“你妻子她……真的有那么让你期待吗？”

　　忙着从人群中找出妻子的方靖没有回头，但还是回答了岳盈的问题：“那是自然，她可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我相信她真人一定比照片上更好看！”

　　“真是肤浅。”

　　“可能确实是肤浅了点，不过，万一你哪天也遇上一个让你一见倾心的男人，也许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情了。也许你会比我更肤浅也说不定？”

　　“绝对不会。与其追求外表，还不如追求金钱，再好看的容颜也会老去，抓在手里的钱才是实在的。”

　　方靖态度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嗯，你说得对。”

　　深知此时的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吸引方靖的注意力，岳盈呼出一口气，也开始向着岸上张望起来。霍姑娘的照片，方靖很宝贝地给她看过两次，所以霍姑娘的长相，她大概还记得，此时倒也可以帮着找一下。

　　与方靖这么一番胡乱交谈后，岳盈心中对于即将踏上故土的恐惧消散不少，不止如此，她还多了几分期待——对于即将碰面的霍姑娘的期待。她倒是要看看，将方靖迷得神魂颠倒的这位霍姑娘，究竟有多绝色？

　　方靖与岳盈没能在码头上瞧见霍姑娘的身影，因为霍姑娘虽然来了，却一直坐在马车上没有到外头去。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霍姑娘心里想了很多，尤其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即将归来的丈夫”一事，这让她感到极度的不知所措。

　　与丈夫保持了这么久的联系，她对丈夫也有了些许的认识，她十分清楚地意识到，她与丈夫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丈夫在电报中提到了很多她从未了解过的东西，虽然丈夫已经尽量用浅显易懂的语言解释了，可她还是一知半解。他们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她又该如何扶持丈夫呢？虽然她通过观察母亲学到了一些控制后宅的手段，可这些，在丈夫这里似乎都派不上用场。

　　她究竟可以为丈夫做些什么呢？一直到出发前，霍姑娘所考虑的都是这样的问题。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就听到了外头下人们喧闹的声音。

　　“少爷！您回来了！东西给我吧，我来拿！这位便是岳盈小姐吧？”

　　被这几句话吸引了注意力的霍姑娘一向外张望，便瞧见了她心心念念的丈夫，以及……跟在丈夫身后那一位明艳动人的女性。

　　“喏，你的马车是后面那一辆，快去吧快去吧。”方靖只向着后头随意地指了个方向便不再管岳盈，转头几步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啧！见色忘友。”岳盈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方靖，径直往后去找自己的马车。

　　外头的动静，霍姑娘都听清楚了，刚才见到两人并肩而行时莫名涌至心中的酸涩之感，此时又莫名地散去了。她向着几步跨上车来的方靖柔柔一笑：“爷，您回来了。”

　　方靖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是，我回来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霍姑娘身体一绷，面上带了几分羞涩，同时也有几分不安：“这些都是我该做的，爷不必跟奴说这样的话。”

　　方靖顺势坐到了霍姑娘身旁，他本想伸出手摸摸她的头，然而他的手刚伸到一半，身旁的霍姑娘已经全身发僵，他只得顿住动作，装作不在意般地拍了拍自己肩头不存在的灰尘。

　　面对这般拘谨的霍姑娘，方靖也知道自己不能一下便做出什么大动作，否则，只怕他什么都没做，这位霍姑娘便要被吓坏了。

　　看样子，就如今这个阶段，肢体上的接触还是尽量避免比较好。

　　方靖轻轻叹了口气，试图通过闲谈来缓解稍有些凝滞的气氛。

　　“刚才同我一起走的那位小姐，你可看到了？”

　　霍姑娘点点头，心中仿佛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一般，有些苦涩。她确实对外头的事情知之甚少，但还是通过下人们的闲谈了解到了一些情况，譬如现下似乎很流行再娶，甚至于有“停妻再娶”这样的事儿发生。

　　她曾听到过下人提上那么一两回，每次都说的是差不多的内容。什么哪家的少爷不喜欢自个儿的妻子、有了心爱的女人了，便闹着要做什么离婚，而那些被休弃的妻子，无一例外，都没什么好下场，那些人过得很是辛苦，有些甚至因此而早早结束了生命。

　　那些下人在提到这些事时，语气中往往满是怜悯，有几个胆子大些的甚至直接便议论到了她的身上，猜测着爷这趟出门，回来后会不会也来这么一出。从这只言片语之中，她有了不好的预感，如今爷和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一同出现，霍姑娘意识到，她那不好的预感怕是要应验了。

　　不过……如果那是爷的意思的话，她也不能违抗……

　　霍姑娘想着这些事儿，不自觉便低下了头，不再去看方靖。

　　方靖含笑道：“那位小姐名字叫做岳盈，是我在船上认识的，我特意请了她来做你的老师。她是位十分优秀的女性，你可要好好向她学习。”

　　霍姑娘一怔，猛地抬起头来看了方靖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那位小姐难道不是……”

　　“不是什么？”

　　“不，没事……”霍姑娘扯紧了手中的帕子：“奴只是在想，奴能向那位小姐学些什么。”

　　“什么都能学，想来，只要你向她请教，岳小姐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如你先从识字开始学？岳小姐的这个名字也是她认了字后自己给自己取的，待你学了认字，你也可以这般给自己取一个名字，我喊起来也方便。”

　　身在另一辆马车之上、突然便被委以重任的岳盈右眼皮跳了跳。

　　霍姑娘应了声好，把这事儿记在了心上——爷要她学认字，爷要她给自个儿取个名字。

　　第二日岳盈提着本字典去书房见霍姑娘时，当真是被她那学习的热情吓了一大跳。明明平时瞧着是挺温和一个人，学起东西来却像不要命一般废寝忘食，每次都要她催上好几次，她才勉强愿意站起身来，拨出宝贵的一点时间用于吃饭与休息。

　　几日之后，岳盈到方靖那儿向他汇报霍姑娘的学习情况之时，正碰上他们夫妻两个在说话。

　　“爷，您让我学认字，我这两天跟着岳小姐，也认了不少，您让我给自个儿起个名字，我也起好了。”　　

　　这话引起了岳盈的兴趣，她也想瞧瞧，自己带的这第一个学生，学成了什么样子。

　　屋内的方靖同样好奇：“唔，取好名字了吗？是什么名字呢？”

　　“我写给您看可好？”

　　“好啊，坐到我这儿来吧，你写，我看着。”方靖立时便起身将位置让了开来。

　　霍姑娘十分仔细地握住了笔，一笔一划小心翼翼地写下了两个字。因为是新近才学的写字，她的字还不太成样子，有些歪歪扭扭的，瞧着并不好看。但于初学者而言，这已经是很好的字了。

　　方靖一挑眉：“立青？你准备叫这个名字？”

　　霍姑娘握住笔的手微微一顿，将笔攥得紧了些：“……这名字，不好吗？”

　　“不，很好，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方靖嘴角一扬，从后头环住了霍立青，察觉到她的身体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绷紧了，方靖没敢抱住她，只是握住她的手，将“立青”两个字又写了一遍：“这样便好了，立青……以后我便叫你阿青你看可好？”

　　霍立青笑着点了点头。

　　屋外的岳盈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啧”，“立青”这名字取得倒是好，合起来便是个“靖”字，当真适合作为方靖妻子的霍立青。这两个人，成为夫妻倒是真的合适。

　　她就在想为什么霍立青会有那么强烈的学习欲望，原来是为了所谓的爱情。屋里的夫妻二人正在你侬我侬的时候，岳盈也不想去打扰，转头便离去了。方靖订了不少报纸，今日的才刚刚送来，她正好去看看报纸，研究研究最近发生了哪些大事。

　　如今外头的局势乱得很，她得好好看看，想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也想想霍立青这个学生，她该怎么教。

　　然而，名字取好后，霍立青学习的热情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了下去。岳盈将情况反馈给方靖后，方靖立刻便去询问了霍立青原因，之后便得到了如下的答案。

　　“奴实在不知道该学什么……奴只要伺候好爷，就够了吧？”

　　方靖头疼抚额：“可是……”

　　“爷……嫌弃奴了吗？”霍立青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方靖一眼，脸上是满满的不安。

　　“没有！没有的事！”方靖拉过霍立青的手，定定地望着她：“我从未嫌弃过你。”

　　霍立青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这样奴便知足了，只要爷不嫌弃奴，奴便觉得很好了。奴只求能一直伺候在爷的身边，旁的心愿便没有了。”

　　“可是……”

　　“爷再听奴多嘴一句，爷说想要奴活得自我，可奴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照顾好爷。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所以，奴只想做到这样的程度——在爷身边守一辈子的程度。”

　　面对着霍立青如此真诚的笑容，方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想错了一件事情。一直以来，他给自己订下的目标都是拯救霍立青，但……也许霍立青并不需要他的拯救，他该做的事情其实是，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