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市的早上五点多，天边还泛着鱼肚白，明阳路的几家早餐店就已经熙熙囔囔了。

　　江浙以一袋小笼包开始了他的清洁工生涯。

　　他蹑手蹑脚进店，店内空无一人。越过屏风，昨天从那出来的店老板也不见踪影，也没有什么吊床。

　　“奇怪……老板还没来吗？”

　　“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孟无的声音，江浙吓了一跳。在声音出来前，没有任何预兆，无声无息，说有就有，就像凭空出现，在幽暗的书苑里，诡异至极。

　　江浙镇定自若，笑道：“我每天都这么早起床，想着早点工作就来了。”

　　“你就这么喜欢扫地？”

　　江浙：“……”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老板早上吃了吗？我这有小笼包，多买了点。”

　　“哪家的？”孟无眼睛一下亮了。

　　“路口拐角那一家，生意很好，老早就有人排队了。”

　　“就是那家！谢谢啊！看来招你来还是有点用处的。”孟无欢喜地接过包子，一口一个。

　　江浙苦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的用处原来是在买小笼包子上。

　　眼前这人似乎……没什么怪异的地方，先看看吧。

　　“老板，那我要从哪里开始扫，扫把呢？”

　　江浙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扫帚在哪，或者说，整个店里，能找到现代化的东西是少之又少。

　　“平时这里都是不用扫的，硬要做的话……那边的抽屉里有个抹布，你抹完书架就抹地面吧。”

　　抹布？江浙去翻抽屉，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用褐色毛线织成的布料，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图案，毛线有很多绒毛，但是却扎手，江浙将信将疑：“老板，是这个吗？”

　　孟无在吃包子的百忙中抬头看了一眼，又忙不迭低下头去：“就是那个。你可要小心点用啊，就这么一块，抹完也不用洗，哪拿的扔哪就行。”

　　既然老板这么说了，江浙照办就是。只是这“抹布”也真真是扎手，拿在手里就跟拿了团刺球，不至于让你的手鲜血淋漓，但也细细麻麻揪心的疼。

　　干了没一会，抹布在江浙的手上就已经来回换了好几次了。这会，江浙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气，将抹布扔地上了。

　　向孟无望去时，结果这人好像已经看了自己好久似的，似笑非笑：“很疼？”

　　江浙揉揉手，低下了头：“疼……”

　　江浙就听见从孟无鼻息里出了一句轻哼：“那看来你不是个好人。”

　　江浙猛地抬头：“苍天可鉴！二十八K纯金打造的好人在这里！”

　　孟无：“管你是不是，你要是不想疼下去，就少点歪心思。”

　　江浙的心扑通跳了一下，他不确定她说的歪心思是不是指自己的想法。

　　一个人真的未卜先知？

　　恐怕……那就不是人了吧。

　　神奇的是，当江浙停止思虑这家店的种种时，手上的那方抹布竟不扎人了？

　　江浙还想说两句，店里就来了个俩客人，孟无又恢复到了那文质彬彬，温润如玉的样子。

　　来人是两位年轻娇俏的少女，进门第一句话便是：“你们这里真的是——”

　　“卖书的。既然两位都来到这了，那就是真的。两位有什么想要的书吗？”孟无的笑春风和煦，温柔可人，两女生竟还有些含羞带涩。

　　“我，我想要一本言情小说……”女生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好像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另一个女生则欣喜说道：“我想要本耽美的，小哥你知道什么是耽美的吧？”

　　孟无含笑：“自然知道。你的书在右边的第二列第三座书架上。”孟无又对刚才的女生说道，“你的书在右边第一列第一座书架上。你们按着顺序找，可以找到很多本。”

　　两女生在孟无的指引下，去书架上找书。边找就边唠起嗑来。

　　“你们看新闻了吗？昨天被救下的那个跳楼自杀的女生昨天晚上没了。”说话是找耽美小说的女生。

　　“没了？那周警官不是白死了？”另一女生附和道。

　　“要我说啊，这些人要是真免不了一死，那就别再拉上别人，让刚出生的孩子白白没了父亲。真的是……”

　　这件事从昨天起就成了民众的饭后谈资，没事的时候总要拿来说一说，作为故事中的女主角免不了被万人所唾。

　　“真死了吗？后来又自杀了？”江浙突然出现在两女生面前，把他们吓了一跳，但更多的是惊喜。

　　“哇，小哥你这店藏龙卧虎啊，人长得都这么好看的吗？不错不错，美色营销，以后我可都要在你这里买书了，哈哈。”说话的还是耽美女孩。

　　“我们店里的书一人只能买一本。不过你要常来做客，也是欢迎至极。”孟无说这话时，面容与眼底没有丝毫笑意，面色深沉，低头沉思，轻轻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翠绿的玉扳指。

　　孟无：“方才听见你们说昨天那个女孩死了，是在哪发现的？”

　　“还能哪呀，医院呗。哎，一下两条人命。啊，找着了，就这本！小小你找到了没。”

　　小小眼神闪烁，在两本犹豫了好久的书之前，最终拿了一本：“找，找到了。”

　　“小哥，多少钱？”

　　孟无：“后面好像有标价，看着给吧。”

　　“你也太随便了吧，你这店有特色是有特色，但是能回本吗？”

　　“能啊。你们回去呢，在书上签上你们的名字，一定是要你们自己签，就可以了。”

　　孟无交代完，将她们送了出去。面色一朝又回到了阴沉之相。

　　“我出去溜达一会，你看着店。给你加薪。”

　　孟无知道打扫卫生是他的本职，让他看店加薪也是应该的。

　　江浙想说就算不加薪也肯定尽心尽力，但一眨眼的功夫，自己老板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空气中，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江浙的神情在这一刻变的十分严峻，往常阳光灿烂的俊逸面庞散发一种生人勿近的寒冽，寒潭一般的眸子深不可测。

　　.

　　此时，孟无站在一所名为哈里佛那的贵族学校大门前，学生来来往往，却都看不见孟无，有些甚至能从孟无身体穿过去。

　　孟无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开始摇头晃脑，孟无对它说了句“别闹”，视线依旧在众多学生中穿梭。

　　可玉扳指偏偏抖动地愈发厉害，与此同时从远处驶来一辆豪华的奔驰，从车上下来的人正是那日要跳楼自尽的女生，也是孟无这次穿书过来要寻找的对象。

　　这名女生在现实生活中名叫付娜娜，在书中也叫这个名字，不同的是，现实生活中，她是贫寒出身，而这里的付娜娜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富家子弟，万人迷，且是这个贵族学校公认的校花。

　　算是重生的她定是保留了现实的记忆，一路升级打怪也好，收后宫也罢，孟无不想了解。

　　孟无过来这一趟的原因无非是现实里的付娜娜已经去世，但书里面的付娜娜竟然还在？

　　并非说孟无就想让她去死，只是这种情况是过去从未发生过的。孟无在来到书中之前特意去医院看过了，付娜娜的尸体在太平间里安静躺着，可是这个付娜娜竟然生龙活虎地在臭美？

　　所谓穿书，现实虽是现实，书中世界虽是书中世界，但一体同魂，同生同灭，在书中受到的苦楚，现实的身体也定能受到同等的对待。

　　这一次，超出了孟无的所知范畴。

　　孟无并非好人，当初让付娜娜无偿穿书也是看在周队和新生儿的份上，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够明白：重要的不是我们生下来怎样，而是我们将来会变成怎样。

　　可是现在事情好像变得有些棘手了。

　　玉扳指带着大拇指抖动的频率愈发不正常，说是这一根手指得了帕金森也不为过。

　　奇怪的是，就算玉扳指如此去提醒孟无，孟无却听不到它的任何声音！

　　付娜娜穿着鲜艳，长发飘逸，婀娜多姿，一颦一笑都赚足了回头率。

　　孟无回忆起那天二十三楼楼顶发丝缭乱的付娜娜，喃喃说道：“虚假的世界，造就了一个虚假的付娜娜，当着是白死了……”

　　可是对付娜娜而言，这当真是虚假吗？恐怕是比现实更加真实的世界了。

　　付娜娜踩着高跟，一步一步朝孟无走去。

　　按理说，她应该和其他人一样对孟无的存在无所觉，但是她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孟无面前，勾着嘴角，摘下了墨镜，带着美瞳的一双眼睛与孟无注视，轻笑：“真是，太感谢你了……”

　　闻言，孟无皱起了眉头。

　　·

　　孟无走时，留下一句让江浙看店的话，江浙也边“整理打扫”边看店，两不误。

　　虽然抹布在手上，不能阻止它扎自己，但是自己可以适时地扔下它呀。就这么整理着，到了第五排第二列的书架时，不小心掉出了一本粉嫩粉嫩的书，封面上明晃晃写着：霸道少爷我不爱。

　　江浙好奇翻开书，第一页上标注着“付娜娜”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