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裁缝三天就把孙慧云要的衣服做好了，童佳跟她妈一起去市里买菜时顺路去店里拿衣服。

　　“你婆婆还挺会做生意的，回去一趟就卖了十来件衣服。”

　　童佳拿了衣服后结账，跟陈凤瑛商量好了按八折的价格算。

　　“最关键事是什么，我婆婆穿着咱们店的衣服跟一群老姐妹见面，大家都夸她身上衣服好看，我婆婆就说，‘这是我家媳妇店里做着卖的’，‘我们家媳妇设计的衣服特别多人买’，她还把自己带回去的衣服都拿出来给别人看，大家一件件试，最后基本上一人都要了一两件。”

　　陈凤瑛边听边笑，笑的眼睛都眯成缝，自从做了生意，她最喜欢听人夸自家衣服好看，童佳婆婆回了趟老家就能做大几百块钱的生意，从侧面就印证了他们店里的衣服是很受欢迎的。

　　邮回滨城的时候，童佳又加了些小礼品，手帕、布袋和围裙，都是阿姨们用的上的小东西，店里平时给贵宾顾客的小礼物。

　　童佳跟蒋玉兰一起去菜市场买完菜后，又去不远处的商场逛了逛，童佳给她妈添了两件毛衣，两套棉毛衫。

　　“别给我买这么些衣服，我不缺衣服穿。”

　　跟大部分长辈一样，蒋玉兰总拦着闺女花钱。

　　“妈，我给你买什么你收着就好，我是你女儿，孝敬你不是应该的嘛。”

　　蒋玉兰过来带的衣服不多，上次出来看房子童佳就已经想给她妈多买几件衣服了，可当时婆婆也在，童佳不好厚此薄彼，只让婆婆跟妈妈一起在店里挑了几件外套，衬衫。

　　“哎呦，我这闺女可真好。”

　　蒋玉兰高兴的挽着童佳的手，衣服什么的都是小事，女儿能有这个心她已经很满足了。

　　回去后，小田帮着她们把买回来的菜送上了楼，在院子里收拾菜地的几个军属看见了，摇着头叹气。

　　“人比人气死人，咱们每天恨不得长在菜地里，人家可好，不稀的种地，直接买菜回来。”

　　陆家的菜地闲倒没闲着，种了大白菜萝卜葱这些好伺候的，不像旁人家，一块地分几块，这块种什么，那块种什么，种了十来种，品种多，所有的应季蔬菜都有。

　　“这就是命，人家命好，你就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人家不光嫁的好，人家娘家条件也好，怀孕后娇气的什么都不用干，婆婆妈一起来伺候，你说气人不气人。

　　童佳开店的事一直没在大院里说，就怕引起其他军属的议论，如果他们知道童佳坐在家里画图就能挣那么多钱，可能鼻子都要气歪了。

　　到家后，童佳打了个电话给婆婆孙慧云，告诉她衣服已经邮出去了。

　　“还有小礼品，我也放了不少，妈你看着分就行，如果有剩下的给邻居们分分也行的。”

　　孙慧云看儿媳办事效率高心里也满意，把童佳夸了又夸。

　　这天童佳跟她妈一起下楼散步，回来时在二楼楼梯口就遇到了壮壮，壮壮看到她们明显吃了一惊，手也往背后藏，童佳知道他肯定又“拿”什么东西了。

　　“壮壮，你去楼上干什么的？”童佳面带微笑的问道。

　　“关你什么事！”

　　壮壮转口一句堵人的话就出了口。

　　童佳并不想饶他，之前没碰上就算了，这次碰上了，不拿他个人赃并获怎么对得起自己白白气了这么些天。

　　她回想了一下，她们下楼前门是锁上的，屋外放的东西，除了继续挂着的香肠火腿外，就只有厨房外的窗台上放着的油渣，刚炸出来温度太高，于是蒋玉兰就把那碗油渣放在窗台上降温。

　　“壮壮，你怎么说话很没有礼貌，之前我们家丢东西，我怀疑跟你有关系，如果你想证明自己没拿，那你就把手伸出来。”

　　壮壮脸色阴沉，小小年纪学的跟他奶奶一模一样，他哼了一声，贴着墙往家走，准备溜了，童佳上前一步想拦他，他伸出一只手就想推童佳，的亏童佳有心理准备，蒋玉兰也紧紧跟在童佳身后扶着童佳这才没有出什么事。

　　“哎呦，天呐，你这孩子怎么能伸手推人呢。”

　　二楼住的军属们听到动静都从屋里出来了。

　　“怎么了这是？”

　　“你们先帮我看看，壮壮手里拿的是什么，是不是炸好的油渣子。”

　　壮壮背着她们，可别人却能从他背后看到，壮壮脸色通红，脸颊生气的鼓着，他低着头不说话，沉默的时候倒比说话的时候看着乖巧懂事了些。

　　“是油渣。”

　　“这油渣不会是你家的吧？”

　　否则童佳一个大人，跟小孩计较什么呢，还有上次朱指导员给大家上课，大家私下里也议论了，知道内幕消息的丁嫂子透露了一些信息。

　　“真是你家的？那不成偷东西了嘛。”

　　“壮壮，你这可不对，怎么能拿人家东西呢，学校老师难道没教你们不能拿别人家东西吗？”

　　今天是周末，学校放假，孩子们不上学，这时候也过来看热闹了。

　　“壮壮羞羞，壮壮偷人家东西。”

　　“明天上学我要去告诉老师。”

　　壮壮把碗一扔，转身就往家跑去，他家住住走廊最西面，跟楼梯隔了好几户人家，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动静，刚刚说话的功夫没见他家的大人出来。

　　壮壮进屋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震的旁人家的窗户都在抖动。

　　碗掉地上碎成几块，碗里的油渣散了一地，童佳终于确定自己没冤枉壮壮。

　　“这孩子真不学好，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教的。”

　　“他们那一家子都不合人缘。”

　　“我记得他们家还有一姑娘，好像没送姑娘去上学吧。”

　　“你这还看不出来，重男轻女呗，孩子都被他们宠坏了。”

　　东西摔在人家门口，这家军属拿了扫帚簸箕把地上的东西扫了。

　　“可惜了这么些肉渣，炒菜放一把进去多香啊。”

　　“童佳，之前少东西的是不是你家啊？”

　　童佳正犹豫要不要上门对怼呢，往常她倒不怕的，现在自己怀了孕，万一出了事可就追悔莫及了。

　　“确实是丢东西了，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可这种行为就让人膈应，一次两次就算了，三次四次就不能不计较。”

　　大家有人说对的，有人不说话的，还有人说，大人何必跟孩子计较，这话一出口，童佳就皱起了眉头。

　　“孙嫂子，你这话可不对，孩子怎么了，孩子就能偷东西吗？孩子从小不教育好以后能成才吗？我不知道你自家的孩子是怎么教育的，还是东西没偷到你家头上，你说话才这么没有顾忌。”

　　孙嫂子被童佳教育了一通，脸面就下不来了。

　　“我随便说句话还犯法了，我在自家门口说话碍着你了吗？为什么别人家不丢东西就你们家丢，自己不把东西放好丢了就赖别人。”

　　能说这种三观不正的话，孙嫂子显然就是个三观不正的人，童佳正准备回怼呢，旁边的几个嫂子劝和了。

　　“哎呀，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丢了东西肯定着急。”

　　“是啊，这万一偷着偷着偷习惯了，以后可不会盯着谁家偷，肯定是看到什么合适的就偷，到时候少东西的是谁家那就说不准了。”

　　“趁孩子小，还是要好好教育的，不教育以后就成了社会败类，出去犯了错人家不得怪自家没教育好吗？”

　　大家左一言又一语的，孙嫂子没话说了，童佳跟她妈对看了一眼，两人眼里满满都是无奈。

　　“这孩子真是过分了，得亏咱们出去把门锁上了，不锁他得进屋拿。”

　　两人回到家，蒋玉兰在家四处看了看，特别是厨房窗口那一块。

　　童佳出去散了半小时的步，又在楼下待了十来分钟，回来就有些累，半躺在沙发上休息。

　　“你没事吧？刚刚那一下有没有闪着腰？”

　　童佳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怕他这样，一直做着准备呢。”

　　蒋玉兰泡了杯蜂蜜水给童佳，感慨着说，“这孩子看着是没救了，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教育的。”

　　“反正没教到什么好的。”

　　仅有的几次接触中，那家人就没给童佳留下什么好印象。

　　*

　　壮壮回到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老太太正在屋里眯眼，这一声就把她炸醒了。

　　“壮壮出去玩回来了，怎么脸上不高兴？”

　　壮壮本来不想搭理他奶奶，想了想一屁股坐在了他奶旁边的椅子上。

　　“她们说我偷东西，是小偷。”

　　老太太瞪着三角眼，眉毛都竖了起来，“谁啊，谁说你是小偷。”

　　“就楼上那家，那个长得好看的女人。”

　　老太太哼了一声，“那女人一看就是个狐狸精。”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往厨房的方向瞟了一眼，儿媳小云跟孙女都在厨房做饭呢。

　　“现在别人都知道我是个小偷了，其他小孩都笑话我，还说要去学校告诉老师。”

　　老太太一听这怎么好，孙子不能背着个“小偷”的名声啊。

　　她想了想，准备去找狐狸精说道说道。

　　“你别怕，我这就找她去。”

　　说完，老太太柱着拐杖就起身往外走，走之前还不忘喊上自家孙女，“死妮子，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赶紧过来！”

　　姑娘正在厨房帮着她妈做饭呢，闻言就是一激灵，丁小云眉头紧皱，她刚才已经听到了儿子说的事情，知道这是东窗事发了，本来就拿了人家东西现在还追上门去，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死妮子人呢，还不赶紧过来！”

　　老太太又喊了，喊着还用拐杖敲了下地面。

　　“你去吧，有事就跑回来。”

　　妮子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老太太狠狠揪了下孙女的耳朵，让孙女扶着她走，等出了门，她倒显得平和些，不再对孙女动手了。

　　各家都在厨房准备午饭呢，从窗户口看到老太太经过，纷纷够着头看，看到老太太拐着弯上楼后，嘀嘀咕咕的说了起来。

　　“这老太太怎么上楼了，不会去找童佳麻烦的吧？”

　　“自家孩子做了贼，不教育自家孩子反而去找失主的麻烦，这种事老太太可真干的出来。”

　　大家嗤笑着讨论，有这样护短不讲道理的老太太，也难怪会教出那样的孙子。

　　老太太上楼的时候童佳正在厨房陪蒋玉兰一起做饭，听见“咚咚咚”的声音回头看，就看到老太太带着孙女过来了，一看那张耷拉着的脸就知道来者不善。

　　蒋玉兰是怕了这家人了，她上前一步把童佳拦在了身后。

　　“老太太，您过来是有事？”

　　“哼，你到处说我家壮壮偷你家东西了，你们诋毁孩子安的事什么心呐！”

　　蒋玉兰母女差点就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这恶人先告状告的，也太让人恶心了吧！

　　“老太太，你怕是不知道，我们不是平白冤枉你家孩子，是亲眼看见的，他今天来家里拿了我家刚炸好的肉渣，你要是不信下楼去问问，大家都是看见了的。”

　　老太太本以为童佳她们说的是之前的事，那她是不怕的，火腿跟牛肉已经吃了，皮鞋她也已经收起来准备回去带给自家闺女穿，拿不到证据不能随便冤枉人，没想到她们说的不是之前的事，敢情壮壮今天又来了一趟？

　　“拿了就拿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孩子想吃两口你们就这么小气，说我家壮壮偷东西，跟孩子一般计较亏不亏心。”

　　童佳都快被气笑了，最后错的反而成她们了，怪她们不该炸肉渣，不该放窗台，不该跟孩子计较？

　　“老太太，我们跟你实在说不起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什么情况你们自己清楚，大家一个大院住着和气生财，以前的事我们已经不计较了你还上门闹，当我们好欺负呢？”

　　蒋玉兰老好人的性子都已经崩不住了，三楼的邻居也围过来看热闹，老太太一看人多了，扔了拐杖坐地上撒起泼来。

　　“你们仗着自己有钱就欺负咱们穷人，母女两个合着伙儿欺负我家壮壮，不过是孩子嘴馋吃了你们家的肉渣，就四处说他是小偷，吃了你们家几口，我明天称回来还给你们。”

　　蒋玉兰着急上前拉老太太起来，可这老太太仿佛粘在了地上，怎么拽都拽不动。

　　童佳原本站在蒋玉兰身后的，后来干脆坐到沙发上，就看着老太太表演，倒要看看她能闹成什么样子。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奇葩，什么玩意儿！

　　你穷你有理了？拿人家东西毫不愧疚，反过来倒打一耙。

　　“怎么回事啊？”

　　“前几天朱指导员不是给咱们上课了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这老太太把这当她们老家的村口了吧？”

　　“她家孙子偷东西呢，还好意思上门闹。”

　　“偷什么了？”

　　“肉渣子，估计是嘴馋了。”

　　这要是在农村，肉渣子也是金贵玩意儿，平常人家也得好长时间才能吃上一次，不过在部队，军属们有补助，还发肉票油票各种票，吃肉也不是多难得的一件事，有条件的天天都吃得上，比如陆营长家，家里每天各种饭菜香在楼道里飘出老远，大家都知道陆营长家条件好。

　　“其实孩子吃点也没什么。”

　　“听说不是吃了几口，是连碗都搬走了。”

　　“那是有些过了。”

　　“我知道我家根生职位比你家陆营长低，你们这是故意压着我们呢，拿小孩子做筏子，你们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好意思！”

　　这话明显过分了，不说童佳跟蒋玉兰听了如何，其他军属听了都觉得不像话。

　　“老太太，你还是起来说话吧。”

　　“老太太，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说，这里是部队，什么事都讲究纪律，你别给牛连长招了祸。”

　　说话的都是连长的家属，官大一级压死人，部队更是军法严明，上级让你干什么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得无条件往里冲。

　　在这说，陆营长看上去严肃人却不差，就是陆营长家属，因为条件好气质好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但她们为人处事没有让人说道的地方。

　　在众人看来，老太太这么说确实是过分了。

　　“我活了一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以前鬼子进咱们村我都没怕会怕她们？”

　　老太太不肯起来大家也没办法，总不能硬拽吧，万一把人拉坏了还得讹上自己。

　　童佳实在不愿意再忍着了，她走到电话旁往陆北霆办公室拨了通电话，话务员转接后，陆北霆很快就接通了。

　　“童佳，出什么事了？”

　　这个时间，离吃饭只剩半小时，没有急事等自己回去说就行了，根本不会往办公室打电话。

　　“陆北霆，有人在咱们家门口撒泼，麻烦你回来一趟，把一营的牛连长也叫过来，咱们好好把事情说道说道。”

　　原本坐地上的老太太听见童佳往部队打电话，还提到了自己儿子，她忙不急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就往屋里冲，蒋玉兰怕她碰着自家姑娘伸手拦住她，谁知道老太太力气大，撞上了蒋玉兰的胸口，蒋玉兰往后退了两步，老太太泄了力气跌坐在了地上，张口痛呼一声，扯着嗓子尖叫着“杀人了”。

　　陆北霆在电话里听到动静，立即追问童佳发生了什么事。

　　“牛连长的母亲来咱家闹，刚撞了咱妈胸口，自己跌地上了，现在哭天抹泪的说咱们谋杀呢。”

　　这都是些什么有的没的，陆北霆按了按眉心，先安抚着童佳说，“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回来，你保护好自己，别把自己折进去。”

　　挂上电话后，陆北霆往李营长办公室打了电话，往医务室打了电话，跟着又去了朱指导员办公室，拉着朱指导员就走。

　　“哎，怎么了这事，杀人放火还是敌人打过来了？”

　　指导员是军人但也是个文化人，不习惯风风火火那一套，办任何事都得成竹在胸。

　　“牛连长的母亲上我家闹去了，还动起了手，把我岳母撞了，自己也摔在地上，我媳妇还怀着孕呢，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朱指导员“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老太太去你家干什么去了？”

　　“谁知道呢，你能跟老太太说出什么道理来？”

　　陆北霆说完，朱指导员也没话说了，他作为部队指导员，给不少人上过政治课，可这种老太太显然不是什么好的上课对象。

　　几分钟后陆北霆就到了家门口，一群人在自家门口围着，叽叽喳喳的说这话，陆北霆皱着眉咳嗽了一声，大家听到声音转头，给他们让了道。

　　老太太还在地上躺着，嘴里“哎呦哎呦”的叫唤着，童佳跟岳母都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陆北霆先确认童佳没事后就放了心。

　　“怎么了老太太，有什么话您起来说，要是哪里不舒服咱们就打电话让医生过来。”

　　老太太年纪不小了，这一摔不说摔坏了，但确实是有些疼的，只不过没疼的那么难受，她也不是不能爬起来，就是不愿意，今天的事闹成这样，她自己也知道不能善了。

　　“哎呦，我这全身都疼，怕是骨头裂了。”

　　老太太有气无力，朱指导员也判断不了她是不是真的摔出了问题。

　　“我来之前已经给医务室打了电话。”

　　朱指导员正为难呢，陆北霆说了句话，朱指导员听后点了点头。

　　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朱指导员正准备继续劝老太太起来，那边李营长带着牛连长到了。

　　“妈，你怎么躺地上了？”

　　老太太看见儿子仿佛看见了主心骨，她抬起手拉住儿子的衣角，声音里也带上了虚弱的哭腔。

　　“儿子，妈今天就是来找人说理的，她们四处说壮壮的不是，我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才过来。”

　　牛连长听了他妈的话，无助的往周围看了看，众人的目光不明，牛连长弯腰把他把抱了起来。

　　“妈，你没事吧？有哪不舒服？”

　　“我骨头疼，怕是摔裂了。”

　　牛连长正着急，那边叶医生带着医务员，背着医药箱穿过人群，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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