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深入骨髓的疼。

　　这是奥蒂莉亚意识清醒时唯一剩下的感觉。

　　疼到不行时她就会晕过去，然后被反复疼醒。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里。

　　这种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奥蒂莉亚从昏迷中醒来虚弱地睁开眼，下一秒就蜷起身体，下意识用手挡住刺眼的光芒。

　　等适应了久违的光明，她才慢慢放下手。在她眼前的是一堆冰冷的仪器，无数穿着白大褂的人员拿着文件来来往往，只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冷漠无情。

　　她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奥蒂莉亚只记得滔天的海浪和蓬托斯惊慌失措的叫声。

　　剩下的记忆全没了，而脑后的剧烈疼痛告诉了她事情发生的原因。

　　达米安他们追踪的那群人的目的果然是她。

　　而那群人的背后还是他们的老熟人——九头蛇。

　　一看见那个熟悉的八爪鱼标志就知道了。

　　上次想要抓住她的行动失败后，他们又策划新的阴谋来抓她。

　　手紧握成拳用力敲打被强化过的玻璃，被关在和梦里一样的巨型玻璃罐中的奥蒂莉亚吐出一连串的泡泡，柔软地撞在她脸上。

　　但这个实验室所有的实验人员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视她如空气。

　　也不知道那些研究人员在巨型玻璃罐的液体中混入了什么，奥蒂莉亚很快又落入昏睡中。

　　不知道为什么奥蒂莉亚的耐药性极强，当初娜塔莎训练她时为她的耐药性感叹过。

　　再次醒来时，奥蒂莉亚已经被绑在宽大冰冷的手术台上。束缚带紧紧拘束着四肢，无论怎么挣扎也没用。

　　九头蛇的研究人员对于她醒来的情况有些诧异，但惊讶一瞬后就面无表情地示意其他人上前处理。助手拿出一支试剂朝她走近，动作熟练，就像做过千百遍。

　　接下来就会是解剖、自动愈合、再次伤害。

　　不得重复的死循环。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脑海深处涌出，这种异样、仿佛受过无数次相同经历的熟悉感让海妖无声尖叫。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经历。

　　破壳出生第一眼看到的史蒂夫、年幼时被冰冻住的史蒂夫的失踪，她从北极顺着洋流辗转来到美国而被九头蛇抓住的经历、被注射不明药物时的痛苦——这一切都让奥蒂莉亚陷入混乱之中。

　　奥蒂莉亚第一次见史蒂夫其实是在她破壳的那一刻。被抛弃的海妖幼崽在破壳的那一刻看到了美国队长未灭的、依旧闪闪发亮的灵魂，把他当做亲人，两人相互陪伴了好几年。

　　直到美国队长被人从北极挖走，那时趁着有鱼群经过而跑去捕猎，难得吃饱一次的海妖刚刚回到家——一个就在史蒂夫旁边的冰洞，海妖幼崽挖断了所有当时还细软的指甲才艰难挖成的——就发现自己爸爸不见了。

　　特意带回来的鱼啪嗒一下就掉了。

　　我的爸爸呢？？？

　　爸爸去哪里了？？？

　　小海妖找爸爸的旅途就这样开始了。

　　不过当时还是个小团子的她游过半个地球都没有史蒂夫，最后不仅没找到爸爸，反而落入了九头蛇的手里，成为试验品。

　　试验品编号4150。

　　她在九头蛇一个隐秘的基地里面呆了整整半年，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正是其他人眼里的初次相遇：史蒂夫在九头蛇基地里救出了一只海妖幼崽，并收养了她，取名为：

　　奥蒂莉亚·佩吉·罗杰斯。

　　她的中间名是佩吉——为了纪念一个失去的人。

　　之前的所有记忆因为身体的自我保护功能而潜藏在脑海一个黑暗的小角落，奥蒂莉亚几乎彻底遗忘她的过去，过起了快乐无忧的新生活。

　　不用担心自己捕不到猎而肚子饿，不用担心气候太冷而醒不过来……每一天都是被爱的美好日子，最大的烦恼就是零食不够吃。

　　但是现在她全记起来了。

　　人耳听不见的次声波在这间小小的手术室扩散开来，干呕声断断续续响起，有不少研究人员捂着心脏直接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次声波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可以穿透任何的物品。当次声波穿过人体时会和人体的内脏‘共振’——尤其是频率相同的心脏，这足以杀死一个人。

　　不多会儿，手术室里就没有一个可以站起来的人，大多数人都靠在墙壁上或者躺在地上痛苦喘息，粗重的呼吸声十分刺耳。但他们的眼睛是亮的，闪烁着发现新事物狂热光芒。

　　都是一群疯子，这么多年来也没变过。

　　被过去大量记忆冲刷脑子的奥蒂莉亚再次昏迷。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不再待在巨型的玻璃罐中，而是躺在一间房间里。这间房间简陋得可怕，除了一张只有床板的单人床之外别无他物。

　　几乎简陋得和监狱相差无几，而奥蒂莉亚宁愿自己呆在监狱里，至少没有随时会被切片或者洗脑的危险。

　　但她根本逃不出去这个基地，虽然九头蛇的势力因为超级英雄们这些年不间断的打击而减弱，它仍然是一个庞然大物，不是她可以轻易地逃出去的。

　　然而奥蒂莉亚绝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她不知道史蒂夫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在这个期间，她必须得保护好自己，甚至得传递出信息告诉史蒂夫她所在的方位。

　　所在的方位。

　　她扣紧了粗糙的床板。

　　她想起了那些穿透力极强的次声波。

　　只要次声波的强度够大，就可以长距离传播，达到她的目的。

　　但现在，奥蒂莉亚摸了摸脸上的口枷，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洛基每次被带上口枷都是那一脸阴郁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了。

　　能力被限制的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

　　……

　　迪克不停望向达米安房间的方向，担心得头发都快要多掉好几根。

　　奥蒂莉亚在达米安面前被敌人带走了，这简直就是对达米安自尊心的巨大挑战——或许还有其他方面的挑战——反正达米安回来之后气得差点把蝙蝠洞的电脑砸掉。

　　幸好阿福也在那，即使阻止了处于盛怒中的罗宾。随着年龄的增长，达米安的性格已经被打磨得和平不少，但在愤怒时的脾气仍和年少时的坏脾气有的一比。

　　“达米安少爷，相比起愤怒，我想奥蒂莉亚小姐更需要你的帮助。”老管家的语气中是忧心忡忡。

　　迪克知道阿福很喜欢那个笑起来很甜的女孩，说实话他也挺喜欢的，毕竟乖巧可爱还听话的女孩在他们家可是一种稀罕的存在。

　　阿福有段时间突然感叹家里需要多那么一两个女性成员——芭芭拉她们除外的女性成员。

　　那时的背景是闪电侠刚刚结婚，那段时间家里几乎所有的成年男人都在避着阿福，包括布鲁斯和小翅膀。迪克有星火，达米安还没成年，所以他们只是在一旁看热闹。

　　阿福没说什么，但是所有人都懂得阿福的暗示。可他们无法做出任何的承诺。

　　说回现在，达米安已经好几天都窝在房间里和对面联盟的美国队长他们联系——为了交换情报。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虽然迪克知道这对达米安来说根本没什么，但作为大哥，他还是很担心自家小弟的身体情况。

　　“咯、咯、咯。”迪克敲了敲门。

　　“进来。”

　　达米安坐在电脑前，惨白色的屏幕光映在脸上，显得他眉目冷峻。

　　屏幕上显示他刚刚中断了和复仇者联盟的通话。

　　“找到人了吗？”迪克问。

　　达米安烦躁地摇头，电脑键盘被敲打得噼里啪啦响，让人担心它的使用寿命结束的时间会不会就是下一秒。

　　“查到追踪信号消失在太平洋中心，具体位置还没确定。”

　　迪克若有所思：“是吗？那应该、等等！”目瞪口呆的大哥震惊地追问，“千万别告诉我你在奥蒂莉亚身上装了追踪器？！”

　　达米安不耐烦地丢给他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像是在嘲讽迪克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

　　迪克：“……”

　　也对，他干嘛这么震惊。这难道不是达米安的正常操作吗。

　　幸好达米安之前就挂断了和对面联盟的人的通话，不然他现在怕是得打连环电话，喊布鲁斯回来处理达米安被复仇者联盟全体人员拉入黑名单的危机了。

　　“他们没有怀疑你的情报来源？”

　　达米安继续敲着键盘，无数复杂的字符飞快略过，只留下一个残影。

　　听到这个问题也只是抽空看了他一眼就继续手中的动作，达米安吐出一个词：“瞭望塔。”

　　集中世界所有先进技术的瞭望塔，一个非常棒的借口。更何况确实有些资料是瞭望塔提供的，复仇者联盟的人是不会猜到达米安往奥蒂莉亚的身上装了追踪器的，而且那个追踪器现在肯定已经被九头蛇的人拆除了。

　　除了他们两个，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迪克合上因为震惊而张开的嘴：“还有多久才能找到？”

　　达米安抿嘴，恶狠狠大力按下空格键，无辜的空格键在此刻充当了一下敌人，发出一声颤巍巍的响：“没有意外的话，一天。”

　　话音未落，“意外”就出现了。

　　屏幕突然出现一通紧急通知，来自复仇者联盟的：奥蒂莉亚的位置找到了。

　　但是没有具体位置，看来是不想把他们牵扯到这件事中。

　　达米安冷静地按了几个键，晶蓝色的窗口瞬间展开，一份详细的资料出现在眼前。

　　迪克再一次目瞪口呆。

　　达米安他居然黑进了复仇者联盟的电脑里，截取他们内部的消息。

　　他可是记得对面联盟负责网络这块的贾维斯管家可是个不亚于提姆的电脑天才。

　　厉害了，我的弟。

　　达米安蓦然站起，捞起衣服就往外走。迪克“哎”了一声后连忙跟上。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资料里对面联盟可以找到位置的关键原因。

　　——超强频率的次声波。

　　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