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瑶正疑惑着，耳边忽然就想起靴子摩擦地面发出的轻微响声。

　　一下一下，就像是踏在她心尖一样，让她的心不自觉紧张起来。

　　毕竟刚才和陆染拜了天地，说起来，这就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新婚之夜了，作为一个新娘子，许瑶想着自己涂唇描眉戴凤冠的样子，就要被心上人所见，自然有几分娇羞。

　　而且，就算两人接下来不发生什么肌肤之亲，但为了让九皇子府里的人不起疑，他们也必定要同床共枕一宿。

　　这可是一宿啊，不是当初那么几句话的时间。

　　想到要和心上人这么近距离接触一整夜的时间，许瑶的心跳得仿若里面钻进了一只小鹿，怎么都找不到出口，所以在她心房撞击得猛烈。

　　当许瑶感到那脚步声渐进，自己的红盖头下缝隙处出现喜秤杆子，她忍不住放缓了自己的呼吸。

　　感觉鼻尖的空气流通得更为舒畅，眼前不再有红色挡住视线，许瑶下意识抬起自己的眼睫，朝陆染脸庞方向瞥了一眼。

　　屋内的烛光在大红的灯罩下有着热情的温柔，许瑶不觉得自己的视线处刺眼，但还是在那一瞥后娇羞地低垂下眼睫。

　　心上人穿着大红衣袍，衬得那张脸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好像更俊更美了呢~

　　但娇羞了不过一瞬，许瑶又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刚才被红盖头遮住的时候，她可没听见陆染洗脸的声响……

　　怎么……怎么陆染的面孔就变回他本来的神仙美貌了呢……难道陆染的易容还可以不用水就除掉……跟传闻的川剧变脸一样？

　　那为什么见面那次，他还多此一举让自己打水？

　　这还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里还是九皇子府，他直接就露出本来面目，万一……万一有不懂事的奴才破门而入，那他岂不是要暴露身份？！

　　一颗心提起，许瑶的娇羞就退散下去，她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朝门口张望一番，看到房门被紧闭，还是不放心道：

　　“陆染，你怎么刚进屋就换回自己模样了，要不，你还是换回九皇子的脸……”

　　见陆染听到她的话脸色一黑，许瑶当即领悟了陆染的心思：

　　“你放心，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我不会对其他脸产生什么想法的，就是……就是觉得你重新易容成九皇子的脸，咱们更安全一些。”

　　许瑶低声解释后发现陆染脸色稍霁，她又朝陆染招招手，示意陆染靠近。

　　等陆染距离她不远时，许瑶贴到陆染的耳朵边，神神秘秘问道：

　　“你把九皇子藏哪里了啊，那地方安全吗……会不会被人发现？”

　　问完，似乎觉得他们为了自己的幸福这样对待一个为国牺牲的英雄太过分，许瑶又拉着陆染的衣角，真心恳求：

　　“陆染，我们这么做其实挺对不住人家的，等我们明儿离开，给他留一个调理腿疾的方子吧，怎么说都是为了保护大康子民才受的重伤，就当我们还他一个人情。”

　　这样，余生她与陆染相亲相爱就不会有什么歉疚。

　　许瑶眨巴着杏眼，等待着陆染的回答，实际内心想着，像陆染这样劫富济贫的好人，不用自己说，说不定已经为那个九皇子写好了药方。

　　然而，她面前的陆染，却没有如同她想象中温柔地应答她的话，而是忽然俯下身，吻住了她一停不停说话的红唇。

　　“唔……”

　　许瑶不明白，怎么她正说正经事呢，陆染就忽然朝她下嘴。

　　因为震惊，她瞪圆了眼睛。

　　心里一边想着在人家布置的婚房做亲密的事情会不会不太好，尤其外面还守着九皇子府的侍卫，一边又觉得今天的陆染好迷人好温柔，她的理智快要掉线，只想沉醉于陆染的温柔。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已倒在大红锦被的婚床上。

　　当许瑶感觉到领口忽然的微凉，她被陆染吻得没有思考能力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瞬：

　　“那个……今晚我们还是别了吧……在……在别人家呢……”

　　许瑶出嫁前，丞相府的老嬷嬷就拿着一本小人书给她辅导了关于新婚夜夫妻之间的房事内容，所以，她对于陆染要做什么，还是隐隐有些知道的。

　　其实她自己，对于男女怎么一睡觉就可以生娃娃也是存在一定的好奇。

　　同时，也隐约有些害怕紧张。

　　所以，在自我紧张与外界坏境的干预下，许瑶的手扯住了陆染要继续为她宽衣的手，眼里有紧张忐忑闪过。

　　但她结结巴巴说完这句话，就看到专心给她宽衣的陆染抬起头来。

　　他的眼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火热，仿佛铁匠熔炉里温度过于烫人的发红的宝剑，带着还未成型就已经逼人的剑气，直击许瑶的心房，让她的抵抗瞬间溃不成军。

　　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新婚夜啊……

　　眼前的男子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的心上人……

　　所以，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应该……九皇子府也没有什么人会来打扰他们“主子”的好事吧？

　　许瑶说服自己不要多想，深呼吸一口，放松自己，然后，微微颤颤用尽自己平生最大的勇气放开了自己扯住陆染的手。

　　见陆染还在发楞，她一咬唇，眼里沁出可以化为实质的羞涩，把头往床边一撇。

　　等视线不再直视陆染，许妍就着自己的记忆，拉着陆染的袖口，把他的手重新带到刚才的还没被解开的第二颗扣子附近。

　　许瑶本以为这一夜陆染都会一路无声操作，只用他热烈的行为来表达对自己的呵护和爱意。

　　然而，当她直观感受到女子与男子的不同，心里没来由就超级紧张的时刻，一直无言的陆染却忽然说话了。

　　他把自己的唇附到许瑶的耳边，在许瑶以为他是想要让她放松下来的时候，语不惊人死不休：

　　“其实，九皇子就是我，我就是九皇子本人。”

　　陆染的嗓音低沉暗哑，陆染的呼吸滚烫灼热，但许瑶此刻却根本顾不得这些，因为她的意识被陆染告知她的事情彻底炸懵了。

　　“什么？！”

　　许瑶瞪大了眼，实在不敢相信陆染的话。

　　她认识的神医，怎么会是九皇子呢？九皇子不是人人知道的残疾吗？可她认识的神医，身形矫健，救她奶娘的时候，飞檐走壁。

　　难道……

　　许瑶的脑海刚灵光一闪，猜测出九皇子的腿疾现在是伪装，还来不及问问陆染具体的情况，她就感觉到下身一痛。

　　“你……唔……”

　　当身上的痛楚被陆染的温柔抚慰，当脑海的纷乱再次被陆染的热情驱赶，许瑶只觉得自己像一片没有根的浮萍，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翻滚摇曳，时而随着浪起冒出江面，时而被湍急的江水卷没，呼吸不畅。

　　等她最终被陆染放过，许瑶只觉得脑海里再也思考不了其他，只能被一片黑暗拉进睡梦之中。

　　陆染舔了舔唇角，看着许瑶为自己热烈绽放后满脸嫣红的模样，心里身里都又一次生出几分火热，但许瑶眼角的疲惫又让他克制住自己的情感与本能。

　　起身来到外间，从保温壶里放出一点儿热水，把下人准备的冷水拼成温水，陆染端起脸盆，来到屏风后的拔步床边，开始为许瑶清洗，以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收拾完媳妇，又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陆染轻手轻脚掀起被子，躺进了被窝。

　　夜已深，环抱着佳人，陆染嘴角勾起一个满足的笑容，闭上了眼睛沉入梦乡。

　　***

　　第二天，陆染醒得比许瑶早，看着媳妇睡得香甜，他也不急着起床，就用单手撑起了自己的脑袋，在一旁欣赏媳妇的睡颜，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大概是陆染的眼神越来越灼热，原本沉浸梦想的许瑶有所感地睁开了眼。

　　看到自己面前放大的俊脸和越靠越近的唇，她的脸一下子就蒸腾了起来，手也不自觉抵住了陆染的胸膛，不让他靠近。

　　“害羞什么，昨日我们不是连更羞人的都……”

　　许瑶原本的动作只是本能的羞涩，抵住陆染胸膛的手也没使多大力，但在陆染这孟浪的话语一出时，她的娇羞就成了恼羞成怒。

　　一把捂住陆染的嘴，她瞪圆了眼睛，想让陆染直白地看到她此刻的不悦（羞愤），在陆染停住了嘴里的孟浪话语后，许瑶转移话题：

　　“昨晚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话语问出，许瑶就看到陆染的眼神在她的手上停留，意思是你捂着我，我怎么说话呢？

　　许瑶明白了陆染的示意，然后打算撤回自己的手。

　　可没想到，自己的手临撤离前，陆染的唇却忽然往她手心一啄，不但如此，怕她肌肤的感受不够强烈似的，还发出令人心颤的“啵”声。

　　许瑶吓得手一颤后，触电似地把手伸到自己背后藏起来，梗着脖子朝陆染道：

　　“别……别转移我的注意力……说……说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夫人是说，我在那时候说的话？”

　　看到许瑶脸颊粉扑扑的，一双漂亮的杏眼因为自己的滋润少了些少女的稚嫩，多了丝水光潋滟的妩媚，陆染的嗓音又暗哑了几分。

　　许瑶见陆染直视她的眼神火辣辣的，话语里还特地强调“那时候”三个字，心里升腾起无尽的羞涩，也伴随着更多的恼怒。

　　因为她怀疑，陆染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关键时刻说出真相，就是一个阴谋。

　　说早了，她必定会缠着他问清楚事情的真相，然后或许会因为被隐瞒，以至于担惊受怕多日，心情不太美妙。

　　说晚了，她说不定会顾忌这是在别人家，就算一直安慰自己，也全程投入不了状态。

　　而卡在那时候说，她的紧张，她的担忧，她的害怕，全被这个不可思议的真相占据心神后抛开了。

　　“不想说就算了。”

　　看着头顶那一双含着戏谑又带着火热的眼睛，许瑶又羞又恼之下，用被子一把捂住自己的脑袋。

　　可是很快，有低低的带着莫名忧伤的熟悉男声通过薄被，钻入许瑶的耳朵。

　　“我是有苦衷的……”

　　在那略带孤苦的语调中，许瑶从陆染嘴里知道了他悲惨的童年，听到他说起自己母亲的离世与自己亲爱的长兄早逝后的痛苦，许瑶的手，不知不觉就挪开了蒙着脑袋的被子，默默听陆染述说往事。

　　在听说陆染与他一样，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离开亲人，一个人在寺庙苦修，许瑶心里泛起许多感同身受的苦涩。

　　等陆染说起他的腿被伤，千里迢迢去寻医，半路还要防止敌人的追杀时，许瑶明白了他的处境，也知道了他即使救济旁人也必须要易容的原因。

　　“阿染……”

　　明明陆染的话语中对往事的回顾带着平铺直叙的轻描淡写，但许瑶还是从他落寞的眼神和克制着悲伤的语调中，察觉到了爱人的痛楚。

　　什么隐瞒，什么阴谋，在陆染的心伤里，似乎都没有了追究的意义。

　　此刻的许瑶，只想要抱紧陆染，给他黑暗冰冷的人生带去属于自己的那份温暖。

　　原本沉浸在回忆里的陆染，忽然感受到怀里的软绵，身子一下紧绷起来。

　　感受到身体温度的攀上，察觉到身体因为许瑶的拥抱复苏了昨晚的旖旎回忆，他暗骂自己一声活该。

　　因为原本他调戏许瑶，只不过就是过过嘴瘾，或者占一点儿小便宜，而现在，箭在弦上，他却不得不顾及许瑶的初次，而放过这个在他身上惹火的小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