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同学，你……你……你不晕血了？”

　　后知后觉一般，许妍结结巴巴朝陆染问道。

　　陆染听了，缓缓低下头，逼近许妍，以一种戏谑又调侃的语气，不答反问：

　　“许同学，貌似……你早就知道我晕血？那次……是不是你救的我？”

　　“我……”

　　许妍感受到陆染的呼吸喷到了自己的脸上，在自己的眼镜镜面晕染出白色的雾气，她的视线模糊了，心也跟着慌乱。

　　糟糕，暴露了！

　　曾经想好的反威胁，现在好像已经没用。

　　毕竟，由刚才的打斗看来，陆同学似乎不知为何已经克服了晕血症状，那就没有弱点给她当把柄。

　　怎么办？

　　许妍刚心慌了几秒，随即又反应过来，她根本不用慌啊……

　　她可是陆同学的救命恩人！

　　刚才她还一往无前和陆同学并肩作战，怎么说……都是战友的关系……陆同学刚才还保护了自己……他肯定……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

　　他好像……不是这样的人……

　　“陆同学，那次的事情我保证不说出去，再说了，刚才我俩还携手斗恶人呢，你应该知道我的人品，那件事我们就当从没发生，好不好？”

　　嗯，陆同学即便在意自己曾经有那么丢脸的时刻，还被人看到了，但自己答应保密，他肯定不会再追究的。

　　“不好。怎么可以当没有发生过呢……你都说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得都得报答你。”

　　“哎？”

　　好像和她预计的有些不一样，“不用报答，我就是举手之劳的。”

　　许妍忙开口道。

　　“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我这人啊……最受不了欠人恩情，这恩情放在心上呢……总是影响我专心看书甚至睡不好觉，所以，我觉得还是得还回去。

　　陆染这话半句半句冒出来，让许妍觉得，她要是不答应，就是个罪大恶极之人。

　　“那……那你要怎么报恩啊……之前你请我吃的饭就已经超过我请你的十倍了……你就当已经还了……对，已经还了，不用记挂着！”

　　许妍边说边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实在是她觉得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得她觉得说话都说不顺畅。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前的是之前，救命之恩是救命之恩，怎么能混为一谈？”

　　随着许妍的后退，陆染也顺势逼近，

　　见许妍后面就是巷子的墙，不能在后退，他干脆给了她哥墙咚，

　　“你觉得，我以身相许怎么样？”

　　以……以身相许？！

　　许妍被陆染嘴里说出的话惊到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

　　但摇了摇头后，那双极具魅力的桃花眼还在自己面前直勾勾盯着自己，而自己的左耳侧，还能感觉到男生毛衣袖子上柔软又温暖的触感。

　　他一定是疯了吧……

　　怎么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许妍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就剧烈跳动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到的。

　　“呵呵……陆同学真会开玩笑，我们都还是学生，主要还是要以学习为主，早恋不好！”

　　“早恋确实不好，那……要不高考结束你答应做我女朋友？”

　　陆染见许妍涨红了脸，憋出这样一句话，退一步说道。

　　“高考结束？我们到时候也许都考不同的城市，见面都见不到，谈什么恋爱啊……呵呵……说不定到时候你在大学遇到心仪的女孩子，就不会这样想了……”

　　像陆同学这样有逆天样貌的人，和自己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真和他在一起，到时候他身边一堆桃花，想想都麻烦。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肯定是要努力学习考到和你一样的学校的，那就这样说定了。”

　　陆染说完，也不再禁锢许妍，反而潇洒地转身拿起自行车上的校服套上，然后，扶住了自行车道：

　　“走吧，送你回家，一会儿晚了你家里人要担心的。”

　　什么叫“就这样说定了”？

　　他们根本就没说定什么好伐！

　　但是许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说，那人都不会一下子打消想法的。

　　为今之计，只有让他冷静下来，说不定过几天，他自己就想通了……毕竟自己这样只爱学习性子沉闷的人，他肯定到时候自己就受不了想打退堂鼓，根本都不用自己操心。

　　许妍深呼吸几下，又渐渐镇定下来。

　　“许同学？”

　　只不过，她稳定的呼吸，在听到陆染的叫唤后，又有不稳的趋势。

　　明明之前坐在他自行车后感觉也没什么的，可如今，看到那反射着月光的后座，许妍忽然就觉得那像是个火炉，令她不想在做上去。

　　“我家就在附近，我自己走回家吧，刚才那些人应该也不会回来了。”

　　许妍低下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眼里的不平静，似乎怕陆染坚持，她转身就朝巷子口跑去，脚步灵活得就像一只逃亡中的小白兔。

　　陆染见了，脚底一蹬就跟上前去。

　　“许同学，你害羞了？”

　　“没有。”

　　“刚才不是好好坐在我后座吗，现在怎么不愿意呢？”

　　“快到家了。”

　　“许同学，都送到这里，也不差那一程吧，再说，这社会上的人说的话能信？也许刚才他们就是为了逃过我的狠揍，忽悠我的。万一你和我分开和他们又撞上了，他们打不过我不敢出手，迁怒你怎么办？”

　　“这……”

　　许妍被陆染这样一说，一双眼睛就忍不住朝前瞭望而去，然而前方黑不溜秋的，在月光找不见的阴影里，似乎真的藏着什么似得，让她的心都一下子揪了起来。

　　往常熟悉的道路，好像也变得阴森可怕。

　　看出许妍脚步的迟疑，陆染用脚撑住自行车，让它停稳，“上来吧，说了高考之后再报恩，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陆染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难得的认真又诚挚，让许妍的戒备心升都升不起来。

　　最终，许妍还是坐上了陆染的自行车后座。

　　脸颊有些发烫，但清凉的晚风很好地平息了这种热度，让许妍觉得，好像也没有很尴尬。

　　等自行车在许妍家租住的楼前停稳，许妍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谢谢你送我回家。”

　　道了谢，许妍没有停留就朝底楼的防盗门走去。

　　只不过，感受到背后没有消失的视线，她还是在开门的时候，回头又叮嘱了一句：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哎！”

　　明明她的叮嘱就像每天妈妈在自己上学前的叮嘱一样平常，但自行车上的人，听到后却仿佛幼儿园小朋友吃到了好吃的糖果一样，满脸的开心都要从脸上溢出来。

　　防盗门“嘭”地一声关上，许妍捂着自己跳动得有些剧烈的心，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

　　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自己不能让心分散开。

　　不管大学谈不谈恋爱，高中……她肯定是要以学习为主的！

　　她不想再看见妈妈为了娘俩的生活，大冬天地在餐厅洗碗，洗得手都长满了肿大的冻疮，却每天微笑着让她不用操心的样子。

　　她想要极力改变现在的生活，让妈妈也过上夏天吹空调，冬天有热水器的好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洗澡只能用水壶烧开放桶里趁着有太阳的天热日子将就洗一洗。

　　她想读书读出一个好文凭，找一份好工作，挣很多很多的钱……到时候，就买栋房子，有一个真正的家……这样，她们就不用担心房东涨房租把她们赶出去。

　　望着楼道里斑驳的墙面，许妍在声控灯暗下来的最后一秒跨上了楼梯。

　　***

　　周末两天，因为把不该有的心思压到了心里最深处，许妍的学习效率一点儿没有下降，如往常一样，过得和学校没什么差别。

　　除了要空出时间给自己做点午饭和晚饭，其他时间，几乎都在刷题和复习中度过。因为许妍知道，学习虽然也看天分，但百分之九十九，靠的都是汗水。

　　不过，在周一出门的时候，许妍背上书包像往常一样低着头往前走却被一个熟悉的男生叫住了。

　　“许同学。”

　　许妍抬头，视线里突兀就闯入陆染在朝阳下靠着黑色灯柱的修长身影。

　　自行车被停在一旁，似乎是看到许妍，他原本没有焦距的桃花眼瞬间就染上了一点儿朝霞，潋滟出水纹。

　　“你怎么在这儿？！”

　　许妍抬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好一会儿才确认这不是她眼花。

　　“我想着昨天那伙人报复心重，上次堵了我一次昨晚又来了，怕他们现在打不过我找你泄愤，所以决定从今天开始到高考结束，都送你上下学，保证你的安全……毕竟……你是被我连累的。”

　　陆染说话的时候，脚已经跨上了自行车，并把车子蹬到了许妍面前。

　　许妍从不知道，外人眼里不可一世打架斗殴嚣张跋扈的校霸，他竟然……是这样一个有责任心的人！

　　她转身就走，昨天已经妥协过一次，今天不能再妥协了。

　　只一次还好，要是校霸次次接送她，不说学校里了，街坊邻居看到的话，不知道会不会传到她妈妈耳里去。

　　然而，许妍的脚步没到拐角，就生生被逼着停了下来。

　　原因无他，拐角处的巷子里，朝阳正好把三个潜伏着的人影拉长，投射到许妍前方的水泥道路上。

　　那几个身影，虽说被拉长了，但还是可以从轮廓判断出，一个身形魁梧高大，一个瘦小如猴，一个膘肥体胖。

　　他们手里还叼着香烟，似乎等待已久。

　　陆同学说的没错……社会上的人……真的不可信！

　　许妍心里并没有抱怨陆染昨晚出手太轻，因为她意识到，要是教训得狠了，他们报复的手段可能会更狠。

　　那头陆染显然也看到了这里的情况，于是，他把车骑到许妍身边又停稳：

　　“上车，我在，他们不敢怎么样。”

　　肆意张扬的男声，带着自信的音调，在许妍耳边回荡……下意识地，许妍慌乱的心就镇定了下来。

　　情况特殊，也是没有办法，要是妈妈知道了，自己说明一下，她肯定能理解的。

　　许妍握在书包背带上的手指紧了紧，默默坐上了陆染的自行车。

　　在路过那三人潜伏的巷子时，许妍仿佛还听到三人咒骂着“我擦，这小子怎么在。”如此的声音。

　　二月的风吹打在脸上，许妍抬手把围巾拢了拢，遮住自己的口鼻。

　　望着前面男生挺拔有力的背脊，她忽然就有些庆幸。

　　还好，他今天来了。

　　不然，自己要是被他们拦住，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然而许妍不知道的刚才路过的巷子里，三个潜伏者丢掉手里已经燃尽了不止第多少根的烟头，收工似地伸了伸懒腰。

　　“一大早的，老大真会折腾人。”

　　“这小姑娘长得一点儿不出挑，老大到底看上她哪里了？”

　　“你们懂什么，没见昨天那小姑娘胆大护着老大的样子吗？要是我有难的时候也有个女的这样护着我，我也追！还有，那是我们以后大嫂，尊敬点儿……就是她长得不怎么样，也得在老大面前可劲儿夸，懂吗？”

　　“是是是，刘哥说得对……现在这么早……要不要回去睡个回笼觉？”

　　“睡你娘的睡，走，哥带你们吃面去，老大给了辛苦费。”

　　***

　　快到学校的时候，陆染问许妍想吃什么早饭，却被告知她已经吃过了。

　　陆染也不勉强，只买了自己份的早餐，然后挂在车把上没停就往学校而去。

　　因为许妍的围巾遮住了她的脸，所以一路上，虽然也有碰到的学生好奇地往陆染车上看，但没人认出这是许妍。

　　而那些好奇的眼光，再想探究的时候，无一例外都收到了校霸冷血又狠辣的眼神威胁，不得不按耐住，把这一份好奇当口水咽下。

　　陆染停好车后，让许妍先进校门。

　　学校有保安护卫，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分开走，也可以避免绯闻，对于陆染这样贴心周到的考虑，许妍默默点头应下后，边走边觉得心脏发暖。

　　……

　　班级里，早到的学生有的已经开始自习温书，有些却在轻轻讨论这次的月考和回家的趣闻。

　　许妍刚把书包塞到抽屉柜里，还没把书摊开进入状态，身后就传来不小的讨论声。

　　原本，她一翻书就可以进入状态，但她一不小心，就听到了“陆轻染”这个名字。

　　毕竟是战友，刚才还救了自己，许妍就分了一丝神，听了下。

　　“哎~我回家登录校网，发现上周校网上出了个帖子，竟然是关于我们班陆轻染的。”

　　“关于校霸的帖子还少？什么把原校霸打得不敢还手啦，什么班花追求他失败啦，什么他家好像背景深厚啦……我都听腻了。“

　　“可这次，帖子里有人说，校霸他发话，这次月考要考学校前一百名！”

　　“谣传吧，就他平时睡觉不听课的样子，看着也不像啊……”

　　“可前两周我确实看到他在认真复习刷题呢……”

　　“两周的努力能起什么用，我学了三年，也不能保证可以次次考年级前一百。”

　　“也是……”

　　“嘘……他来了！”

　　因着陆染的到来，许妍身后的关于他的讨论戛然而止。

　　许妍朝进门的陆染望了一眼，又把目光重新收回书本上，只不过，看着看着，忽然脑海里就冒出昨晚他在自己耳边说的话。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肯定是要努力学习考到和你一样的学校的，那就这样说定了。”

　　考到一个学校吗……

　　许妍的眼神恍惚了一瞬，又清明起来。

　　即便他真的有这个实力考上和自己一样的大学，但就说两人的家庭，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他们……是没有以后的。

　　定了定心，许妍重新投入学习。

　　但她没想到，当天上午，不在一个世界的陆同学就忽然被调到了自己的旁边，成为了自己的同桌。

　　而且，还是班主任亲批的。

　　“你好，许同学，以后请多多指教。”

　　在把书本都搬到隔壁书桌后，陆同学那张扬俊美的脸凑到她旁边，用礼貌又愉悦的调子，朝她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