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自习的时候，陆染来到了教室办公室。

　　高三（一）班的班主任赵魁一见他就头疼，一双蒲扇大的手在自己理得只剩五毫米的硬刺短发上撸了一把，才掀起眼皮朝陆染道：

　　“找我什么事？”

　　“赵老师，我想换个位置。”

　　换什么位置啊，你坐在最后一排安安静静睡觉难道不好吗？每次交白卷拉低班级平均分已经让我整天掉发了，难道你忍心看我一个大老爷们变成秃头吗！

　　陆染忽略赵魁眼里的拒绝，直接提要求：

　　“我想和许妍坐。”

　　“不行！”

　　赵魁原本就存在抗拒心理，觉得要是从教室最后排的北窗掉到南窗，这样的要求还能勉强同意，但如今，陆轻染竟然说想和许妍处一桌，那怎么可以！

　　许妍可是他们高三理科稳居第一的好好学生，是他心眼里期盼着为他争光考市里甚至省理科状元的心头宝，要是陆轻染坐过去，影响了她学习，怎么得了？

　　这可是他教学二十年遇到的最好的苗子，就算陆轻染的父亲再捐一栋图书馆，他也不能答应。

　　“我和老师打个赌，若是我能在这个月的月考中考到班级前十，老师就同意我的要求怎么样？”

　　哈哈哈哈……这孩子说啥？

　　班级前十！

　　就你一个天天把课桌当床，上课不听讲，作业不完成，考试交白卷的差等生，还能给我考班级前十？

　　虽然为了响应教育局公平平等的号召，市一中的择优班和重点班打乱了，但每个班的前二十那都是优等生。

　　前十更优等生里的尖子生。

　　要你一个吊车尾随随便便都能进前十，那些优等生的脸往哪里搁？

　　“赵老师，要是我考不上班级前十，刚才的要求就当我没提，但要是我真考上了，你班里不就又多了一个好苗子吗？你也不用在为班级平均分头疼了……”

　　赵魁望着眼前这孩子从未这么认真的眼神，忽然就陷入了沉思。

　　作为一个老师，他并不应该打击一个孩子想要变好的积极上进的心。虽然打心眼里觉得这孩子考前十太勉强，但只要他能进步一点儿，也是好事。

　　其实答应也没什么……考不上前十，他会放弃要求，也就不会影响到许妍……

　　应了，也许就可以把一个深陷歧途的孩子拉倒正途上，应下他的要求，也许改变的是这个孩子的一生，教书育人的初衷，不就是希望这些孩子在自己的手里越变越好吗？

　　“这可是你说的，离下次月考还有两个星期，这半个月，你可得努力了。”

　　赵魁深深看了陆染一眼，见他这次在办公室站着的时候，不似以往软骨头似的靠着办工作，站有站姿，脸上的表情也难得的认真，对他向上的心又肯定了点儿。

　　虽然不知这孩子为何忽然改变，但只要是往好的方面改，他也挺欣慰。

　　“谢谢赵老师，我会好好学习的。”

　　陆染听到赵魁的话，恭恭敬敬朝他一鞠躬，真的像极了乖巧的好好学生。

　　等陆染离开，在办公室坐班的赵魁隔壁教高三（一）班的语文老师王琴还有些懵：

　　“老赵，我刚才真的没听错吗？这陆轻染居然说要好好学习！”

　　“没听错。”

　　赵魁喝了一口菊花茶，眼里带着明显的愉悦，不管怎么样，下次月考，他们班不会有白卷了。

　　就算陆轻染乱蒙，那平均分也可以上去不少，毕竟，考试有那么多选择题呢！

　　更可况他看过陆轻染的中考成绩，并不糟糕，前十是为难了点儿，进步些也是好的。

　　***

　　然后，周一开始，高三（一）班的人就发现他们班的校霸变了。

　　他不再上课睡觉，而开始认真听课。

　　自习课的时候，他也不翘课打篮球了，一支笔刷刷刷在五三刷习题，那速度，快得就仿佛是在抄写单词。

　　课间的时候，也不跟后排男生一样去走廊尽头瞎掰闹了，而是经常跑到学霸许妍那里问题目。

　　同桌彭凯每天的心都在颤，觉得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大刺激。

　　憋了几天后，见陆染还是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样，他忍不住问：

　　“染哥，你怎么……怎么忽然……这么爱学习？”

　　搞得他都压力好大。

　　陆染听到彭凯的问话，头都没抬：

　　“哥要考进班级前十，不努力不行啊~”

　　还好现实世界他就是985毕业，虽然高考知识离得有些时间，没那么深刻了，但总归是自己曾经熟悉的知识，只要他把知识再理一遍，题目再刷几遍，不愁捡不起。

　　更何况，系统还友情提供了《高考知识全解》，每天白天在学校复习曾经的知识，晚上消化系统给的资料，他忽然就觉得，考个Q大，应该也没有那么难……

　　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在这里考上自己曾经失之交臂的学校，被任务支配的恐惧好像也变成了浑身的兴奋。

　　“前十？！”

　　彭凯听了陆染的话，却是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染哥你说你要考班级前十？”

　　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彭凯又在陆染边上复问一遍。

　　陆染还是没有抬头，只回应地点了点头，但他的行为已经说明了自己的坚定。

　　彭凯得到回应，一个踉跄颠倒在自己的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老半天，才拿出自己的语文课本开始背起来。

　　染哥都上进了，做兄弟的，怎么都要同步吧……以前有染哥垫底，不怕，但现在他要是再不努力，就会成为班级最后，这怎么可以？

　　彭凯的原则是，成绩可以渣，但是不能当最后一名。

　　于是，班级的后排，显而易见又多了个埋头于书的人。

　　只是，这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靠窗的窗口大开着，刚才一番话全落在了路过去厕所的隔壁班人耳朵里。

　　***

　　当天，校网上就多了一个帖子，内容之荒谬引来了全校同学的围观。

　　《高三（一）班的陆轻染竟放话说要考班级前十，这是什么世纪玩笑？》

　　底下的评论迅速蹿高：

　　{哈哈哈，我听说这人每次考试都是年级最后一名，吹起牛皮来这么不着调的吗？}

　　{陆轻染？不可能吧，他还会学习？}

　　{听说他每次考试都交白卷，他们班班主任每次看到平均成绩都黑一脸。}

　　{班级前十？理科班十个，他的意思是想要考年级100？也不看看前一百都是什么智商……和他这个降低分数线进来的人那是一个档次吗？}

　　{毕竟人家的爸爸捐了一栋图书馆，你们要有一颗感恩的心，嘲笑也适可而止点儿}

　　{哈哈哈，莫名想笑，要是他能考进年级一百，我就能在晨跑的时候裸奔。}

　　{就他，我是不屑嘲笑的}

　　{这种差等生的口花花也能信吗，你们是不是太闲了，还不如多看点儿书？}

　　{……}

　　当彭凯的脑袋被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第一节折磨得有些头疼，嘴里反复着“仰观宇宙之大，俯察……俯察……”再也背不出一个字，想要放空一下思路再继续，于是刷上学校网络时，那个关于陆轻染的帖子已经被回复了好几百楼。

　　“我擦，这些人有毛病吧，我染哥做什么关他们什么事？”

　　“还有，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彭凯抬头看了一圈周围，后排的人聊天的聊天，悄悄打游戏的打游戏，看杂志的看杂志，一点儿没有上校网的动静。

　　所以，是刚才他说话不小心被窗口经过的人听到了？

　　彭凯内心里有一丢丢的歉疚，要不是他大嗓门，染哥也不会被人这样喷。

　　做兄弟的，还吃过染哥这么多次免费餐，不为他找回场子，好像有点儿不义气……

　　这么想着，彭凯朝窗口望了一眼，确定班主任老赵没往这边巡查，手指翻飞在触屏键盘上回复留言。

　　把骂得最凶的都怼了一遍后，他转头问陆染：

　　“染哥，你要考班级前十的fg不小心被听走了，人家背地里嘲讽的凶，咱们要不要抓几个人，教育一下，免得学校里都忘了你校霸的名声？”

　　陆染闻言，终于放下了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又舒缓了手腕的僵硬：

　　“用暴力让他们闭了嘴，你能阻止他们心里嘲讽？”

　　染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佛系，早些时候听到这个消息早就撸起袖子一脸森冷要去找场子了吧？

　　“那我们就放任他们乱说吗？”

　　“并不，两周后他们就会自我打脸。”

　　陆染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换了一本书又埋头在课本里，惊得彭凯捂住了嘴巴。

　　他染哥这是什么意思？

　　两周后能让他们自打脸？

　　莫非……染哥他不是说大话……他真的能考进班级前十？

　　彭凯惊呆了一瞬后，又忽然觉得这也许并不是不可能，往常什么事情，染哥一上手学得就特别快，智商那肯定是高的。

　　往常他睡觉不爱学，这只要肯学，哪有什么是一定的呢？

　　说不准他是真的有把握……

　　最近电视上播放的那本偶像剧里男主角不就是智商200……普通人学一学期也考不了100的数学，他随手翻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考了满分。

　　我擦，染哥的智商不会也是200的吧！

　　哈哈哈哈……这下子，校网论坛上那群哔哔的，可有好戏看了……

　　彭凯想到这里，脑内忽然就兴奋起来，手掌也忍不住搓了搓，一副看好戏的贼鸡样。

　　觉得不带劲，他又忍不住摸进校网，开始编辑留言：

　　{裸奔那哥们，我截图了，到时候别毁约}

　　{别一口一个差等生的，到时候被你们口中的差等生碾压，看你们脸部脸疼不？}

　　{还有，楼主就是个偷窥狂，人家教室说话还偷听，恶不恶心？}

　　{……}

　　彭凯这一怼，大概是激怒了某些人，于是，楼层又有盖高的趋势：

　　{这人一看就是高三（一）班陆轻染一伙的，呵呵，怎么长期被我们二班碾压平均分心理不平衡了是吧？}

　　{高三（一）班要不是有许妍，最高分也是我们二班的。}

　　{哈哈哈，脸疼的不该是陆轻染吗？}

　　{……}

　　被这样怼回来，彭凯哪里还不知道刚才发帖子的人就是他们隔壁二班的。

　　染哥说了不能暴力解决，难道他还没有办法治他们吗？

　　利落地藏好手机，彭凯悄悄摸出教室。

　　他先是去二班的窗口瞄了一眼，然后才悄悄跑到了走廊尽头的教导处：

　　“报告钱主任，刚才我去厕所的时候，发现二班最后排二坐、三座、四座，倒数第二排三座、七座的人都在自习课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