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不喜欢这种状态。

　　熟悉宋泽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欢被人威胁。

　　哪怕是玩笑意味的也不行。

　　何况容癸的模样态度完全不是在开玩笑。

　　虽然宋泽平素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很是好说话。

　　但他到底是大户养出来的少爷，心底里总有些权贵子弟的高高在上。

　　过去这三年多来，多少有几个不长眼的混混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下场无一例外，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是被抓进局子里吃牢饭，就是被送出本市再也不能回来。

　　换做平常，单单是容癸将他捆在公园储物间这一点，就足够被宋泽赶出三中了。

　　但他却没有一点动作。

　　一面是自己理亏，先招惹的人家。

　　一面碍于容癸‘世界支柱’般的玄幻身份，不想轻举妄动。

　　再一面便是，他对容癸十足的好奇，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个人物。

　　三方因素搅合在一起，宋泽非但答应了容癸所谓的补课要求，更是脑子抽筋的说要和他好。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能够无限度的容忍容癸。

　　至少现在，宋泽是真的火了。

　　上次发火，也是因为容癸。

　　他把他带到公园储物间，宋泽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口不择言。

　　然而这一次，宋泽的表情很平静。

　　很冷。

　　很冷。

　　同容癸一样。

　　面无表情，眼无波动，声无起伏，道：“我只说一次——”

　　宋泽看着容癸的眼：“放开我。”

　　容癸没动。

　　室内安静的诡异，呼吸声也几乎成了噪音。

　　一秒钟过去了。

　　两秒钟过去了。

　　三秒钟过去了。

　　……

　　十秒钟，过去了。

　　容癸先一步败下阵来，感叹道：“你果然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头顶的阴影散去。

　　容癸坐在了宋泽旁边的沙发上，“你想问我什么？”

　　宋泽转动脖子，前后左右。

　　肌肉的僵硬感散去，脸上的冷意也渐渐消失。

　　他敢打包票，容癸一定是重度精神分裂症患者。

　　——无可救药那种。

　　然而即便是神经病，那也是他自己招惹的，不能放一边晾着。

　　便重又变成了那个好说话的宋泽。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为什么喜欢我？喜欢我什么？”

　　宋泽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容癸一本正经的纠正说：“你应该这么问——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为什么爱上你？爱上你什么？”

　　宋泽懒得和容癸玩文字游戏：“那个根本不重要，你就告诉我为什么就好。”

　　容癸给出了一个十分老套的回答：“爱一个人，一定要有理由吗？”

　　宋泽回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容癸叹一口气，总算说出一个答案：“一见钟情，算不算？”

　　宋泽轻轻摩挲着下巴，迟疑道：“也就是说，看脸？”

　　他自言自语：“虽说我也知道自己长的很不错，但是迷倒一个比我好看但没我帅的大学霸……”

　　怎么说也太奇怪了吧。

　　“还有问题吗？”容癸打断他的自恋，“没有的话，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为什么想要和我交往？”

　　“为什么啊……”

　　宋泽站起来，背上书包，朝着容癸眨一下眼睛，得意地笑了。

　　他说：“我拒绝。”

　　他扬起下巴：“拒绝回答你的问题。”

　　容癸似有一瞬间的恍惚，被眼尖的宋泽捕捉到了。

　　心情忽然舒畅无比，仿佛一整天的郁气都在这一瞬间消散了干净。

　　下午课上那个“被容癸拒绝并躲避”的美梦里，那一句“我拒绝”总算还给了容癸，宋泽兴奋的想跳舞。

　　虽然明知现实里的容癸其实是无辜的。

　　但是……心情还是很好。

　　何况他问到了想要的答案。

　　“时间不早，我要回家了，明天见。”

　　他哼着小曲儿往门口走，眉眼里都是飞扬的喜悦。

　　咔哒一声，门把被拧开。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问题。”宋泽拉开大门，“你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的嫌…”

　　胳臂被容癸扯住。

　　宋泽被迫转过身来。

　　门在身后重新阖上，他被比他矮上半个多头的容癸压在门上，无法动弹。

　　容癸的刘海垂落额前，遮住了大半边脸。

　　宋泽看不大清他的表情，只觉空气莫名压抑。

　　“我，其实不大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容癸头微垂，盯着宋泽身后门上某个点。

　　“难道我笑起来很难看？”

　　宋泽嘀咕，“不会啊，他们都说挺阳光挺好看的……”

　　“我一直在看你，一直在看……”

　　“所以你果然是变态吧！”

　　“几乎每一次，你都和某个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但你的笑容从来不会朝向我的方向……”

　　“那很正常好吧！我之前都和你不熟吧！现在也才开始说话没多久！”

　　“所以我不喜欢你的笑，因为它从来不会属于我。”

　　"以后也不会属于你吧……"

　　“但是…”

　　“但是？”

　　容癸抬头，捧着宋泽的脸，踮起脚尖，微微仰头。

　　“我喜欢你刚才的笑容。”他的唇贴近宋泽耳畔，“可以再对我笑一次吗？”

　　宋泽没有回复。

　　他轻轻推开了容癸。

　　容癸倒退一步，站定，接受宋泽的审视。

　　“我试图去理解你，果然无法理解你，至少现在如此。”

　　沉默许久，宋泽如是说。

　　容癸嘴角向上，回了他一个笑容。

　　可惜由于刘海遮住眼睛，宋泽无法看到他的眼睛里是否也有笑意。

　　“你当然无法理解我。”

　　容癸撩起额前发丝举到头顶，声音轻飘飘的：“普通人又怎么能够理解疯子的世界呢？”

　　举手投足间都好看的不行。

　　宋泽愣住。

　　“哈啊！你怎么一脸惊讶的表情。”

　　容癸微笑着，“我是在回答你的问题呀~”

　　明明是笑着的，却仿佛伤心的要哭出来。

　　宋泽脑子一时会转不过来，说：“你在回答我的问题？”

　　容癸解释说：“你刚才不是还问我，我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的嫌疑。”

　　宋泽这才回忆起他方才开门之际的问话。

　　“而我的回答是……”容癸仍是笑着的，“我大约是个疯子。”

　　宋泽睁大双眼。

　　“这个疯子现在要告诉你的是……”

　　他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语气，“如果你离开我，我会杀了你。”

　　再一次被容癸威胁了。

　　奇怪的是，这一次宋泽竟不感到生气。

　　他静静望着表情认真的容癸，突然间笑了起来，笑的直不起腰。

　　笑时未曾留意到，容癸眼中陡然闪过的神采。

　　“杀人犯法，不如换个报复方法怎么样？”

　　宋泽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模样，提起了建议。

　　“换成什么方法？”

　　“这我怎么知道？自己想去！”

　　这次轮到容癸无话可说了。

　　宋泽便问：“还有事吗？没事儿我就真走了。”

　　容癸摇头。

　　“那明天见。”

　　容癸送他下楼。

　　趁着宋泽开锁的空档，他说：“我知道你没心没肺，但没想到没心没肺的程度这么厉害。我都说了那样的话了，你竟不觉得害怕吗？”

　　“你想叫我怕你？”宋泽问。

　　容癸偏过头去：“不想。”

　　声音很低，几乎听不真切。

　　“那为什么还要说那种吓人的话？”

　　容癸沉默。

　　宋泽摊手，跨上车座：“不想说算了。”

　　容癸望着他背影渐行渐远，许久，轻轻说道：“……疯子……”

　　然而没多久，他口中的疯子又把车骑了回来。

　　叮铃铃铃——

　　叮铃铃铃——

　　自行车铃声清脆的响。

　　宋泽趴在车把手上，朝着容癸挑了挑眉。

　　昏黄路灯下的他，帅气逼人。

　　“我说，你要不要去我家玩游戏？大神带你任性带你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