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春山。”沈槐序拿起一块鸡翅，借着这良辰美景聊起了人生大事，“你理科这么好，明年准备报考什么专业？”

　　纪春山答：“飞行器设计与工程。”

　　“啊？”沈槐序受到冲击，鸡翅啪嗒一声掉在了睡垫上，“你想搞航空啊？考哪儿？北航吗？”

　　“航天。”纪春山从包里拿出张湿纸巾，捡起鸡翅扔进垃圾袋里，又给脏处擦了擦，“很小的时候就决定了。”——第23章

　　沈槐序没怎么关注过航天事业，确实不太懂，但他没想到纪春山竟然这么认真，便把春游时的问题重新丢了出来：“纪春山，你为什么想要考航天？”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像在思索，也像在犹豫。

　　“因为……”纪春山的语气格外严肃，“我想送你去天上看星星。”——第35章

　　“你以为我想叫什么？”纪春山憋着笑。

　　沈槐序只当没听见，“我爸叫我——”

　　“小序。”纪春山打断他，“就叫这个吧。”——第35章

　　这个人实在有点唠叨，沈槐序忍无可忍：“纪春山，你这样真的很像我妈。”

　　纪春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神情格外认真：“为什么不像你爸？”——第86章

　　沈槐序将额头抵上他的后颈，轻轻蹭了蹭：“我没这么想过。”又小声质疑道，“你抱得动我吗？纪春山。”

　　纪春山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安静了许久，最后原地站起，转身和他面对面，一手捞住他的膝弯，另一手穿过后背，没怎么费力地将他打横抱起。

　　“抱得动吗？”纪春山问。——第115章

　　没错，沈总从小就肤浅，喜欢长得好看的。

　　纪春山（咬牙切齿）：幼年天文馆，少年四月雨夜，五月露营，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你先招惹的我！

　　第131章

　　纪春山在离开天文馆的路上一直都魂不守舍。

　　“咱儿子好像被那个男孩儿的话打击到了。”王淑华对纪振华小声说。

　　纪春山闻言突然抬起头，问王淑兰：“妈，不挑食真的能长高吗？”

　　看来受到的打击还不小。

　　王淑兰把相机收回包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挑食才能长高。”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还要多运动。”

　　纪春山又问：“那……怎么样才能去天上看星星？”

　　这个问题倒是出乎王淑兰的意料，纪春山的性格有点内敛，很少和他们聊这种天马行空的话题。

　　“嗯……要用火箭把载人飞船送上太空，这样人类就可以在天上看星星了。”王淑兰问他，“你也想去天上看星星？”

　　纪春山摇了摇头，片刻后一字一顿道：“我要造火箭。”

　　他的神情异常认真，王淑兰忍不住捂着嘴笑：“星星的志向这么远大呢？想造火箭，那你可得好好学习。”她轻推纪振华的胳膊，“听到没？咱儿子以后要造火箭。”

　　那时候的纪春山还不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只是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无法理解的情感。

　　但可以肯定的是，沈槐序改变了他。

　　他说的那些话深深扎入了纪春山稚嫩的心脏，像一颗种子，在不经意间破土发芽。

　　纪春山开始尝试着开怀地笑。

　　又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打开了自己。

　　他用心读书，不再挑食，热衷于运动，像很多普通男孩一样，顺利地长大。

　　初中二年级的某一个晚上，纪春山在EVA漫画里看到一段奇怪的情节。

　　渚薰明明只是在给真嗣做人工呼吸……

　　却不知为何，看得他面红耳赤。

　　他不是没有看过漫画中男生和女生接吻的情节，但从未有任何一幕像这个画面一样，总徘徊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天夜里，纪春山做了一个与之类似的梦。

　　人类的大脑就是这么奇妙，明明没有见过那人十几岁的模样，但他就是知道，梦中人是沈槐序。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纪春山至少崩溃了一刻钟。

　　他怕被父母发现，做贼心虚般的躲进洗手间，把门反锁，仓促地手洗了一遍自己的内裤。

　　他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梦遗。

　　性幻想的对象却是一个男生。

　　从那一刻开始，纪春山终于明白了那种无法理解的情感是什么。

　　他对那个人，除了憧憬与倾慕，还有对爱人才会萌发的——想要触摸，想要亲吻，想要与他灵肉交欢的欲望。

　　纪春山一度以为自己能够掩饰得很好，直到高中一年级的某个寻常午后，他在一位女同学向他告白时，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实话。

　　“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那女生问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唐突，便说，“算了，不用告诉我……”

　　她轻轻地叹出一口气：“真羡慕那个女生。”

　　纪春山的理智在那一刻突然出走。

　　他低头笑笑，脱口而出了一句：“他……不是女生。”

　　这句剖白被迅速曲解，很快，传言变成了“年级第一的纪春山不喜欢女生”。

　　他无法解释自己那时的冲动，他对沈槐序算得上一无所知，除了他名字的读音，就只有一张他八岁时候的模糊照片。

　　况且……沈槐序是男生，他怎么可能喜欢另一个男生。

　　纪春山笃定地认为，这段感情注定是一条没有终点的单行线。

　　但他没想到会在六中再次遇到沈槐序。

　　他站在完全陌生的班级门口，在一句洪亮的回答中听到了沈槐序的名字。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顺着声音找过去——

　　梦中的模糊面孔瞬间清晰。

　　--------------------

　　人们以为纪春山出柜说的是“我喜欢男生”。

　　其实纪春山说的是“我喜欢的人不是女生”。

　　人们以为纪春山守候了初恋十三年。

　　其实纪春山守候了初恋二十二年。

　　憧憬，得到，又失去，在老槐树下与玻璃瓶一同摔碎的，是他单恋九年的真心。

　　所以即使洒脱如他，最终也还是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