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更89
他心内甚觉好笑,却也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脚步,点了盏微弱的烛火后方才走到桌案后头。
待他提笔写好信笺,将那信笺绑在鸽子腿上后闹出的细微动静才吵醒了打瞌睡的荏儿。
她脸色一窘,忙从软塌里起身,走到贺成身边意欲服侍他笔墨。
谁知贺成却只是望着她一笑,清亮的眸子里尽是缱绻的情意。
他说:“继续睡吧,我再练会儿字就来陪你。”
*
翌日午时。
苏荷愫等人皆在承恩公府等着贺成递来的信儿,连午膳也不过囫囵用了几口,满心满眼皆挂念着远在江南的沈清端。
贺成也没有让她们失望,不过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便递信来了承恩公府。
那信儿是由个面生的卖菜翁送来的,上头只说:伤重未愈,性命无忧。
苏荷愫这才彻彻底底地放下心来,苍白的脸上也渐渐地回过些血色来。
陈氏连声念佛道:“幸而上苍保佑,清端无事便好。”
苏山则好似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十数岁,虽则面上不显,心里却也实打实地担忧了沈清端一整夜。
他叹道:“前路艰险,原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于氏这几日身子抱恙,且镇国公府送来的婆子说她胎像不稳,此番更是要小心地养胎,是以苏景言并没有将此等凶险的事告诉她。
约莫到了八月底。
沈清端才寄回了第二封家书,上头说赈灾一事已临近尾声,不日便要启程回京。
上一回受伤一事实属意外,如今已调养得当,让苏荷愫切勿担心。
曾氏因婉儿的死颓废了许久,苏荷愫花了不少心思伴她左右,替她疏导心内的忧愤,曾氏这才好转了不少。
恰逢那一日苏荷愫托刘婆子去大国寺上了香,正在曾氏屋里陪她打叶子牌,才打了一圈,肚子处却忽而传来一阵隐痛。
她脸色煞白得吓人,曾氏忙让人去将稳婆寻来。稳婆一摸她的肚子,便慌乱着说道:“大奶奶怕是要生了。”
这话一出。
苏荷愫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身旁的绿韵更是急得眼角沁出了泪花,她道:“大奶奶这胎还未足月,这可怎么好?”
那稳婆哪里顾得上回她这话,只与身后另一个稳婆说道:“快将大奶奶挪去厢房。”
好不容易将苏荷愫抬到了曾氏院中的厢房,庭院里传来了一阵嘈杂之事。
曾氏不得已走了出去,却见二门外的婆子火急火燎地说道:“太太,宫里来人了,正等着您和大奶奶出去接旨呢。”
曾氏已是急得焦头烂额,身后的厢房里还时不时传出几声苏荷愫的痛呼,她心内立时没有了章程,只不停喃喃道:“这可怎么好?”
还是康嬷嬷瞧不下去了,上前与曾氏行了个礼,才道:“太太自去接旨,说是那黄门问起来,只实话实说便是了。那太监若是个好说话的,太太随意赏些银钱就是了。”
曾氏早年历经过抄家之祸,一瞧见安歇宫里出来的人便心里发怵,从前有沈清端和苏荷愫在前头顶着,如今却是不得不自己独自面对。
幸而那太监此番登门是为了给沈府报喜讯,是以也并未为难曾氏,只笑着说道:“沈大人此番远去江南赈灾,劳苦功高,非但将灾民们安排得妥妥当当,还顺带剿灭了一伙祸国殃民的土匪之流。此番回京定是要再升上一升。”
那太监话里的奉承意味再明显不过,只是曾氏记挂着后院里正在产子的苏荷愫,虽是心里高兴,一时却也忘了康嬷嬷的叮嘱,未曾给这太监厚厚的赏银。
那太监不过脸色一僵,啧了几句舌后将东宫赏下来的奇宝珍玩抬进了沈府,而后才悻悻然地离去。
曾氏送走了那太监后,立时走回了自己的正院,一走上那九曲十八拐的回廊,便听见了苏荷愫歇斯底里的痛呼声。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既是担忧苏荷愫不足月生产会伤了身子,又不免想起了她生婉儿时的景象。
这世上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又有哪个母亲舍得将自己的娇娇女儿远嫁到外地去?
她不过是想让婉儿远离京城里的纷扰诡诈,平平安安地度过此生罢了。
谁成想婉儿竟走了弯路,非但是想害了序哥儿,还将自己的命给赔上了。
曾氏心里慨叹许多,竟是不知不觉地落下泪来,身旁伺候着的白荷轻声安慰了她几句,只道:“太太别担心,大奶奶这胎必会母子平安。”
立在廊上急得团团转的康嬷嬷这才回了神,迎上前来搀扶住了曾氏,问道:“太太将那些太监打发走了?”
曾氏点了点头,说道:“那太监说清端在江南立了功,回京城后要升官。”
康嬷嬷听了后立时便合上手掌念佛道:“多亏老天保佑,大爷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便是最好,只盼着大奶奶这一胎也能安然无恙。”
一炷香的功夫后。
得了信儿的陈氏已赶到了沈府,连同着苏山也缀在后头,苏景言因在宫里当值赶不回来,苏月雪和陆让的马车也停在后头。
曾氏忙命丫鬟们去泡茶,与陈氏坐在一起商论着苏荷愫这一胎的凶险。
陈氏生育过三回,头两回皆没受什么苦楚,可独独这最后一回险些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是以对生产一事仍是心有余悸。
“咱们女人家就是苦命,他们男人便不必受这样的苦,只需撒撒种子就是了。”陈氏听着隔壁厢房女儿的痛呼声,忍不住抱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