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哪儿来的服气, 捡来这么个大宝贝？”

　　姜彦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这可不是充话费就会送的。”

　　“嗯。”

　　沈默点了点头, 心里蠢蠢欲动。

　　身后一辆大卡车呼啸而过，他忍不住走上前，借着车身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在姜彦唇瓣上亲了一下, 很快又撤开。

　　姜彦一惊，倏地睁大眼睛, 连忙朝周围看去。

　　“放心, 我不会让你被人看到的。”沈默低声说着, 转身跨腿坐上车, 背对着姜彦, 看了一眼时间。“上来吧，现在回去还能赶上最后一节课。你的物理不太好，需要补补。”

　　姜彦顿时有些无奈。

　　怎么现在沈默比他还要关心学习？

　　这是他会说出的话吗？

　　自行车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刚好要开始最后一节课。

　　沈默斜跨在自行车上, 抬手拨了拨姜彦被风吹乱的头发。

　　“进去吧, 明天再联系你。”

　　他还要回医院去，只有徐翠文在, 沈复元的后事还需要处理, 也不能一直麻烦姜彦的父母。

　　看着姜彦离开之后，神色瞬间严肃起来, 沈默给俱乐部请了两天假, 调转方向, 重新回医院。

　　姜彦走进教室，柴晓东正和几个人热闹地聊天。

　　一看到他，迅速走过来。

　　“姜彦，你刚才去哪儿？老师问起你了。”

　　“去了一趟医院。”

　　姜彦微微皱眉，这件事情反正以后他也会知道的，不用隐瞒。

　　柴晓东看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快步走过去，坐在姜彦身边，小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上课铃声刚好响起。

　　柴晓东一脸震惊。“竟然出现这么大的事，那不是……”

　　嘴里一秃噜，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

　　沈默他爸是什么样，从小一起长大的柴晓东再清楚不过了，要不是除了这回事，柴晓东还以为世界上没这个人了呢。

　　抬手捂着额头，继续道：“沈默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他现在正在医院，接下来还有好多事。”姜彦皱着眉。“明天我还要过去一趟。”

　　“现在正在复习的时候，不知道老冯会不会同意呢。”

　　姜彦皱起眉，仔细思索着。

　　无论如何，也要过去一趟，这个时候，怎么能让沈默一个人？

　　俞淑兰一直留在医院，就连姜大河下班之后也赶了过去。徐翠文向来没有主见，沈默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

　　医院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沈复元的后事也要开始准备，还有车祸中另一方的家人也要安抚，他们根本忙不过来。

　　一直到深夜，两人才终于回来。

　　姜彦一直等在房间里，一听到声音，迅速跑出来。

　　“爸，妈，医院那边怎么样？”

　　姜大河把公文包放下，身上还穿着西装，之前是直接从公司过去的，一整天连轴转。

　　“暂时是没问题了，不过接下来几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光是葬礼就要花很多精力，更别说那些医药费，作为责任方的赔偿，还有那车毁了的补品，都是沈家负担不了的。

　　只要一想到这堆烂摊子还需要沈默来处理，他就打心底里心疼。

　　姜彦当然知道情况严重，微微敛眉。

　　“你们吃过饭了吗？”

　　“在医院吃过了。”俞淑兰揉了揉眉心，一晚上徐翠文都在哭，她一边和医院谈费用的问题，还要一边安慰她。

　　“姜彦，你先去休息吧。”她摆了摆手，转身坐下。

　　“知道了。”

　　姜彦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房间，关上门，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

　　手机上，沈默还是没有消息。

　　手指在界面上滑动了一下，拉到下面，犹豫了一会儿，姜彦才迅速发了一条消息：明天中午我带吃的去找你。

　　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回信，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忙。

　　姜彦躺在床上，长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微亮的手机屏幕。

　　现在沈默在干什么？

　　第二天中午，姜彦下了课，来不及做饭，只能在附近找了一家沈默以前喜欢吃的店，打包了三分饭，正准备去医院。

　　昨天听俞淑兰说，昨天晚上，沈复元的尸体暂时存放在医院停尸间里。

　　刚到一半，沈默才打来电话。

　　“姜彦。”

　　一开口，浓浓的疲惫就传了过来，带着几分困倦。“你现在在哪儿？”

　　“正在去医院的路上，你昨天晚上没有好好休息吗？”

　　“睡了一会儿。”沈默匆匆回答。

　　除了车祸的后续处理，警察，医院都来找过，该处理都要处理，还要联系火化场，预约时间，准备后事。

　　沈默昨天晚上只睡了一个小时，就起来了。

　　他请假的时间不长，必须在这段时间把事情做完，不然只留下沈翠文一个人，她搞不定的。

　　从小到大，虽然被沈复元经常打骂，也从来不顾家，但沈翠文从来就是没有主见的人，现在沈复元一死，对她来说，一座大山倒了，什么都做不了。

　　沈默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我们现在正在去火化场的路上，你过来吧，我在半路的XX广场等你。”

　　“嗯。”

　　姜彦挂了电话，到下一站提前下车，换了另一辆公共汽车。

　　过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来到XX广场。

　　才刚下车，一眼就看到沈默正坐在长椅上。

　　微微垂着头，身上的衣服有些褶皱，还是昨天的那身，闭上眼睛，似乎在抓紧时间休息。

　　正是中午，广场上人不少，有些闹，他坐的地方就在正前面，似乎担心姜彦找不到他。

　　远远看去，周身写满疲惫。

　　姜彦忍不住放轻脚步，抬脚走过去，让几个正在玩闹的孩子去另一边沙滩玩，轻轻坐在沈默身边。

　　沈默还在睡，过了一会儿，才倏地睁开眼睛。

　　“你什么时候来的？”

　　姜彦看了一眼时间，从他过来，沈默不过多休息了五分钟，就惊醒了。

　　“刚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阿姨吗？我还给她带了吃的呢。”

　　上次姜大河住院的时候，他在医院吃了两天饭，寡淡无味，根本吃不下，今天还是特意带了三份，打算和他们一起吃。

　　“她先过去了，就算给她，她也不会吃的。”

　　想起今天早上的事，他微微皱起眉，有些不悦。

　　沈复元的事太突然，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通知亲人朋友，就要匆匆火化下葬。沈默时间不多，只能这么做。

　　但徐翠文却简直要联系殡仪馆准备葬礼吊唁，通知其他亲戚和朋友前来。

　　这么一来，精力、时间和钱都要花费不少。

　　更何况，以沈复元的种种行径，能有什么朋友会来？

　　沈默接过一份盒饭打开，正要动手。

　　“等等。”

　　姜彦突然拦住他，把打开的另外一盒递过来。“你拿错了，这才是你的。”

　　说着，笑得贼兮兮的。

　　“我让老板给你加了两个荷包蛋。”

　　沈默看了看，上面果然盖上了鸡蛋，其他两份里都只有一个。

　　看着眼前的盒饭，动作却突然愣住了。

　　他垂下头，闭上眼睛，过来一会儿，才将眼眶的酸意逼退。

　　这两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有他自己清楚，没想到现在却被眼前一个简单的荷包蛋给感动得一塌糊涂。

　　姜彦见他一动不动，有些疑惑。

　　“你该不会想吃三个吧？”

　　沈默这才睁开眼睛。

　　“不和你抢。”

　　说着，迅速低头吃起来，似乎饿坏了，吃了一份，又拿起徐翠文的那份，全部吃光。

　　火化场那边传来消息，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开始。

　　沈默迅速把三个饭盒丢进垃圾桶里，站起身，却见姜彦跟在自己屁股后面。

　　“我请了下午的课，跟你一起过去。”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下午是数学课吧？”

　　“我数学成绩全校第一。”姜彦一边说着，扶起沈默的车，跨坐在上面，拍了拍后座。“可以跟你过去了吗？”

　　沈默薄唇紧抿，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并不像自己记忆中那般弱小，就算是单薄的肩膀，也足以撑起一片天。

　　一片属于他的天。

　　他抬脚走过去，一边恶狠狠道：“下次考试你要是数学成绩下降了，我打死你！”

　　说着，坐在后座，双手抱住姜彦的腰。

　　自行车摇摇晃晃前行，但很快，就变得平稳。

　　火化场的时间排得很紧，姜彦和沈默到的时候，徐翠文已经站在里面，她是跟着尸体一起过来的。

　　姜大河和俞淑兰也在一旁，看到姜彦出现，微微愣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

　　火化场的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将人推出来，上面还盖着白布，准备推进去之前，转头朝他们看来。

　　“要看最后一面吗？”

　　一听见这话，沈翠文就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沈默本来想说不用，犹豫了一秒，还是走了过去。

　　白布掀开，沈复元惨白的脸露了出来，不像以前被酒精沾染的模样，有入殓师做了打理，看上去竟然比活着的时候精神了不少。

　　听着沈翠文压抑的哭泣声，沈默心里却十分平静，看了一眼，便退开。

　　“可以了。”

　　对方似乎没见过这么淡漠的人，更何况年纪不大，惊讶地看了一眼，将人推了进去。

　　“三天之后，你们再来取骨灰吧。”

　　问了一些相关事宜，几人才终于离开，沈默走在最后，一踏出火化场，长长松开了一口气，仿佛一直压在身上的重担卸下了一些。

　　才刚走出去，却见火化场门口站在这几个人，头发凌乱，穿着皮衣，手里还拎着一个木棍，正靠在墙上吸烟。

　　一看到他们，眼中露出几分狠色，丢下烟头，挥舞着木棍走过来。

　　“沈复元人呢？”

　　俞淑兰和徐翠文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招惹过这样的人？

　　“你们是谁？”

　　沈默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目光变得阴沉。

　　这几个人以前也来找过他，说是沈复元借了钱不还，找不到沈复元，才找到他的。只不过上次被他拒绝，没想到竟然会在今天找来。

　　一定是听说了沈复元车祸的消息。

　　他站在原地，冷冷看着他们。

　　“已经火化了。”

　　“妈的，来晚了一步！”

　　几人怒骂一声，用木棍指着沈默。

　　“我告诉你，小子！就算人死了，他欠我们的钱也别想赖账！”

　　“我没钱，你们要找，就去找他。”沈默淡淡道。

　　站在左边的一人闻言，怒气冲冲地叫骂起来。

　　“人都死了，你让我们怎么找？你是沈复元的儿子，父债子偿，他死了，你就来赔！”

　　“乖乖交出钱，连本带利！二十万！”

　　徐翠文脸色煞白。

　　“这么多！”

　　这几年沈复元根本就没有往家里送钱，这次处理沈复元的手术和后事，全都是沈默签约俱乐部的钱，哪儿还有二十万？

　　“没有！”沈默咬牙道。

　　剩下的一些钱，还要偿还车祸另一方的医药费，火车上毁掉的补品也是一笔巨大的数字，这些他们都填不上，更别说还要替沈复元还钱了。

　　“没有？看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们，你是吐不出钱来！”

　　那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木棍，走上前来。

　　刚上前一步，本来站在后面的沈默突然冲了过去！

　　动作极快，姜彦竟然还没抓住他，下一秒，就一拳直接揍在刚才那人脸上！

　　对方猝不及防，没想到沈默会先动手，叫骂着围了过来。

　　“小子！让你尝尝厉害！”

　　“住手！”姜大河大喊了一声，正准备过去拉人，眼尾余光却看到另一个身影也冲了过去。

　　姜彦？

　　沈默一把抓住对方的木棍，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咬紧牙，脸上写着一股狠劲儿，一脚把人踹出去。

　　对方一下子被打蒙了，刚要反抗，沈默已经冲过来。

　　木棍被丢在地上，赤手空拳打过去，拳拳到肉。

　　幽深的瞳孔中写满疯狂，双眼赤红。

　　有人正准备去拉他，反而被会身一拳。

　　姜彦一脚把正准备对沈默下暗手的人踢开，想要去拉沈默，可他打红了眼，一拐子直接撞在姜彦胸口，差点把他甩出去。

　　眼看就要拉不住了，姜大河仗着身材优势，直接把外面几个人丢开，冲进中心，举着手机喊：“都给我停下，不然我报警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去警察局！”

　　几人顿时冷静下来。

　　电话已经播了出来，对面传来声音。

　　“你好，这里是警察局，有什么事吗？”

　　几个混混闻言，迅速安静下来，纷纷后退了一些，捡起地上的木棍，心有不甘地指着沈默。

　　“你小子给我等着！”

　　说完，迅速骑上门口的摩托车，呼啸着离开。

　　姜大河松了一口气，连忙对电话里道：“抱歉，抱歉，点错了。”

　　等挂断电话，怒气冲冲地朝姜彦和沈默看去。

　　“还愣着干什么？起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