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找到报错投诉的地方，先跟管理员告了这个不靠谱的系统一状，然后要求管理员帮忙手动改名。

　　还没用十秒钟，消息的小信封就冒出红点，顾宁赶紧点开一看——先道了个歉，然后非常官方地驳回了顾宁的改名要求，连理由都不屑于给。

　　这个管理员是多有空啊？秒回也就算了，还不让人家改名？机器回复吧？

　　顾宁不服气，一口气又提交了三次。

　　三次回复一次比一次快，全部都是驳回。

　　好吧。还挺执着。

　　顾宁没办法，只好先把改名这件事放到旁边，继续乱翻，忽然好奇，那个“第一个纯种人类”不知道是谁？

　　一搜居然真的搜到了，也是一个金V，是个男的，名字居然不是妖语，而是英文，叫“到最后”，是林肯公园的一首老歌。

　　名字下面放机构名的地方只有两个字——“玄理”。

　　“玄理”这名字顾宁曾经听过。上次无界传过来的小金字塔曾经说，这个“玄理”排在美国那边的办事处候选名单中的第一位。

　　顾宁出于好奇上网查过，一查就被吓了一跳。

　　“玄理”是一家美国公司，开始的时候是以玄学命理起家，做大之后就不再满足于单一行业，在很多领域都有投资，其中尤其以投资IT业的初创公司著称，几乎是投一个火一个。

　　能在一大片牛皮吹得比天大的初创公司中找出真金，眼光奇毒无比，赚钱赚到别人流口水，以至于这家公司投什么，业界一片跟风，到最后，已经没什么人记得这家公司原来是做什么的了。

　　这个挂着玄理名头的“到最后”，估计也是个收妖人。

　　顾宁看了一眼，这人居然有八百多万粉丝。大几百条妖博都是各种给小妖们的科普，怎么修行，怎么注册，回北俱芦洲的种种注意事项，拿到留居权后如何隐藏行迹，怎么安排在人界这边的生活，等等等等。

　　他像个百科全书，资料翔实，对下面小妖们的提问也是有问必答，虽然措辞简洁，却非常耐心，就算问的问题再傻也态度良好，怪不得有那么多妖粉。

　　一个收妖人和一群妖天天混在一起，还混得关系不错，也是够奇怪的。

　　顾宁随手点了关注。随即就发现关注的标志那里变成一个双箭头围成的小圈圈标志。

　　这是什么东西？顾宁去搜了一下，发现圈圈的意思居然是互关。

　　他竟然已经关注顾宁了？

　　顾宁才注册了不到二十分钟，这个唯二的人类就已经发现顾宁了。他不会是天天都泡在上面吧？看来是个重症社交平台成瘾患者。

　　又有新消息，顾宁点开，居然是那个“到最后”发来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打个招呼。

　　“嗨，夏娃。”跟着一个笑脸。

　　这是在调戏人吗？他是妖博里的第一个人类，就胆敢自比亚当？

　　顾宁笑了一下，回他，“嗨，蛇。有事？”

　　楚轩抬头看她一眼，“笑得那么开心，又有什么好玩的事？”

　　“这上面除了我，还有个人类，应该也是个收妖人，名字叫‘到最后’，你记得林肯公园那首歌吧？”

　　楚轩微笑，“我当然记得。”

　　顾宁感慨，“会用这首歌当名字，这人不知道是被他女朋友甩得有多惨，真可怜。”然后随口轻轻哼歌，“我拼尽全力，走到这里，但是到最后，原来无济于事……”

　　听她把这首歌哼成轻快的小调，楚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大概是想到了自己，兔死狐悲，同病相怜。

　　“你那时候不是天天都在听林肯公园？我每一首都会唱。”顾宁得意。

　　“是。跑半天才能听一会儿，是不是印象特别深刻？”楚轩正在不爽，直接攻击她。

　　楚轩狂迷林肯公园时，顾宁刚上高中，体育不算太好，校运会对顾宁简直就是灾难。

　　顾宁长跑极差，每次测八百米，跑下来满嘴血腥味，连死的心都有，次次勉强及格，跳高跳远等等统统一般，只有短跑还算不错。

　　可惜短跑也不是最好的，班里有几个强人，还指望她们拿名次给班级争光，肯定不能和人家抢。

　　所以运动会报项目时顾宁就去跟体委磨。

　　体委是个喜欢顾宁的腼腆男生，根本不用顾宁费什么劲，就羞涩地表示可以不给顾宁安排项目，放她一马。

　　可惜没过几天，班主任就在班会上宣布，这学期每个人都必须要报个项目，要有集体主义精神，不许偷懒耍滑。

　　等顾宁不得不再去找体委报名的时候，悲催地发现全部项目都已经报满了，只剩下三千米和跨栏没人。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不如早下手呢。

　　顾宁回家的路上坐在楚轩的后座一声不吭，晚饭时也只用筷子拨米坚决不说话，楚轩终于忍不住，饭后找了个爸妈们不在的机会关起门来审她，“哪门又考砸了？上课又看小说被老师没收了？还是捣什么乱了要请家长？”

　　顾宁摇头，“都不是。我在考虑，到底是哪种死法比较好，累死还是吓死？”

　　楚轩吓了一跳，等问明白了，无语到不行。他自己向来是个人项目报满又要给班里跑接力，完全不懂一个体育渣的痛苦。

　　楚轩表情冷漠，“还有一个多星期，三千米是来不及了，就跨栏吧。”

　　居然就这么替顾宁决定了。

　　楚轩说做就做，第二天放学就直接把顾宁带到楚爸大学的操场，从体育器材室借来几个栏架在跑道上架好。

　　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看，直接把摆动腿起跨腿动作要领什么的给顾宁讲解了一遍，亲自示范了一下动作。

　　顾宁看见他也没怎么助跑，嗖地一下就从栏上飞过去了，一脸都是无奈，心想，大哥，我要是长你那么长的腿我也飞得过去好不好？

　　楚轩好像也意识到了，扫了一眼顾宁的小短腿，把栏架降到最低，“试试。”

　　顾宁觉得这高度还算凑合，退后十几米，卯足了劲向前猛冲一阵，到了栏前，心里还是有点怕，不由自主地一个急刹，回头偷瞄楚轩。

　　楚轩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

　　顾宁咬咬牙，一努力，蹦过去了。

　　楚轩，“……”

　　反正不管怎么样，第一次这算是成功了吧？

　　多跳几次，顾宁就察觉到这栏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只要步子赶得好，过得还挺顺畅。

　　两人一直练到天黑，才收工回家。

　　顾宁以为这就完了，结果第二天，楚轩放学时直接来顾宁班上，拦住顾宁的体委，帮她把名报了。

　　“就只有一个礼拜时间，你还想偷懒？”楚轩又把人拎过去蹦栏杆。

　　这一次楚轩毫不留情地把栏架高度升了一截。顾宁觉得自己十分可怜，好像被人无情训练的小狗。

　　“我都累了，昨天的腿疼还没好呢。”顾宁抱怨。

　　楚轩在旁边听歌，“跑十次，跑完过来休息一首歌的时间。”

　　顾宁好不容易跑满十次，期间不停地撞倒栏架，终于摸鱼到休息。

　　楚轩分一只耳机，塞进她的耳朵里，里面放的都是林肯公园的歌。那时候顾宁还小，听不懂歌词，不明白其中的挣扎和无奈，就只是觉得旋律火爆，唱得很燃。

　　一首歌结束，小狗狗就得继续去跑圈。

　　后来的很多年，无论身在何处，就算远在异国他乡，只要一听到林肯公园的歌，顾宁就本能地觉得腿酸，想起那些日落的黄昏，在空旷的跑道上，一遍又一遍地从栏架上跳过去，还有旁边斜倚着旗杆外表清冷耳机里却放着狂野旋律的大男孩。

　　顾宁的栏架终于升到正常高度，校运会也开始了。

　　顾宁玩得不亦乐乎，和闺蜜吃零食看小说，没事写几个稿子投过去，听大喇叭念自己乱造的段子，得意洋洋，然而心底深处还是有点忐忑。

　　随即就发现，班主任逼着大家都报名，然而还是有偷懒的法子。不少女生临时假装头发疼肚子疼脚丫疼指甲疼，死也不去检录，居然就给她们混过去了。

　　顾宁的心思也活动了。

　　等到大喇叭广播高一女子一百一十米栏检录时，顾宁把自己努力地缩在人堆里不出声，心想，体委好像有项目，应该没人会发现吧？

　　喇叭才叫了两遍，突然有人拎着顾宁把她从人堆里揪了出来。

　　“到你们检录了，你没听见？”楚轩皮笑肉不笑。

　　这家伙是学生会的，居然仗着职权，杀到别班的地盘上来逮人。

　　“我忽然觉得好像有点肚子疼……”顾宁耍赖。

　　“不急，跑完了有的是时间，随便疼。”楚轩看她一眼就知道是装的，不为所动，夹着她就往检录处走。

　　他不怕别人说闲话顾宁还怕，顾宁悲壮地挣扎，“让我自己走。”表情好像是要奔赴刑场。

　　楚轩放开她，押着她去检录处领了号码，到一百一十米栏起点报道。

　　然后顾宁就傻了。

　　全部报名的女生都没来。全场只有顾宁一个。

　　发令枪声响起，顾宁一个人冲上空荡荡的赛道，楚轩就在旁边看着，不知为什么，顾宁忽然满腔激情，没人比赛也努力向前，飞过一个个栏架，居然一个都没撞倒，跑得一点都不慢。

　　顾宁一个人冲过终点，全场一片欢呼，顾宁忽然明白了楚轩每次拿冠军时的感受。

　　确实挺不错的。

　　顾宁完全没想过，自己也有在校运会上拿到第一名的一天。

　　顾宁刚跑完，就被班里管后勤的同学扑上去搀住，好像她刚跑了个一万米，顾宁四处张望，没找到楚轩。

　　闺蜜和班上同学轰炸了足有二十多篇稿子到广播站，把顾宁从头发丝夸到脚后跟，夸到顾宁尬得恨不得钻到座位底下时，广播里突然传来林肯公园的“眩晕”。

　　沸腾的旋律让全场燃爆。教导主任倒着小短腿匆匆忙忙冲去主席台想停掉这么不正经的歌。

　　跑完奖励一首歌。

　　在主唱的嘶吼声中，顾宁笑出来，又有点想哭。

　　如今那个人就坐在对面平静地敲着键盘。不知道他现在还听不听那些歌。

　　顾宁正在恍神，忽然看见那个“到最后”又发来消息，“我看到你在X市，帮我一个忙行吗？我们接了一个案子，要去X市，可是我有事走不开，能不能转给你们宁合堂？”

　　这倒是不错，天上掉下生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