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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入魔

肉肉喵 14187字 2023-03-06

  苏玉珩一直跟在摇姯身后瑟瑟地不敢说话,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扯着摇姯的衣袖,生怕她会不见一般。

  今天又是月圆,她看着眼前狼狈的少年。摇姯使劲将自己的衣袖从他手中拽出来,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嘟起小嘴猩红的眸子里瞬间就蓄满了水雾。

  “别怕,我只是去给你找点吃的,你肯定饿了是不是。”摇姯温言软语道。

  少年摇摇头,两只手都抓住她的衣角。

  摇姯扶额,走火入魔难道不应该是残暴嗜血吗,怎么这位仁兄就变成了萌娃呢。

  她轻轻拍苏玉珩的手,“珩珩乖,那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他点头。

  见他同意,摇姯牵起他的手,偷偷溜进小厨房。

  里面狼藉一片,摇姯带着个拖油瓶找东西很吃力。

  郑厨娘兴许是去看热闹了,厨房的火已经熄灭了很久。

  摇姯在灶台地下发现了一碗回锅肉,也不管旁边公子,自顾自吃起来,这肯定是郑厨娘留给她的。

  感受到旁边有双大大的眼睛直直看着她。

  摇姯无奈,将肉塞到他手里:“吃了它。”

  苏玉珩接过去,一小口一小口咀嚼起来。

  摇姯满眼星星,落魄的苏玉珩竟然有一种别致的美,好似原本高高在上的仙人流落人间,红瞳黑发更衬得他妖孽一般。

  苏玉珩实在饿得慌,没多久就把那一碗油腻的红烧肉给吃完了。

  摇姯拖着苏玉珩往树林的小亭子里走,她准备拿着银子和双生草趁着今晚混乱之际下山。

  “你要带着魔头去哪儿?”身后低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更为嘹亮。

  只见一青衣男子伫立在那儿,青衣是闭门弟子的标识,摇姯似乎见过他,灵光一闪,这不就是千南天的弟子,千中尧嘛。

  摇姯只叹大事不好,打是打不过,逃也逃不了,还带着个智商等于三岁、连话都不会说的拖油瓶。

  “带他去出恭。”摇姯笑嘻嘻道。

  “哼,在殿中就觉得你这个小女娃很奇怪,你还真以为父亲就这么放心你吗,”他狞笑朝着摇姯走过来,“你偷偷摸摸出房,果然就是想逃跑。你是苍狼教的内细吧。”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面前之人不是几年前那个好对付的傻大个,苏玉珩护在她身后,抓住她不松手。

  电闪雷鸣之际,一柄软剑在摇姯眼前晃了晃,她想闪躲,但被后面的人拖住身子,挣脱不开。

  她闭上眼睛,双手都在颤抖,离死亡如此近的窒息感充斥着她的大脑。

  预期的杀气并没有来,摇姯睁开眼睛,只见苏玉珩替她硬生生接下那一柄剑,转眼已和青衣男子打斗在一起。

  摇姯知道他开始习武,但并不清楚苏玉珩的功力到底又多深,加上千中尧有剑在身,武功本就高强,苏玉珩徒手硬撑,她担忧不已。

  魔教的琰鸣决以残忍著名,教主苏子骞三招致命称霸武林,后娶公主为妻,和其他三大门派结拜,江湖五足鼎立。

  如今的苏玉珩显然继承了琰鸣决的狠绝,但他习武时间不长,实际应战经验不足,加上要规避软剑长距离的袭击,和眼前的青衣男子打斗了纠缠了十几招也未分出胜负。

  青衣男子也无意恋战,软剑朝着摇姯再次刺来。

  苏玉珩杀气聚现,掌心仿佛有烈火燃烧,竟然一掌直接刺穿了青衣男子的胸膛。

  盈月柔和的淡光将满身鲜血的苏玉珩照得模糊又莫名的清晰,摇姯看不清他姣好的面容,却能看清那只穿过身体手在滴着血,却能感觉到他的血腥,他的残暴,还有他的害怕。

  她突然就能理解为什么江湖人都害怕魔教了,原来斯文尔雅的人一个不如意就可以用手将别人刺个窟窿,谁又能不心生恐惧呢。

  青衣男子倒地,没多久就闭了呼吸。苏玉珩朝摇姯扑过来,她吓得倒退了一步。

  “你躲在旁边木灌丛里,我去去就回。”摇姯轻声道。

  苏玉珩将血淋淋的手在白衣上擦了擦,摇摇头,满是委屈,好似刚刚杀人的不是他。

  摇姯心里也有些害怕,入魔的人六亲不认,这苏玉珩如果对自己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摇姯伸手环抱着苏玉珩的腰身,以前细瘦有肉的腰现在已是精壮有力,他身上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尖,她不适应地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们俩一起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你在这儿等我至多一刻,如果不是我叫你,无论何事你都不得出来,听见没?”

  苏玉珩很高,摇姯只到他肩膀,她感觉到少年的下巴在她发顶点了点,应该是答应的意思。

  但感觉到少年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摇姯拍拍他的后背,状似安慰他。

  少年回手也轻轻拍她的手背,他的手炙热的很,烫得她一抖,少年急忙缩回手。

  “我没事,你在这里等我,除了我,谁都不要出来。”

  摇姯松开他的腰,转头朝小亭子处走去。

  苏玉珩突然站起来,朝她招手。

  摇姯冲着那个黑影做了个向下的手势,悄声道:“你快躲起来。”真是不让人省心。

  摇姯一阵小跑到中午埋藏银两的地方,她将一半银两藏在鞋底,另一半放于衣袖,将双生草的盒子护在胸前。她不知道苏玉珩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但依他现在的智商,独自一人不被发现估计很难。

  只要遇到那个小魔头,就定然没好事,摇姯也认命了,既然救了一半,半途而废也不是她的风格,她朝着原路返回,嘴里不断喃喃着。

  灌木丛四周透着诡异的寂静,她试探地叫了声苏玉珩的名字,许久,都没人回应。

  天上亮地下黑,摇姯蹲在灌木丛里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好一会儿,悉悉索索有衣服摩擦的声音,摇姯捂住自己的嘴鼻,将自己的呼吸放均衡,尽量不让来人知道她的存在。来人隐在黑暗中,周围内力窜动,依靠身形她看不太出,但她就是知道,那不是苏玉珩。敌不动,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出来吧,小姑娘。”那个人突然说话。

  这个声音她并不熟悉,听不出年纪,但摇姯知道,这个人气息隐藏的极好,武功远远在她之上。

  “少主让我在这里寻你的,”那个人又开口:“如果我真想杀你,是易如反掌的。”

  摇姯在心里拉锯了一会儿,她的武功和这个人比起来不值一提,她决定站出来。

  因为双腿发麻,摇姯努力了一会才站起身来:“我在这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摇姯问。

  “你刚刚有一瞬间呼吸混乱了。”

  摇姯自然知道自己斗不过这样的大佬,心里也是了然。

  那是一个老头,摇姯没见过,黑夜里看不仔细,老头瞥了她一眼,她赶紧转过头去。

  “他在哪儿?”摇姯问道。

  “马上就过来了,”老头低声说道,“他说,你让他在这儿等。”

  摇姯点头:“是的,我有些东西要亲自交给他。”

  夜空里寂静如斯。

  “他来了。”老头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苏玉珩姗姗来迟,他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白衣,恢复了正常模样。

  摇姯站在原地,望着远处的满天繁星。

  “你说有东西要给我。”苏玉珩俯视看她,红瞳已然褪去,一双狡黠的黑眸比天上的繁星更夺目。

  摇姯点头,她知道已到归期,她不禁问出口:“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回教中,接我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将帮她将衣裳上的泥土拍干净,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满目缱绻。

  摇姯迎着月光的方向看不清少年的神情,她从衣袖里掏出小包袱塞到他手中:“我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但是你身上带着银票总是没坏处的。”

  “嗯。”他将小包袱塞到自己的衣袖里。

  有只小手往他的衣襟里塞了个硬物,他有些不解。

  “看我聪明吧,”摇姯有些得意,她把双生草保护得好好的,“应该是有人知道我这里有双生草,去我房间把那朵白月季给偷走了,这个才是真的。”

  既然答应要给他双生草,无论他富贵荣辱,她都会做到。

  “少主,时辰不早了,下山吧。”突然从身后冒出了个沧桑的声音,摇姯吓得盒子没拿稳。

  苏玉珩将盒子放进小包袱,一只大手爬上摇姯的头顶,许久,脉脉不得语。

  “要抱抱!”摇姯耍赖,抱住苏玉珩的腰,轻轻抽泣,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襟,他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泽。

  两只大手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放在女孩的腰间,他是一个极为内敛的人,喜好不外露是他从他父亲那儿学到的基本准则。

  他只是感受着女孩身上散发的香气,她的发梢轻轻擦过他的手臂,她的双手紧紧拥着他的腰,她的身体软软的靠在他的身上。

  “我过几年出关,你会来找我吗?”

  怀里的人用力点头,“你还欠我银两呢,这是借给你的,以后要还。”

  “你可千万别变心,我已不是当年善良模样了。”所以你一定要来。

  “那你喜欢我吗?”摇姯连忙问道。

  “不喜欢。”少年答的也快。

  摇姯切了一声“那我变心与你何干。”

  “你可以试试,你中意谁,我就杀谁。”

  摇姯默然,许久,“那你岂不是要自杀?”

  少年突然不说话,将她推开,最后看她一眼,将她的模样刻在心中,“走了。”

  摇姯朝着前面的身影挥手,他从来不回头,今日依旧。

  她也曾想过,哪怕他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有个女孩在默默守护他,但是他从没有回首的习惯。

  今日种种,细水长流,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她也要有自己的新生活,新追求了。

  “你身上有血腥味。”走在一旁的老头状似奇怪地看着苏玉珩。

  他轻言嗯了一声,“刚杀了清风派的千中尧。”

  老头摇头:“是这个盒子上的味道。”

  苏玉珩惊道:“难道她受伤了?”

  “她一直在我前方,我都未闻到血腥味,应该不是受伤。她刚才给少主什么东西了。”

  老头诧异,苏玉珩很少喜形于色,能够让他这么关心的事情,可不是件好事。

  老头知道他在考虑是否返回查看刚刚那个姑娘的伤情,但他们尚未出清风派的地盘,这样做实在欠妥当。

  苏玉珩借着月光打开包袱,里面有个荷包上面绣着个姯,他用大拇指仔细摩擦着,将荷包放进衣襟胸口处。

  包袱里还躺着个木盒,木盒有些液体渗漏出来,他借着月光打开木盒,一股血腥扑鼻而来,硕大的双生草摊开在他眼前,但他眼中只有摇姯鲜血直流的模样。

  苏玉珩将木盒盖上,小心捧着手掌心中,一言不发跟着老头下了山。

  摇姯最怕流血,平时磕磕碰碰都要委屈半天,她生辰那日割她点血做血祭,闹腾了好久才哄顺。

  但是他也知道,摇姯最是倔强,明明知道打不过那两个壮汉还是要进房间去送死;明明知道今日救下他就是和整个清风派为敌,她依然好像风轻云淡地救他,然后独自下山避难;明明怕疼的要死,为了双生草流了这么多血,但怕他会愧疚,一句邀功的话都不提。

  现在的他,已经对她了如指掌一般。

  虽是将近两年不见,但摇姯的一个小动作,一个小眼神,他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有时很讨厌自己的聪明,轻易就将人看透,才让他从小就带着审慎揣度生活,他宁愿自己笨一点,像她那样,想作甚就作甚。

  他这两年时常会想,如果摇姯有天不喜欢他了该怎么办。她有时很愚钝,说他是得不到顾琉璃才喜欢的深沉,但是她又何尝不是。

  白栎乔那么明显的心思,哄着她,惯着她,但她从未将心托付给过。反而是自己,一次又一次拒绝她,她却越挫越勇。

  他一向都是自私之人,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害怕,害怕有一天接受之后,她发现真实的苏玉珩也就那样,索然无味罢了。

  这世上对他真心实意好的人用手指头都可以数出来,他不能再少了她的好,那么纯粹的好,那么护短的好。

  所以她每次问他,喜欢我吗。他都是回答,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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