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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听弦(1)38

南适 18349字 2023-03-05

  穿过一个又一个回廊,我们到了一间屋子前,和前院一样,这是一个大通间,但与君家的小窗棂不同,窗子大,窗棂也宽,上等洁白的窗纸覆在上面,十分透亮。菊香并不进屋,隔着门屈膝行了个礼,细细地说了句:“守门的菊香给王四嬷嬷见礼。”一个稳重的声音传来,“进来吧。”菊香进去了,不一会儿出来唤了我,她却又退出去了。

  里面坐着一个约五十岁的妇女,褐色的大襟缎子衫,滚着绛紫边儿,脸上皮肉略松弛,显得两腮肥嘟嘟的,人却长得很结实,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相处的主儿。我行了个礼,“见过王四嬷嬷。奴婢是君府的司杏,前几天听府里传信说听荷姑娘不大好,叫我过来看看,烦劳王四嬷嬷安排一下。”

  王四嬷嬷高高地坐在上面,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了礼,两只眼睛却在我身上转悠。好半天,她端起茶盅慢慢地喝了一口,“姑娘倒也不必如此多礼,既是秦总管安排的,我也只听吩咐。来人哪——”另一名小丫鬟进了屋,“秋萍,将这位司杏姑娘带去见听荷姑娘。”小丫鬟应了,领着我便出去了。

  我觉得这杨府比君府还压抑。君府礼数多,好歹人少,相互之间不来往,我也天天守在琅声苑不出去。这杨府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森严府邸,只是不知怎么就出了杨骋风这样的儿子,还是有其他兄弟姐妹没露面?度量王四嬷嬷,我倒是安心了七八分,至少不像是杨骋风在耍花招。

  我怕君闻书,对杨骋风,我则敬而远之。但我不怎么怕他,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就是不怕他,只不愿理他。

  听荷的屋子在拐角处,前面就是几竿竹子,也许有点儿像澧歌苑?叫秋萍的小丫鬟领到门口,对我点点头,我轻声谢了她,她便走了。

  我挑起帘子走进去,屋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听荷正一个人躺在床上,虽然才入秋,却盖上了厚被子。床头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空药碗。我仔细看她的脸,便捂住了嘴巴,是听荷吗?!是那个俊俏惹人怜的听荷吗?我记得那个听荷——吹弹可破的皮肤,脸虽不大却两腮丰满,惹人爱怜。可眼前的听荷完全枯萎了,眼睛深陷下去,脸上毫无血色。这是听荷?!

  我再看看四周,整间屋子毫无生气。四壁是秃的,不见什么装饰,比我的屋子好不了多少,这是听荷住的?听荷不是给杨骋风生了个儿子吗?就是这种待遇!这个杨骋风,我恨不得扇他几耳光。

  床上的听荷开始咳嗽,声音却毫无力气。这儿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外面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进来看看。我赶紧上前,轻轻摇着她,“听荷……听荷……”

  听荷费力地睁开眼,眼珠毫无光彩,脸上却浮现一抹宽慰之色,“姐姐,你来了,你来了……”眼角有泪下来,不断地往外淌。

  我心酸,强笑着,却也流出了泪,“好妹妹,我来了,你还好吗?”

  听荷从被里把手伸出来,抬了抬。我赶紧握住,一把骨头,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力气。

  听荷微笑着,泪却更多了,“不成了,姐姐,我不成了……”

  我忍住哭声,伸手给她拭了泪,“傻丫头,听说你刚生了个儿子,都做妈妈了,怎么说这不吉利的话。”

  听荷摇摇头,两眼空洞地望着帐顶,“不成了,姐姐,你若能掀起我的被子,便知道了。”

  我大惊,正要掀,她却又伸手按住了,“姐姐不必看了。姐姐还没与人……看了不吉利。是血晕,活不了几天了。”

  血晕?我怔住了。前世我姥姥说,老辈的人生孩子,一生一死,能活一条命就是好的。多少人生孩子,怎么就听荷血晕?

  听荷惨然一笑,脸煞白煞白的,“少爷起先还瞒着我,我自己也知道不成了,这身下的血哗哗地流,再好的人,也架不住这么流啊。”她失神地盯着帐顶。

  “他没请人给你瞧瞧?”

  “你是说少爷?请了,不管用。姐姐你别怨他,他对我,还是好的。”听荷的声音低了下去。

  “好?把你弄成这样子,哪门子的好?这么个人躺着,四处连侍候的人都没有!”

  听荷摇了摇头,“姐姐,不怨他,这是命,谁让我就是这命。”听荷气若游丝地说,“姐姐,我想看看你,也想谢谢你,我知道,是你求了少爷……”

  “听荷,你别说了,若不是我求了他,你也不会……”我说不下去了,泪哗哗地流。

  听荷慢慢摇摇头,抬了抬手,“姐姐别哭,是得谢谢姐姐。姐姐你和我不一样,我能跟了少爷,就是好的。要不,我能怎么办?姐姐不要怪少爷,他对我,是好的。这是命,不怨他。我跟了谁,不都得有这劫。”

  我捂着嘴,呜呜地哭着,“听荷,你莫说话了,躺着。”我把她的手放回去,给她扯了扯被子,“听荷,想君家不?”

  她摇摇头。我吃了一惊,我以为她会说想。“姐姐,我这算是跟了人家了,想什么?”

  “什么跟了人家,连个名分……”我吞了回去。

  听荷孱弱地笑了笑,“不怨他,杨家的名分,不是想给就能给的。”

  “不给就不要娶!”我冲动地喊了一句。

  听荷又笑了,“给不给都一样,给我留个骨血也好,不枉在世上走一遭。女人啊……姐姐,你做了女人,便会明白。”她出神地盯着帐顶,脸上居然有点儿幸福的表情。

  我呆呆地看着听荷,她长大了,有些想法我也理解不了。我守着听荷坐着,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看看你的孩子,哪儿呢?”

  “奶妈抱走了,我看看将死,总不能让孩子守着我。”

  是我,到死都要守着我的孩子。每个女子都有她不同的想法,我不能以为自己就是对的。

  两人坐了一会儿,听荷说:“姐姐,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

  “傻丫头,说这些干什么。”我拍了拍她的脸——都凹下去了,颧骨高高的。

  “青木香是眠芍下的,她想这法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当时,若再不下那青木香,现在在明州的,就是二小姐。”听荷突然说。

  我没有吃惊,眠芍下毒,我也猜出来了,莫名其妙的事情,往往受害者就是得益者。

  “可是,我不敢说。”听荷的声音小了,“姐姐刚挨打的那天,我本想去看看的,走到门口,还是没敢。”

  原来,那天是她。她来了,惊走了杨骋风。可如今她给杨骋风生了个儿子,自己却要死了。

  “姐姐恨我吧?”

  我摇摇头,“也有人知道毒不是我下的,也没说,眼看着我挨打。”

  “姐姐是说少爷?”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姐姐不要怪少爷,君家的事,没法子说。我总觉得对不起姐姐,临走时想去和姐姐说说,没想到姐姐却不在——姐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瞧了瞧四周,苦笑了一下,“是你的官人把我抓回来了。”

  “真是他!”听荷的眼睛又耷拉下来,“又是我误了姐姐,是我……”

  我隔着被子按住她的手,“好妹妹,不怨你。这样也好,要不姐姐也没个身份,活得不好。回来了,再出去,不就成了吗!”

  听荷点点头,“姐姐真会让人宽心。”

  我看着她,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听荷,可怜的听荷,你还没开花,怎么就要凋谢了。我转过头,抹抹眼睛,“咱不想那些了。听荷,你饿不?我去哪里给你要点儿吃的?”

  听荷摇摇头,“姐姐陪我坐会儿就好。姐姐,我不想君家,却老想着你,也想引兰。咱们三个,怎么就认识了?”我的泪没忍住,流了下来。突然想起那一年挨打昏了过去,醒来后我们抱头痛哭的场景。听荷呀听荷,你怎么就这么……

  “引兰也还好?”

  “好,她在夫人那边,还好。”

  “不知我死了,会到哪儿去。都说人死了就爱往阳世住的地方凑,我还是不愿回君家,那里除了你们几个,一点儿好想头都没有。”

  我呜呜地哭了起来,可怜的听荷。

  她又抬了抬手,“姐姐别哭了,人,早晚都要死的。”她的声音更小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摇着她的手,“听荷,你要好好地活着,不能死,你才十五岁,你不能死。你过了这一关,自会好的,自会好的……听荷,你不能死,才十五岁!”我哭着,那是听荷,曾在府里和我生活过的听荷,与我一样可怜的听荷。她,要死了!

  听荷不说话,极勉强地睁开眼,额头上的血管微弱地跳动着,手一点儿热气都没有,“姐姐,我家里没人了,就是想见见你。”听荷的泪又下来了,我伸手给她擦了,“姐姐,君家的事,你别掺和,对你没好处。”

  我抬起泪眼瞧着她。

  “姐姐别那样看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只是两边都待过,可能知道的比你多点儿。别掺和。你不似我,能走还是走吧。别待在少爷那儿,待不住……”

  我拉着她的手,“你放心吧,我不掺和,我也在想办法走。”

  听荷脸上略微有些喜色,“是,我就知道姐姐聪明……如果有来世,我……我也愿做个像姐姐那样的人。”

  我的泪哗哗地流,傻听荷,我有什么好的?活了两世,却连重头来过的机会都没有。我现在知道了,人只有一辈子,好好活,就是一辈子。

  我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却不知再说什么。听荷也没有再说话,任凭我握着她,竟似睡了过去。

  外面渐渐地黑了,我想起栽桐还在等着,便轻轻地把听荷的手塞回去,给她盖好被子,悄悄地出来了。

  我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杨府灯火初上,看着很热闹很华丽。可就在我背后的这扇门里,却有一个将死的人,无人管,无人问。这样的地方,我不要。这样的命运,我不要。无论我是怎么来到宋朝的,我都要好好活下去,努力地活下去。

  无人领路,我凭着记忆往前走,左转右转地,终于看见了那扇小门,角灯已经亮了。我快步走过去,正要往外走,一个人却要往里走,险些和我撞了个满怀,他抬头要发火,看见是我,却又止住了。

  淡淡的暮色中,杨骋风淡淡的绿色袍子随风飘起。

  这是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我讨厌杨骋风和我进行的一切嬉皮笑脸的游戏,甚至讨厌自己以前和他说话,和他打交道。我讨厌他,讨厌任何一个视女人为玩物的人。我讨厌他!

  我默默地行了个礼,往外走。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遇到杨骋风。

  “你来了。”

  我不说话,出了门,他也没拦我。栽桐还在外面,看见我,张口要问,但又看见我脸上的泪痕,便不做声了。

  “姐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天地茫茫的,我突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听荷我也见到了,难不成在这儿等着看她死?即便我愿意,杨家也未必愿意。

  “回去吧。今儿若太晚了,就先找店住下,明天一早走吧。”我的泪又涌出眼眶,我救不了听荷,那便走吧,走吧……

  栽桐也默默地站了一会儿,都是下人,兔死狐悲。我们刚走了几步,背后有声音响起,“杨家有地方,住一晚上,还是可以的。”

  我不回头,继续往前走。

  “你别怨我,我也不想她死。”

  我理都不理,你不想让她死,那你想让她活了吗?屋里的听荷,还像个人吗?有谁去看看她吗?这么大的杨府,有一点儿人情味吗?

  “喂,你停停,和我说说话儿行不。她要死了,我心里也冒寒碜。”

  栽桐有点儿迟疑了,我则继续往前走。杨骋风忽然蹿上来,站在我面前,“说你呢,没听见!”

  “栽桐,这是杨家的地方,我们回去!”我说得斩钉截铁。

  “小子,你到旁边站站,我和她说句话。你都来了,哪儿那么容易就走?”

  他不可一世的嘴脸盯着我,要是在前世,我可能立马扇他一耳光。

  “二姑少爷,你有什么吩咐?”

  “你别怨我,”杨骋风有点儿狼狈,“我也不想她死,我也不知道,她……生个孩子就会死。”夜风吹着他和我,栽桐悄悄地往旁边闪了闪。

  “我真没想到她会死,我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和我亲近的人,死了。”

  “你别那样看着我,我爹是文官,我……我其实没怎么见过死人。我也害怕,原来在一张床上……就要死了,还有个孩子……”

  我突然觉得大家都很可怜,杨骋风,也是个孩子。

  我不语,也没什么可说的,低了头要走,他却拉住我,“你别走,总得……等她发落了再走吧。”

  “等她发落,杨少爷害怕了?是怕她变成鬼来找你吗?”我不转身,只冷冷地说,不想用那恶心的“二姑少爷”几个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好像我对不起她!”

  “杨少爷的意思是对得起她?”

  “我对得起!”杨骋风的语调又恢复了自信,“她来之后,没人打过她、骂过她,我敢说,比在君家强。”

  不打不骂就是好的?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不让人打骂?女子嫁人,就图个无人打骂?我冷笑,两个世界的人,白费口舌,无法对话。我不愿再纠缠下去,听荷已经要死了,就让她安静地去吧,别老提她的名字,省得走得不安生。我去不了她的葬礼,我怕看见自己的下场。我受不了!回去多给她烧点儿纸,君闻书也是会肯的。

  我行了个礼,“二姑少爷府上人多,奴婢要走了,这么站着,不大好看。”

  “你就和我说说话儿,我不想去看她那个死样子……阴森森的。”

  听荷的命都快没了,你还在这里缠我?居然还说不想看她的死样子?

  “二姑少爷,人命比天大。不想看人家的死样子,就不要作践人家。她现在都要死了,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你却只是不想看她的样子,我真是不知……”我死命咬住嘴唇,毕竟杨骋风是这家的主人,我得掂量自己的身份。

  “我怎么作践她了?”杨骋风的火似乎比我还大,“我怎么了?你求我,你让我照顾她对她好,我怎么就作践她了?”

  “我求你照顾她,便是这样的?听荷躺在那儿,有没有一个人管?狗死了主人都得看看,你算个人吗?”

  “她怎么没人管?要医有医,要药有药,有吃有喝的,谁没管她?不是你求我,她连现在这样子都没有!”

  我忍不住压着的悲伤和心痛,一下子火了。

  “是,我求你。我让你照顾她你就收了她?你是为了她?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作践个十四岁的小丫鬟,你也算长了一截的男人!你也不嫌自己脏!屋子里就她一个人,什么时候死了都没人知道。你还有脸说你对她是好的?你,我没见过这么没廉耻的!”我的泪不自主地冒了出来,浑身发抖。

  “好,那你说,我能怎么对她好?一个下人,一个丫鬟,你让我怎么对她好?这府里多少人等着踩她。一个外府陪嫁来的,她指着什么?我告诉你,我若不给她做这个靠山,她死得比现在还早还凄惨!你以为她是谁?就她那小样儿,还不够人捏的。王四嬷嬷你见过了?没有我,听荷不知死过几回了。君府好,她在君府怎么样还用我说吗?你觉得自己正义善良有勇有谋了不起?妄想!没有君木头护你,没有我护你,你以为今天还能站在这里指手画脚?我保你比谁都先死!”

  “你!”

  “我怎么了?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把你从那个破窝洞里带出来。那我问问你,我不带你出来,你打算在那儿过一辈子?”

  “我过一辈子又怎样,我还过不了吗?你是我什么人,和你有什么相干!”

  “你……简直不知好歹不可理喻!你是我见过的最蠢又最自以为是的女人!”他忽然把我拉到身边,“你是不是以为天下只有你最能,天下只有你最知廉耻善良!好,你能,我无耻,今天我就彻底做件无耻的事,看你能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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