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6
这个白军端起了枪,正要瞄准射击,白军营长跑过来,将他推了一把,骂着:“瞎眼啦!是个女娘儿们,捉活的。”
敌人拥在一起,提着枪追过去。一边追一边喊,一边笑骂。一个白军士兵喊着:“红军共产党娘儿们跑什么?等一等,跟老子享福去!”
何珠预料着是跑不脱了。她连忙按倒病员,拔出了身上唯一的手榴弹,她已经累得浑身是汗,她喘吁吁地说:“同志,我没有完成任务。没有把你送过江去。”
“你干什么?何医生。”病员在何珠身子下边挣扎着。
“跑不脱了。敌人来了,就死在一块。”何珠紧紧地握住手榴弹,死死地趴在病员的身上。掩遮住了病员的身体。
“你的孩子呢?”病员还是挣扎着。
“要死也死在一块!”何珠拧开了手榴弹的盖子。
敌人更近了。污秽的话在她耳边嗡嗡地响着。
何珠百忙中摸了摸她背上背着的孩子。孩子一声不吭。何珠心想,早摔死了。一股母亲的难过心情涌上来,她不由掉下眼泪。她顾不得擦干脸上的泪珠,只是抓紧了手榴弹,盯住了奔跑过来的那一伙子敌人。
敌人有十来个,分两路抄过来了。
何珠拉开了手榴弹的弦。她咬紧了嘴唇,心想,你们要抓活的?来吧,死在一块!
“投出去!”一个人朝她大喊了一声,随着这个喊声,一阵急骤的机枪射击声音也响起来。
何珠连忙朝敌人投出了手榴弹。
连手榴弹爆炸带机枪的射击,何珠身前和两侧的敌人差不多都倒下了。
白军营长的胸上也中了弹。他摔倒在地下。
在这万分危险的情况下,赶来用机枪解围的人正是连长李冬生。
李冬生平端着机枪跑过来,向敌人扫射着。他看见了白军营长倚着石头,仰起了流血的上身,伸出了枪口,不由火大了,一个快步,蹿到敌军营长身旁,低下枪口,对准了敌营长的脑袋就是一下子。
白军营长只来得及嚎叫了一声,就仰面朝天死在那里了。
“快走!”李冬生回过头来,朝何珠发火地叫着。
“往哪里走啊?”何珠扶起病员,问着李冬生。
“往江边!”李冬生看清了,对方是何珠医生和她背着的小娃娃,他连忙又说:“何医生,是你?跟我来吧!”
李冬生说着话,又朝敌人扫了一梭子,朝掩体方向喊着:“王二田!”
“有!”王二田从石头背后一跃而起,几步就跑过来。
“送何医生过江。”李冬生眼睛监视着敌人,嘴里下达着命令。
何珠感谢地伸出手来,好像是要和李冬生握手。
李冬生却好像是忘了刚才这回事,早已经爬到一个小山坡的后边,狠狠地朝着冲过来的白军扫射起来。
在红军来说,一个连队扼住了敌人。若是连长牺牲了,排长会自动地挺身出来坚持战斗。排长若也牺牲了,班长一样能够组织人们继续打击敌人。即使是干部都牺牲了,战士们也会自己组织起来抗击敌人。这是革命部队高度阶级觉悟,自觉地战斗的表现。每一个红军战士都能够清楚地理解战斗的意义,都能够想到是为谁、为什么战斗。
国民党白军正相反,他们和世界上一切反动的军队一样,叫做“树倒猢狲散”。当白军营长被李冬生打死之后,紧接着就是慌乱的、像一群赶散了的羊群,没头没脑往后溃逃了。
李冬生盯着这群溃逃的敌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这才觉得左臂上的伤口竟是痛得钻心。在他的眼前,好像是白茫茫的一片,是金沙江的流水,还是满天的大雾?他只觉得头晕、身重,他连忙扶住了机关枪,却没有抓稳,一头栽下去,扑倒在机枪上了。
战场上出现了一阵难堪的寂静。是暴风雨已经吹打过了呢?还是更大的暴风雨即将来临呢?
显然,多次失败的敌人决不会甘心的。必然是企图组织最后的队伍,准备着再一次疯狂的进攻。
战场上还是沉寂得死一样静。
王二田将何珠等人送过江去,又急急忙忙赶回来了。他赶到阵地前边的时候,敌人最后一次冲锋已经发起了。红军战士们在各个石头后边和坡坡下边浅浅的战壕里正在迅速地迎击着。
王二田一边打枪,一边爬行。当他匍匐到李冬生的身旁,他叫着:“连长,敌人冲上来了……连长……”
李冬生双手垂在地下,头靠着机枪,他已经倒在那里了。
王二田的脸色马上变得十分可怕了。他头上冒出汗,脸上有些发青,他早已忘掉了自己伤口的疼……。多少敌人冲过来,决不会使一个久经战斗的老战士害怕。而当他所尊敬的首长牺牲了,他会感到在精神上失掉了支持。虽然,他依旧能够勇敢地作战,但是,若要使他那颗战士的心平坦下来,一万个敌人死在他的眼前,甚至是死在他的手里,也一样不可能弥补战士心灵上的那种空虚和沉痛。
“连长,连长……”王二田放下步枪,扶起了紧闭双目,垂着头的李冬生。
“连长……连长……”王二田喊得是有些发颤,眼里闪出泪花。
“什么?”李冬生在昏迷中睁开了眼。他只看了王二田一下,本能地抓住机枪,又伏倒在机枪上,朝着跑在前边的白军猛烈地射击起来。
王二田的眼睛里闪出了异样的光彩,连那滴没有流出来的眼泪都包含着欢喜的笑意。他在手心上吐了口吐沫,重新端起枪来,一下子,就将前边的一个敌人打倒了。他兴奋已极,边打边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