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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朝朝暮暮最新完结+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10

10

七微 18141字 2023-03-04

  我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人在医院的病房里。

  我环视了一圈,病房里空荡荡的。我心里一慌,翻身坐起来,病房门这时被推开,傅家宁提着粥走进来:“醒啦?饿不饿?我买了燕麦粥。”

  我的眼泪忽然就哗啦啦地落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喊医生!”他急匆匆地往外面跑了。

  我流着泪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害怕被抛下,害怕一个人。

  我们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又回到了滑雪俱乐部,我感冒初愈,傅家宁也不敢再将我带上滑雪场。趁他去活动的时候,我就在俱乐部里溜达。俱乐部里有一些卖纪念品的商店,我站在一个玻璃橱窗前,盯着里面一套瓷娃娃看,那套娃娃一共十只,各种滑雪的动作活灵活现。

  我看了良久,忽然,有人站到我了身边,过了一会,我听到傅家宁的声音:“你喜欢啊?”不等我回答,他已经喊来导购员,指着那套娃娃说:“这个帮我包起来。”

  “不……”

  我的话被他打断,他蹲下来,握着我的肩膀扭向他:“小寻,痛呢,就要喊出来,喜欢呢,就要说出来。这才是快意人生,知道吗?”

  我忽然就想起母亲的话来,她说,寻,你要学会坚强,学会忍耐。人生忍一忍,也就没什么过不去了。

  后来很多年,我总是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傅家宁,明知道我跟他是那样的一种关系。

  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对我说,痛,可以喊出来,喜欢,就要说出来。那是一个战战兢兢内心敏感的十二岁女孩子,最想听到的话。

  我十三岁到十五岁的这三年间,没有再见过傅家宁,一次都没有。

  那年春节过后,他被单位外派到南美州。他是一名时政记者,满世界的跑。

  他临走的前一晚,过来同傅叔道别,那晚母亲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大桌的菜,很多是我爱吃的,可我却没有半点胃口。低着头,扒拉着米饭。

  他离开时,傅叔与母亲送他到门口,母亲又叫我:“傅寻,过来跟叔叔道别。”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看见傅家宁正笑望着我,我转过头,一言不发飞快地跑上了二楼。

  我站在卧室的窗户边,将窗帘拉开一角,看到他正穿过花园,走到铁门边时,他忽然转身,抬头往我房间的方向望了眼。

  我忽然飞速跑下楼,出门时,撞到了正进来的母亲,我推开她,不要命地跑出去,将她的惊呼声抛在身后。

  我气喘吁吁地站在傅家宁的车边,他刚打开引擎,偏头见了我,惊讶地放下车窗。

  我望着他,却不知说什么。

  他将引擎关掉,趴在车窗上,静静地等我开口。

  僵持了片刻,我终于低声开口:“可以……可以给我写信吗?”说完,我忐忑极了,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好啊。”他轻笑一声,然后发动了引擎,离开之前,他忽然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小寻,记住我对你说过的那句话。”

  他没有食言,他离开一个月后,我收到他从哥伦比亚寄来的第一张明信片。他的字迹龙飞凤舞,像他那个人一样随性恣意。明信片的版面有限,他只写了寥寥数语,我却将那短短几行字,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那天晚上,我抱着它甜甜地沉入梦乡,后来我还做了一个瑰丽的梦。

  在我的抽屉里,有一只方方正正的铁盒,那里面,装着三年间傅家宁从南美各地寄给我的明信片。那些明信片的图案,都是当地的风景,有漫长的海岸线,也有茂密的原始森林。其中我最爱的一张,来自阿根廷的乌斯怀亚,苍茫的海岸线上,静静地伫立着一座灯塔。背面他写着:人人都说乌斯怀亚是世界尽头,这里是通往南极时最后的补给站,这里有着世界上最迷你最遥远的小邮局,这是来自世界尽头的问候。我一切都好,勿念。

  我一切都好,勿念。

  这是他每一张卡片上的最后一句。

  可是,他不知道,我想念他,没有哪一天不想念他。

  我指腹缓缓滑过那座灯塔,乌斯怀亚,乌斯怀亚,我在心底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去到那里,仰望这座世界尽头的灯塔。

  与他一起,走到世界的尽头。

  那是我十五岁时,最大的,唯一的,心愿。

  再见到他时,有点猝不及防。

  是在医院里,他躺在床上,脚上打着石膏。

  我站在病房门口,眨眨眼,再眨眨眼,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母亲回头喊我:“傅寻,你愣着干嘛呢!快过来!”

  我慢慢地挪到他的病床前,他瘦了很多,大概有伤在身,胡须也没怎么刮,下巴上青青的,脸上尽显倦容。我看着他的石膏腿,眸中忽然涌起大片的雾气,握紧拳头,不敢吭声。

  母亲嗔怪道:“傅寻,你怎么回事呀,不知道叫人吗?真是越大越没礼貌!”

  傅叔笑说:“这么多年没见,小寻怕是不认识她小叔叔咯!”

  我咬着下唇,沉默着。我怕自己一出声,是哽咽的。

  “嘿!小寻,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他语调同我记忆中一样,温温柔柔的。

  趁着傅叔与母亲去找医生问情况了,我在床边坐下来,摸摸他的石膏,轻轻地问:“疼吗?”

  他说:“疼,怎么不疼!”

  他又说:“嘿!正好呀,赚着休息一阵子!你说是不是因祸得福?”

  他总是这样乐观、豁达。

  后来我听母亲说,他在一次采访中出了车祸,当时伤得挺严重的,却坚决没告诉家里,直至伤好了许多,才转移回国内。

  在医院住了几天,傅叔便将他接回了家里。

  那些天,我一放学,便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连画室里的课都不去上了。回到家,见母亲刚好端着药从厨房里出来,我一把接过来:“我去送。”一溜烟跑上了二楼。

  傅家宁正坐在轮椅里,靠在窗边埋头看一本书。我将药端给他,他皱了皱眉,捏着鼻子慢慢喝下去。

  我在一旁直偷笑,原来他跟我一样怕喝中药啊!

  我们说了一会话,他便有点倦了,让我扶他上床休息。他闭上眼,很快便进入了睡眠。我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坐在床边,凝视着他。

  只有这样的时刻,我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他。

  我缓缓伸出手,迟疑了下,最终慢慢地触摸到他的面孔,我的手指忍不住轻颤,这是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这无数次入我梦来的眉眼,终于,在这一刻,与我的温度相贴。

  当我的嘴唇贴上他的时,我听到自己颤栗的心跳,如擂鼓般。只一秒,我便迅速直起身子,满脸通红地转身。

  我的眼睛蓦然睁大,而站在门口端着一碟水果的人,也正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母亲将我拽进她的卧室,满脸惊惶:“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平静地说:“我知道。”

  母亲一怔,继而低吼:“他是你叔叔!”

  我咬了咬唇:“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傅寻!”母亲扬起手,在半空中忽又顿住,颓丧地放下来:“你现在姓傅!你的户口登记在你傅叔名下!”

  我重复道:“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你……”母亲指着门口,手指发抖:“你给我出去,出去!”

  我默默走出去,我并不害怕被母亲知道,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这并没有什么错,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自那晚之后,母亲便再也没让我给傅家宁送过药,也阻止一切我单独跟他在一起的机会。没过多久,他去医院拆了石膏,腿伤渐渐痊愈,他搬回了自己的公寓,之后他销假回去上班,开始了忙碌期,我见到他的机会更少了。

  这天放学,公交车上,坐在我前排的两个女生一直在聊天,她们的声音不低,我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最后,其中一个对同伴说,既然喜欢他,你就要告诉他啊!

  忽然间,另一个声音响在我耳畔,小寻,喜欢呢,就要说出来。

  我心里一震,在下一站立即下车。我站在路边给傅家宁打电话,他正好在家。我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他的公寓。

  我到的时候,他正在阳台上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水,他扭头跟我打了声招呼,又专注在植物上。

  “傅家宁,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我闭着眼,大声地说。

  然后,我听到重物坠落的声音,是他手里的铁皮花洒。

  再然后,是长长久久的沉默。

  我在那难熬的沉默里缓缓睁开眼,对上他乌黑深邃的眼眸。那眸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

  过了许久,他慢慢走到我身边,艰涩地开口:“小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仰头望着他:“知道。是你对我说的,喜欢,就要说出来。”

  他闭了闭眼,双手掩面。

  良久,他的声音从指缝间低低的泄露出来:“噢,该死的!”

  我站在他面前,等待着他的宣判,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终于肯面对我,他说:“小寻,我也喜欢你,可是,那是亲人间的、朋友间的喜欢。你明白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他公寓的。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正是这个城市的梅雨季节,雨说来就来,淅淅沥沥的,空气一股子黏湿味道。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母亲却没有睡,她见了我,劈头盖脸将一个东西砸在我脚下。我扫了一眼,然后脸色剧变。那是我的日记本。

  “你偷看我的日记?”我叫道。

  “是,我看了,全看了!”母亲也提高声音,怒意中带着颤抖:“傅寻,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啊!”

  她的话彻底刺激了我,我吼道:“我怎么了我?我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我做错了什么!我就是喜欢他,我爱他!”

  母亲气的浑身发抖,一个巴掌甩过来:“你不要脸!”

  从小到大,她冷落过我,呵斥过我,却从未打过我。我摸着火辣辣的脸颊,眼泪掉下来,难听的话也脱口而出:“你没有资格骂我,这些年,我姓过季,姓过周,现在姓傅,可是我却连自己的亲爸爸是谁都不知道!你不是喜欢反反复复结婚嘛,这次你怎么不跟傅叔离婚了!快离啊,你离了婚,我跟傅家宁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我就捂着脸跑出去了。

  我不知道,我这一转身,是最后一次见到我母亲。

  第二天一早,我在画室的角落里被傅家宁摇醒。

  我哭了一晚上,眼睛红肿着,眯眼看着他蹲在我面前,神色凝重地望了我许久,而后伸手缓缓拥抱住我。

  直至我站在殡仪馆里,看到白布下那两具面目全非的身体,我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那样看着我,为什么要拥抱我。

  我伸手扶住墙壁,一阵剧烈的昏眩朝我袭击过来。我转身,紧紧揪住傅家宁的手指,仰头无声地望着他,希望他告诉我,这冰冷房间里寂静躺着的人,只是两个陌生人,不是我母亲,不是他哥哥。

  可是,他凝重哀伤的神色已回答我一切。

  这不是幻觉,不是南柯一梦。

  母亲与傅叔,深夜里开着车寻找哭着跑出去的我,那时候雨愈下愈大, 在跨江大桥上,与一辆失控的大货车相撞,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他们再也没有醒过来。

  我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直至痛意传来,可那点痛,不及心里的千分之一。

  我一屁股跌坐在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进来,而后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家仁,儿子啊……”

  是傅叔的父母来了。我没想到,第一次见到他们,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忽然,我只觉头皮发麻,然后听到傅母歇斯底里的声音:“都是你们这对母女!害人精!害了我儿子……”

  我的脸颊上被她抓了几道痕,我却一声不吭,也不反抗,让她发泄。她说得没错,我就是害人精!

  最后是傅家宁将他母亲拉开,然后对站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傅父说:“爸爸,你带妈妈先回家吧。哥哥的……后事,我会处理好的……”

  我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只手按在我肩膀上,然后将我整个人揽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声音低低地在我耳畔响起:“这是一场意外……你别太自责了……”

  我在他怀里不停地摇头,恨不得死去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傅叔与母亲的葬礼结束后,我就搬去了学校宿舍。

  傅家宁对我说,我可以继续住在这栋房子里。但我拒绝了。那几天,我每个深夜都从噩梦中醒过来,我躺在床上,耳边不停响起那一晚我与母亲的争吵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他没有勉强我,亲自开车将我送去了学校,帮我办理好一切手续。离开时,他将一张银行卡交给我,那是傅叔生前以我的名义为我存下的学习基金。

  我拿着那张卡,眼眶发酸,心里的难过如暗夜里的潮水。

  再见到傅家宁,是在一个月之后,他是来同我告别的,他接了新的工作任务,这一次是外派非洲。

  “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他离开时,将一张名片放在我手心里。

  我没有对他说再见,也没有说任何话,就那样默默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走远,直至消失不见,我身体仿佛松懈了一般,软软地倚到栏杆上,看着手心里他的电话号码,久久地望着,最后,我将它丢到空中,随风飘走。

  我知道,我不会给他打电话。

  我也不会再见他。

  我决定忘记他。

  忘记这段还没有开始便已结束的感情。

  我没有再联系傅家宁,他却依旧从世界各地给我寄来明信片。依旧是寥寥数语,我匆匆扫一眼,便将它们都扔进那个铁皮盒里,再不见天日。很多次,我将那个铁皮盒里的东西统统倒出来,打火机的火苗已碰触到它们,却在最后一瞬间,又被我扑灭。

  我一次一次对自己说,我只是很喜欢那些明信片上的风光图案而已。

  仅此而已。

  在这样的催眠里,十七岁的春天,我交往了第一个男朋友。他是画室里请来的人像模特,我拿着画笔,怔怔地望着他发呆,视线停留的太久,他朝我望过来。

  那堂课结束后,他走到我的画架前,惊讶地看着我空白的画纸,然后忍不住笑了。

  我们就这样开始了,莫名其妙,悄无声息。而结束,也莫名其妙,悄无声息。这段感情,仅维持了两个月。

  那之后,我交了一个又一个男朋友,全是画室里的人像模特,每一段感情,总不会超过两个月。

  画室里跟我关系最好的宋嘉嘉有一次整理她的画时,忽然对我打趣,哎,傅寻,你有没有发觉,你的这些男朋友,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有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你是不是有恋眼癖啊?

  我心里一颤。

  她又说,别怪姐们没提醒你啊,你这样,是玩弄感情!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她一语成谶。

  我交往的最后一个男朋友,是个玩的很疯的男孩子,抽烟、喝酒、飙车、与人打架,用宋嘉嘉的话来说,整个一小混混。在我跟他提出分手的那晚,他失控地抱住我,撕扯我的衣服。在厮打中,我用美工刀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身体……

  我被关在警局的第三天,透过铁栏杆,我看到疾步而来的傅家宁。

  阔别整整两年,我们竟在这样的情景下重逢。

  我坐在地上,仰头望着与我近在咫尺的那个人,我直直望进他乌黑深邃的眼眸,眼泪汹涌而落。

  我知道,这一生,我都没有办法忘记这个人。

  他早已如烙印,融进我的骨血里。

  那个男生醒来后,我就被傅家宁保释出去了。

  他将我带回了他的公寓,我们这么久没见,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最终也只是彼此静默地坐在沙发上。

  最后,他指了指浴室:“你先去洗个澡,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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