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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侧侧轻寒 18112字 2023-03-04

  盛颜靠在红色的宫墙上,也不管自己的衣上会沾染污痕。她仰头看着天空,仿佛是想要嘲笑他,可是铁霏却分明感觉她声音颤抖喑哑:“不知你这种盲目的信任从哪里来?”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铁霏,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上前去看一看她现在的表情,他心想,发出这样的声音的人,该是多么绝望与痛苦。

  然而现在她希望成真了,她的丈夫终于醒来,与她携手面对江山风暴,她最大的敌人已经身处最艰难的境地中,为什么她却一点都没有一点欢喜?

  可是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他忠实地站在她的身后,用着最平常的口气,说:“王爷十四岁时,在蒙狄作人质,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去世后,立即带着一百二十六人潜逃回国,在浴血厮杀之后,能跟着他踏上国土的,只有十八人……而我,就是那十八个人之一。”

  盛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狭缝中的风极速穿过,割痛自己的脸颊。

  “盛德妃,我想,你们做什么都是没用的,你们只需要等他过来,接受自己的失败就好了。”

  她没有说话,从始至终,她也没有回过头,看过他一眼。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那些风,加诸于她薄弱的身躯,仿佛永不停息。

  但是,虽然朝廷对局势算得上乐观,可京城很快就失去了君容与的消息,朝廷里猜测应该是他坚闭城门不出,瑞王围城,所以失去了联系。

  但围城对于被阻断了粮草的瑞王军来说,绝对是支持不了多久的,而且援军也很快就要到达了,所以虽然有点小担忧,众人还是将主要的关注放在入京的军队上。幸好一切都很顺利,各州府军马陆续赶到,驻扎在京城外。

  “我心中很不安,前方……真的应该没事吧?”尚训与盛颜夜间坐在灯下时,他忽然这样说。

  盛颜心中浮起暗暗的忧虑,但她还是宽慰他:“放心吧,如今局势尽在朝廷的控制下,现在各州府的兵马已经赶到,就算南方的军队作乱,也是群龙无首,得不到各地支持,料来也不成气候。”

  尚训也听出她口气里的不肯定,但,有她在身边陪自己说着话,本来就是让他安心的事情。他在灯下握着盛颜的手,低声说:“阿颜,我想我如今的身体,也许和你不能相守一生了,但只要能杀了我哥哥,最后你能在我身边,这样我……也算人生圆满。”

  她看着尚训淡淡苦涩的笑容,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眼看外面天色昏暗,似乎要下雨,风也一阵阵大起来了。

  她站起来,去关窗户,只在这顷刻之间,雨已经下起来了,细如牛毛的雨丝随风斜飘进殿内,湿了她半身。

  远处被大雨遮掩得模糊不清的千重宫殿,包围着她,可这种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孤苦愁绪,和以前在漏雨的屋檐下,与母亲背对背取暖的时刻,又有什么差别呢?

  阿颜,好好地活下去。

  骤然之间,天地迥回,铺天盖地的悲哀淹没了她。

  回去的时候,她帮尚训宽衣上床,他大病未愈,现在又劳心劳力,很快就睡着了,可她了无睡意,坐在床边,只能静静地看着他。

  他依然是清雅高华的,美丽少年,虽然清瘦纤细,眉心含着淡淡的悲哀,但是,他没有变,他依然是他。

  如果他不是皇帝,他是个远离朝政的王爷,或者,他只是一个和她门当户对的普通少年,那该多好。如果他们能像普通的少年夫妻一样,过着普通的人生,那该有多好。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尚训缓缓地睁开眼,见她凝视着自己,他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轻声叫她:“阿颜。”

  看着他脸上平静的微笑,盛颜也似乎安心了下来,她点头微笑,偎依在他的身边,低声说:“你累了,我们早点睡吧。”

  尚训翻身,将她抱在自己的胸口,两个人都不说话,只静静地听着外面密集的风雨声。良久,他忽然低声说:“这一场风雨之后,天气就会凉快了……秋天就要来了。”

  “嗯,秋天……就要来了。”她闭着眼睛,喃喃地说。

  她忽然想到尚诫写给她的那封信,他说,秋日回来。

  又似乎过了很久,在她终于平静下来,有点睡意朦胧的时候,听到尚训又低声在她耳边问:“阿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好人……我做过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还会爱我吗?”

  盛颜在半梦半醒的迷糊中,低声说:“我也做过太多对不起你的事,既然你能原谅我,既然我们还有现在,那么,你哪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原谅的呢?”

  他沉默着,用力抱紧她,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良久,才低声说:“但是阿颜,我并不后悔……因为,至少你现在,是跟我在一起。”

  在黑暗中,帐外朦胧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投下微微波动的光芒,他的唇角,淡淡地扬起,欢喜,圆满,如意。

  一夜风雨大作,狂风暴雨的声音,还有压抑的心境,让盛颜怎么都睡不安稳,她恍惚觉得自己还处在云澄宫的那些日子,水声哗哗作响,击打着她的梦境,就像昨日重现,瑞王又坐在自己的床前,黑暗中用那双灼灼的眼睛盯着自己。

  她在梦寐的恍惚之中,忽然被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然后雕菰扑进来,隔着锦帐低声叫她:“娘娘……”

  盛颜还在朦胧之中,不知道自己听到的,是真实,还是梦幻,而雕菰见她没有反应,急得竟不顾自己的身份了,撩开帐子冲了进来,低声叫道:“娘娘!”

  她坐起来,看看沉睡的尚训,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地下床,披衣出来。外殿的风雨声更大,所有的帐幔都在灯光下不安地晃动,如同水波。

  就在这一片令人恍惚的水波中,雕菰低声说:“瑞王进城了!”

  盛颜愣了一愣,缓缓问:“你说什么?”

  “瑞王与各州府调度过来的兵马会合,如今已经连夜率兵进城,听说……很快要进内宫来了!”

  “他哪有时间过来?他怎么过来的?”盛颜急促地问。但是她也知道雕菰是不会有答案给她的。她仓皇地回头看内殿,那里,尚训还在安睡。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真希望,这一天一地的风雨全都加诸在自己的身上,不要伤害到睡梦中的尚训一丝一毫。

  “现在,他已经在宫城门口了……是守卫们进来知告的。”雕菰又慌乱地说。

  “我……我马上出去。”她说着,用颤抖的手拉过旁边的衣衫,套上外衣,雕菰帮她系衣带,她从梳妆台上随手拿了一支簪子,要将自己的头发盘起,却因为手一直在发抖,怎么都弄不起来。

  雕菰赶紧伸手要帮她拿过簪子,可盛颜摇摇头,勉强定了定神,说:“算了,你还是先去看看皇后和元妃,不要让她们受惊……”

  话音未落,她一眼看到了从殿门口转过来的那个人,她怔忡着,十指一松,手中的金簪顿时“叮”的一声,跌落在青砖地上。

  他却十分随意地走过来,帮她捡起地上的金簪,然后站起身,轻挽起她的头发,帮她用簪子固定住,笑问:“阿颜,怎么这么慌张?”

  盛颜面色苍白,殿内的灯火在门口灌进来的大风中,忽明忽暗,让她眼前的世界也是明灭不定,看不清楚。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低声说:“你真是言而有信……刚刚初秋,就回来了。”

  “我一心想着你,所以迫不及待就赶回来了,你不会介意吧?”他依然笑着,在她的耳畔轻声问。

  雕菰在旁边看到瑞王这样亲昵的语气与动作,吓得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幸好铁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殿外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出去。

  殿内顿时只剩下瑞王与盛颜两个人,烛光暗淡,苦雨凄风。

  一声杜宇春归尽(下)

  殿内顿时只剩下瑞王与盛颜两个人,烛光暗淡,苦雨凄风。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是赞他通天的本事,是斥他犯上作乱,还是求他放过自己与尚训?

  瑞王却从她身边越过去,看了一看内殿的门,面带着微笑,像是最平常地,兄弟之间打招呼的样子,用轻松的口气,叫着殿门口的人:“尚训,吵醒你了吗?”

  盛颜的心猛地一跳,她慢慢地回头看。头顶红纱宫灯的光线照在尚训身上,橘红色的光芒让他的脸颊带上一点异样的血色,显出一种不真实的血潮来。

  瑞王凝视着他,貌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今晚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刘远志已经死在乱军中,不过给我惹了不少麻烦的君兰桎,目前被带到宫门口了,我要先去看看……我知道你们是被这些奸人胁迫,身不由己,并不是真的想要为难我,所以只是先来看看你们,等过几日我们再好好地说说离别之后的思念吧。”

  盛颜知道他说得轻巧,其实这一夜,不知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家破人亡。但都是一样的,短短数天前,朝廷也处决了一批人,京城中的血雨腥风,不是现在才开始的。

  外面的风雨更大了,尚训终于开口,说:“我只是很想知道,哥哥是怎么在粮草缺乏中,以十天不到的神速,率军赶到京城的?”

  瑞王轻笑道:“我怎么会蠢到与朝廷签订了合约之后就将自己的一切交托在他们手中?君兰桎不过想利用我与项云寰鹬蚌相争,幻想从中得利而已,所以我在生擒项云寰之后,立即就带着他和几队精兵北上往京城而来,只不过故意把消息迟放出了几天而已,君中书那个没有经验的儿子,每天就呆在城内守着探子的密报,却根本不知道那些探子都会与我联系。不过我唯一没料到的是,他居然能杀掉李宗伟,这一点倒是叫人佩服。”

  盛颜默不作声,知道自己与尚训这一次败得彻底,尚训从小柔弱,她更只是个后宫中的女人,而君兰桎只惯于在朝廷上勾心斗角,哪有人能和瑞王抗衡?

  “深夜扰人美梦,真是不应该,我还是先走了,你们可以继续补眠一会儿,等一会儿,太子会来看你们,我想他会有话对你们说。”他说着,转身要出去的时候,若有意若无意地,抬手抚摸了一下盛颜的发,低声说:“盛德妃,皇上刚刚醒来,身体似乎还不太好,你可要注意小心照顾他。”

  看着他转身走出去,盛颜再也站立不住,踉跄着扑到尚训的身边。尚训抱住她的肩,盛颜却发现他很镇定,甚至还在微笑着。

  他安慰地抱紧她的肩,低声说:“你看,老天真是不眷顾我们,居然给了我们最坏的结局。”

  盛颜微微咬住下唇,低声说:“幸好……我们的坟墓都已经赶造好了。”

  他们在窗口,看着瑞王一步也不停,大步转过回廊,消失在暴雨中。

  而他们现在呆在这里等候处置,简直比立即置他们于死地更叫人难熬。

  他是他的亲弟弟,是他一手扶持着登上皇位、被架空了权利的帝王,可是他却宣布他为谋逆,并且亲自刺伤他、将他下狱;又趁他南下平叛的时候,在后方断他后路,可说是他最大的仇人了。

  而她曾答应嫁他,却入宫成了他弟弟的妃子;他一直认为是她替尚训备下刺进胸口的那一把毒刃;她亲手写了要杀他的诏书;她骗他进行和谈;她在合约缔结之后,又在后方谋害算计他。

  他该有多恨他们。

  他更恨的,估计是他们居然,一起联手谋害他。

  盛颜心乱如麻,明明觉得自己恐慌极了,可是张开口,却胸口堵塞,一声也发不出来。

  “我们本想给他致命一击,但是如今失败了,只能认输。”看着她焦虑的样子,尚训却若无其事,只思索着另外重要的事情:“如今我们的烦恼是,要是我们死后,他不让我们同穴可怎么办?”

  “或许我们一起烧成灰会比较好?”盛颜问。

  “要是在黄泉中,我们看到对方焦黑的样子,一定会认不出来的,还是别做这个打算吧。”他说着,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而且,阿颜,你这么美。”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默默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微微温热,眼泪滑落下来。

  外面雕菰惶急的声音响起:“殿下,殿下,不能进来啊……”

  果然,如尚诫所说的,行仁来了。

  尚训与盛颜本不想理,但盛颜想了想,还是无奈地推开尚训,低声说:“天色还没亮,不知道他过来有什么事。”

  尚训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既然瑞王吩咐行仁连夜过来,那么,必定是有什么事,他不想留到天亮再解决。

  盛颜叹了口气,站起来走了出去。行仁一看到,立即奔到她的身边,牵住她的手,怯怯地叫她:“母妃,瑞王进城了……我是不是一定会死了?”

  盛颜摇头,自己也没有把握地安慰他:“放心吧,不会的。”

  “那……你会死吗?”他看着她问。

  盛颜勉强笑了一笑,说:“何必担心我呢?我以前那样对你,你不记恨我吗?”

  “不会啊,我觉得你比那些想等我出了差错再狠狠惩处的人好。”他说。

  这个小孩子,真是洞若观火,这么早熟,在皇家有什么好处?盛颜不忍心再看他,伸手抚摸他的头,低声说:“瑞王想必不会和你一个小孩子过不去的,只是你以后的一生,可能会艰难点。”

  “别骗我了,母妃。”他倔强地说,“他才不会让我活下去呢。”

  这个孩子说这样的话,让盛颜觉得心里不舒服,她转了话题,问他:“你夤夜进宫,有什么事情?”

  “嗯……我有重要的事要见父皇。”他说。

  盛颜示意他进内去,看着这个小孩子跑进去,她一时觉得无比疲倦,站在外面,看着外面已经渐渐变小的雨,想着明天,自己与尚训的命运。

  谁知道会怎么样呢?是生离,还是死别,全都在别人的手上,不是她与尚训可以掌控的。

  她正在出神,耳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她迟疑了一下,在疏落的雨声中,听到了尚训的声音——“阿颜!”

  他的声音急促沉重,让盛颜的心顿时一跳,转身急奔进去,却发现他正跌坐在床上,嘴角有血流下来。

  他的手按在胸口,就在当初他胸口的那个伤口上,又有血如崩裂一般涌出来。

  在尚训的对面,是握着一把短短匕首的行仁,他手中握着那把匕首,转头看着她,低声,乖巧地叫她:“母妃。”

  盛颜顾不上行仁了,她一把抱住尚训,急忙撕开他的衣襟查看,一边朝外大叫:“雕菰,雕菰……传太医!”

  “不必了,还不如这样干净。”尚训却抓住她的手,脸上露出惨淡的微笑。

  盛颜眼看着他的胸口,迅速地蒙上一层青紫,蔓延向全身,然后,他软软地瘫倒在她的怀中,口中尽是鲜血涌出。

  她感觉到他的手,在最后的时刻,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他抓得这么紧,舍不得放开她一分一毫。

  她抱着他,颤抖的手不停地替他擦拭嘴角的血,可是,却怎么也没办法止住那涌出来的血流,他的生命,就在这些鲜红的液体中,渐渐流逝。

  “尚训……”她低声,惶急地叫他。

  他抓着她的手,艰难地,往上移动,与她十指相扣。

  就像他们常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无意识地握住对方的手。就像诗经里曾经说过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盛颜紧握着他的手,呜咽着,泪流满面。

  尚训感觉到她的眼泪滴在自己的脸上,但他已经看不到面前的东西,他曾经听说,人在临死前,总是会看见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借以来麻痹自己,忘掉死亡的痛苦。而他看见的,果然是他最珍惜的那些事情——

  初见时的暮春初夏,她站在假山的紫藤花下,春日艳阳迷离,她在艳丽的紫色花朵下,仿如散发出炽烈光华,容光流转。

  她帮他抓落在衣领中的女贞花,气息轻轻呼在他的脖颈处,和落花一样茸茸触人。绿荫生昼,微风徐来,簌簌听到花开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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