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无透过橱窗望着天上盘旋的鸽群出神，夕阳下的原本洁白的鸽子的剪影看起来像是黑色一样。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快过去两周了，今天已经是青无成为商店收银员的第十三天。这些天，她尝试各种方式想和姜夜取得联系，但是，从没有一次成功。凡是她打给姜夜的电话，全都打不通，寄给姜夜的手写信和发给姜夜的电子邮件也都石沉大海。就算是打电话给姜夜身边的人，信号也会出现故障。

　　她想不论怎样也要先回到姜夜身边，偷渡也好，使用□□也好，可是这座城市却拦着她不让她走。只要她一走到这座城市的边缘，她就会感到一种能量场挡在她面前，她怎么也穿不过去。于是她只得在这座城市继续待着。

　　她知道这一定是姜乐在捣鬼，可是她丝毫没有破解的办法。姜夜总会找到我的，她只能这么想。她只有相信姜夜和同伴们在姜乐有下一步的动作之前先找到她，于是她等待着，耐着心等待着。

　　然而，这些天里，既没有守护者出现，也没有异世界的侵入者来访。那么也就是说姜夜的力量可能一直都没有恢复，而同伴们想找到她肯定如同大海捞针。可是姜乐那边为什么也没有动静呢？她又在策划什么？青无无从得知。正因无从得知，更加不安。

　　菲欧娜借给她的手机响起来，打破了她的思绪。

　　“安娜，现在忙吗？”菲欧娜在电话那边说道。

　　“现在没有顾客，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个时间很少打过来。”

　　电话那边传来菲欧娜爽朗的笑声：“没什么大事。我今天晚上十一点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你路过酒吧的时候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回去吧。”

　　“好啊，难得你早回家一次。不过，为什么今天这么早就能回去？”

　　“哦，上个月我帮劳拉顶了半晚上的班，今天劳拉还我人情顶替我半晚上。”

　　“好啊，那到时候见。”

　　“到时候见，拜。”

　　电话里菲欧娜听着很开心，或许是被菲欧娜感染了，青无本来沉重的心也轻松起来。每次青无都是一个人回家，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和菲欧娜一起回家。菲欧娜真的是个善良的女孩，她让青无住她的房子，穿她的衣服，还给青无一份工作。

　　青无感受到了菲欧娜的友情，但是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从这里离去。她不愿想象离别之时的场景，因为她担心这不会是一场普通的离别。

　　晚上十一点，青无关了店。按照之前约好的，她在酒吧门口等着。但不知道为什么，等了十分钟菲欧娜还不出来，打电话她也不接。于是，她去酒吧里面找她。

　　虽然她路过了多次，但却从来没进去过。一开门就听到了吵闹的音乐，里面闪动着昏暗的变换着颜色的灯光，但是却刚好能看清楚人们的脸。台上打扮奇异的乐队演奏着劲爆的电子音乐，舞池里的人们兴奋地跳着舞欢笑着嬉闹着。

　　她拉住从她身边走过的银白色短发的女服务员问她菲欧娜在不在。那个服务员想了想说：“菲欧娜啊，她好像喝多了，我刚刚看见罗克搀着她去卫生间了。”

　　罗克，就是她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体格高大的络腮胡子吧。菲欧娜貌似和他有些交情，但是她下班的时候为什么会喝多呢？不是说一起回家的吗？青无心中暗暗觉得奇怪。

　　女服务员打量了一下青无问：“你是住在菲欧娜家里的那个女孩吧？你好，我是劳拉。”

　　青无点点头道：“你好，我听菲欧娜提起过你。请问卫生间在哪里？我要去看看她。”

　　劳拉就带着青无一起去卫生间找菲欧娜。可奇怪的是，卫生间并没有菲欧娜的人影。青无继续打菲欧娜的电话，也依然没有人接听。

　　劳拉却笑起来：“算了，别找了。我早知道他们俩有一腿。菲欧娜吊了罗克好久了，今天的确是个好机会。他们两个说不定在哪儿鬼混呢。”

　　不会，青无暗暗想道。因为她记得菲欧娜说过不喜欢罗克这个人。而且她明明和自己有约在先，就算事情有变菲欧娜至少也会通知她一声。

　　“劳拉，我来之前多久菲欧娜他们到卫生间这边来的？”青无问。

　　“嗯……不记得了，有几分钟了吧。”

　　几分钟的话，那么有没有可能他们在这附近的房间里呢。这么想着青无快步走向走廊尽头不知是做什么的房间。她拧了一下把手，感觉门从里面锁上了。

　　“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青无问。

　　“是杂货间，”劳拉笑道，“喂，快走啦。这房间平时不会上锁的，他们肯定在里面，别打扰他们。”

　　青无靠近门缝，仔细听了听，里面果然有笑声。但是，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那就是菲欧娜的声音！

　　青无退后一步，猛然一脚踹开了那扇门。门开的那一刻，担心的事情真得呈现在眼前时，她还是震惊不已。菲欧娜衣衫凌乱地缩在角落，其他三人再一旁嬉笑，青无看到了她绝望的流泪的眼。

　　劳拉看到此情景也惊道：“喂……罗克，你在做什么！”

　　罗克骂了一句脏话，然后给另外两个男子使了眼色，示意他们把青无赶走。

　　菲欧娜则惊恐地从地上爬起来，她想跑去门口，但是却被罗克揪住头发，推搡到了角落里，又踢又踹。

　　青无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里腾起的怒火，她一脚踹在站在她左边的男子的腹部，那男子一下子就被踹飞了，趴在地上爬不起来。这时，站在右边的男子提着一把椅子从背后朝青无砸过去。青无当然很灵巧地躲过了，而且顺势将他的胳膊一拽，他便失去平衡，一个趔趄向前倒过去。青无一脚踢在他的后背——那一脚的力量很重，他撞在一堆叠起来的破旧木制椅子上。那些椅子砸下来，砸的他痛的直叫。

　　罗克见此情此景，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愤怒的骂着脏话。他朝青无抡出雨点般的拳头，他比刚刚那两人要厉害多了，每一次出拳看上去都很重，速度也很快。

　　青无边躲避边后退，罗克的拳头连她的头发也没碰着。虽然她看似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退，但罗克怎么也想不到，她突然跳起来，背靠着墙，借力于墙壁，双腿猛地踢中他的胸膛。这一下看上去力量相当重，罗克瞬间倒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出来。青无却并没打算放过他，她从地上随手捡起一个刚刚混乱中被摔断的木制椅子腿，向罗克扑过去，狠狠地插向络腮胡子的喉咙！就在这时——却突然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阻止了她。青无一瞧，竟是费欧娜。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青无愤怒地说。

　　“你疯了，快点住手！”费欧娜急忙道。

　　菲欧娜用尽全力阻止青无，但青无却像着了魔一样，不把那尖锐的木刺扎进罗克的喉咙不罢休。罗克早已动弹不得，他早已被青无眼里的杀意所震慑。

　　菲欧娜只好用尽全力将青无扑了过去，按住她的胳膊大喊道：“安娜！安娜！够了！”

　　青无这才感觉逐渐回过神来。

　　我在做什么呢……似乎刚刚……差点就杀了人类！

　　青无立即丢掉手里的利器，慌张地问：“菲欧娜，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变成了……变成了红色吗？血的颜色吗？”

　　“不是红色，是棕色的，和以前一样。你冷静点！”菲欧娜拉起了她说道。

　　一股强烈的后怕向青无袭来。低劣的人类，低劣的种族，该死的种族。她刚刚想杀人时，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她想起了摩洛族，想起了摩洛族屠杀人类的黑暗历史。难道说我真的成摩洛了吗？这几乎让她崩溃。

　　菲欧娜见青无神色异常，便拉着青无离开这片狼藉，走时她还特意嘱咐刚刚看呆了的考拉别报警。

　　一路上二人都沉默着。青无无法控制地回想着刚刚情景，心里的恐惧不可遏制的蔓延起来。绝对不会有错，那是堕落的感觉。如果自己刚刚不在第一元界而是在第二元界，说不定已经堕落了。

　　如果菲欧娜没有阻止住她，如果她真的杀了人类，会发生什么事呢？会会和古老的摩洛一样得出人类必须灭亡的可怕结论吗？

　　刚刚失去理智的可怕感觉以及杀人的强烈冲动感给青无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她本想帮助菲欧娜，现在却相反。本是受害者的菲欧娜倒像照顾孩子一样，搂着处在堕落阴影之下的青无那单薄的发抖的肩膀。直到回到家，青无准备默默回房间时，菲欧娜终于叫住了青无：“安娜，和我谈谈。”

　　“对不起。”青无自责地不敢看她。

　　菲欧娜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想责怪你。只是……那个时候，你简直不像你。”

　　岂止是不像，青无暗自伤神。但是她能做的只有道歉：“对不起，我没想给你惹麻烦，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我知道这听起来就像是在找借口……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过来坐吧。”菲欧娜将脱下来的外套往沙发上随便一扔，然后坐了下来，青无跟过来坐在了她身边。费欧娜点燃了一支烟，倚靠着沙发呆呆地望着虚空，将那烟吸了一口，说道：“今天本来不该发生这些事。本来下班以后我就要走，但是罗克拦着我非要我喝几杯才肯放我走。”她又猛吸了一口烟后慢慢地吐出烟雾来才说道，“那家伙……在酒里下了药。你以前劝过我，不要和罗克那种人交往，你是对的。”

　　青无很想问一句“你还好吗”，但是面对着身心刚刚受过那样的伤害的菲欧娜，她问不出口。

　　菲欧娜忽然拥抱了青无。菲欧娜的肩膀轻轻地抖动着，她在青无肩头轻轻地啜泣着：“我不责怪你，反而，我很开心你能为我这样拼命。真的……谢谢。”

　　这一晚菲欧娜和她说了很多。她说自己因为轻信男友，十七岁时背着父母偷偷地离家，跟着男友辗转各国做生意，但是在她二十岁时，男友因为她怀了孕想将孩子生下，竟与她分手了。她本想生下孩子自己抚养，但是没想到却因为怀孕时营养不良而胎死腹中。

　　她现在就靠着前男友给的一笔分手费再加上打工养活自己，不敢回国见父母。于是从此以后，她便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最近两年停留在圣萨尔瓦多。

　　青无暗自叹了口气，第一次搂住了人类的肩膀，任这个坚强又脆弱的女孩在她肩头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