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书房内，薛凌南禁锢着程若的双手没有丝毫放松，程若的心因为害怕而猛烈跳动着。

　　“我果然没有猜错，你一直藏身于此。”程若故作平静，她能够明显感受到腰间那一把尖锐的刀，正一点一点地用力向前顶着。

　　薛凌南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什么都会被你知道，婼婼，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

　　他顿了顿，没等程若开口，接着说道，“或者说，你才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并非陈婼？”

　　程若握了握拳头，她的心轻轻一悸，“婼婼不懂凌南公子究竟在说什么。”

　　很明显，薛凌南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他垂眼，看着程若侧脸因为担心害怕而滋出的细汗，“不知从何时起，你几乎就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从文静寡言，变得活泼了起来。明明站在我眼前的还是你，可是我却感觉不到陈婼的存在了。”

　　薛凌南在说这话的同时，掐着她脖子的手下意识地加紧了力道。

　　程若感觉到了脖颈间的压力，并且空气似乎在被逐渐驱赶出自己的胸腔，“你……”

　　薛凌南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你究竟是谁？你不是陈婼，对不对！”

　　程若的双手扒上了他那只已经收紧的手，企图阻止他的进一步行动。

　　他视线一撇，见程若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煞白，张着嘴，正费力地大口呼吸着，赶忙放开了她。

　　“咳咳……”脖颈终于得到释放，大量空气涌入近乎窒息的程若的肺叶中，导致她一下跪倒在地，开始猛烈地咳嗽。

　　薛凌南看着她，再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把尖刀，紧接着，他蹲下身来，轻轻用手抬起程若的下巴。

　　“先不说你名何曰何，你只需要告诉我，陈婼在哪里便可。”他逼着她同自己对视，不容许拒绝。

　　程若使劲，想要挣脱，然而没用。“我倒是也想知道她在哪里。”

　　薛凌南微眯着双眼，程若看到了其中的一抹危险色彩，现在的这个男人，像极了某种冷血生物。

　　“你这么说，那便是承认了，你并不是陈婼了。”薛凌南居然笑了起来，他放开程若，径直站起了身，手中依旧在把玩着那把尖刀。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居然开始在房中踱起了步，忽然，又突然转过身，“那我又何需对你手软？”

　　程若用手臂撑着身子，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接近疯狂的男人。现在，薛凌南已经完全不是曾经印象中的那个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了，他眼中显现出的情感色彩，看起来像是，渴望。

　　而且是，对于杀戮的渴望。

　　他两指夹着那把刀，方向指着程若，在空中一下又一下地划着。

　　“吱呀——”这个时候，书房的门被推开，程若寻声望去，是琳琅走了进来。

　　她对于眼前，书房内的情形并不意外，就好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一样。

　　“公子，有何吩咐。”琳琅并没有看程若任何一眼，她走到薛凌南身旁，微微欠了欠身。

　　程若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果然如她猜测中的一般，琳琅正是薛凌南安插在自己身旁的眼线。

　　“……”琳琅看向自己，程若并没有出声指责或是质问，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看着她而已。

　　倒是琳琅，像是做贼心虚一般，眼神中满满都是躲闪。

　　薛凌南的注意力仍然在于那把绝美尖刀上，程若现在才注意到了刀身上那不寻常的青色图案。

　　不知是如何才能够将那图案附着在这把尖刀上，仔细一看，那图案像是聚灵，和陈晌送给程若的那样木雕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使得整把刀都泛着冷光。

　　“公子，”琳琅垂下眼，她不在面向程若，“她该如何处置？”

　　薛凌南的视线依旧在于那把刀上，可声音却缓缓传来，“带到我那，速速解决了吧。”

　　琳琅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薛凌南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来。“公子……少爷有令，需要留着陈婼……”

　　“可她不是陈婼！”薛凌南怒吼道。

　　程若从未见过这样的薛凌南，琳琅同样也是。而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反应了过来，随手将那把尖刀插回刀鞘之中。

　　“陈晌吩咐于你，不能动她？”他问道。

　　琳琅点点头，现在的薛凌南是连她也不熟悉的，他的一举一动都捉摸不清。

　　“真是麻烦。”薛凌南啐了一口，随后飞快起身，从一旁取过一根绳子来，束缚住了程若的双手后，飞速朝着书房内侧走去。

　　程若见他的手轻轻一触，顿时，书房的内墙就发出了些许响动，不一会，一道只容得一人通过的门便出现在墙上。

　　原来这里，一直藏着一间密室，怪不得先前几次程若来时，都曾感觉到有人藏匿于此。

　　身旁，琳琅动了动，程若再一次朝她投去目光，发现她正盯着自己。

　　“不要恨我……”琳琅主动开口，她垂下了眼，“我别无选择……”

　　程若不清楚她究竟有什么苦衷才会别无选择，但是自己现在自身难保了还让自己不要恨她。要不是现在她的双手被绳子所束缚，程若必定拿着一旁的砚台就朝琳琅脑门砸去，然后也还一句“不要恨我”。

　　琳琅话音刚落，薛凌南便从那间密室中走了出来。程若看到他手中拿着的一个小瓶子，直觉告诉她，这或许会是一个迷药。

　　“那就送到陈晌那边去吧，他提的要求让他自己来处理。”薛凌南一把扯过程若的下巴，将那小瓶子的瓶口凑至程若鼻下。程若还未来得及反应，正好在吸气。仅仅一点点，就让她开始头脑犯昏，视线逐渐模糊了下去。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闯进她脑海中的，依旧是尹陌霖。

　　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程若醒来时，马车似乎正运行在了一段不平稳的路上。药劲还未完全散去，她感觉自己头痛欲裂。现在，马车内一片昏暗，似乎已经到了黄昏时刻。程若脖子十分酸痛，她扭了扭，下意识地想要坐起身来。

　　手腕处的异物感让程若想起了自己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薛凌南，琳琅，以及被提及的陈晌。

　　她身旁似乎还有个人，视线太过昏暗，程若看不清。

　　“是谁在那里？”她问道。

　　此时此刻，只剩下了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响，以及马车外车夫抽动的鞭响声。程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然而马车内空间太小，她自己也完全使不上力气。

　　“别挣扎了，还是躺着休息吧。”黑暗中那人终于出了声，很熟悉，就是琳琅。

　　程若听了她的话，没有继续挣扎下去。“这是要去哪里？”

　　琳琅的声音中也是满满的疲惫，“帝京。”

　　？！

　　她想起昏迷之前，薛凌南的话。

　　他要将自己送到陈晌那里去？

　　“放我下车……”程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她舔了舔龟裂的嘴唇。

　　琳琅没有动，“我做不到。”

　　“为什么会是你？”程若挣扎了半天，力气也用完了，索性又躺了回去，她睁眼，看着昏暗中的马车内。“我一直在想，是我曾经某一刻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么？”

　　琳琅压低了声音，“并没有。”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程若没有动。

　　“你……其实不是小姐，对吧。”黑暗中，琳琅平静的声音缓缓传来。

　　程若黯声，她考虑了很久，才回答道。“你也察觉了么？”

　　琳琅苦笑了下，“我跟在你身旁那么久，你的一举一动，我自然都观察得清清楚楚。”

　　程若没再回答她，她转头，脸庞接触在马车冰凉的木板底座上。逐渐，到了深夜，车夫生怕连夜赶路马儿吃不消，便找了个平缓地方来，稍作歇息。琳琅从一旁取过一条毛毯，轻轻盖在程若的身上。

　　“已经到了齐鲁地域，夜里凉，歇息会吧。”

　　自从身份坦明后，琳琅便再也没有唤过程若一声小姐。

　　在盖好毯子以后，琳琅则是掀开车帘，下了车。在那一瞬间，程若看到了车外，似乎还有三个人。

　　突然，曾经安阳同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蹦进了程若的脑海中。

　　“或许不久以后，你我就又会相见了。”

　　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况且，安阳也清楚薛凌南的真实身份，还告诫自己，还不到深究的时候。

　　或许她现在应该想办法回到江南城去，可是这样看来，这种做法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那根束缚着自己双手的绳子不知是怎么绑，程若感觉自己手腕都快被磨掉了一层皮了，那绳子依旧原封不动。

　　第二天，一行人又赶了将近一天的路，才达到最终的目的地。

　　帝京。

　　在到达前，似乎生怕程若记住地形，琳琅又拿出那个小瓶子，强行让她吸了些那不知名的迷药。程若憋着呼吸，在经历过一次之后，她便知晓这个药的药效有多么强烈，她反抗不了，那就努力将剂量减少到最小。

　　而在江南城内。

　　殷岚寻还在等着程若告知自己有关故人归的当季账簿方面的问题，等了两天也不见程若来找自己。

　　而尹陌霖，在苦等程若两天以后，实在是觉得有些奇怪，便动身前往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