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愚梦国度完整版+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51章 Story088(2)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沿着那一日走近你,我们会相处一生。
——于坚
《故事的第二面:月光宝盒》
二零一五年六月一日, 京郊疗养院。
杨博书开着车到达时,余味刚拍了片子, 被平车推回病房, 正在床上看着红木顶发闲。
第八肋间骨裂。他在看守所持续疼痛没在意,以为是腹部的锤伤疼痛, 整个人又颓废到了极点,自己的身体也没了管顾。所以发烧后出院还疼痛时,余一书心急地带他去了急诊, 拍了片才发现骨裂。
他卧床了一阵子,今日复查,医生表示还没好,需要再卧床,之前可能活动过度所以痊愈得慢。
杨博书牵着津津来时, 他扯了扯嘴角, 看着面前白花花的大狗睁着乌溜溜的眼睛, 感叹道:“我女儿居然没瘦。”他伸出手,摸了摸津津雪白爽滑的毛。
他以为周沫一定气愤到了极点,拿津津出气, 那会因为他要去美国她就拿无辜生物泄气,比如小橘子。这几天他老担心周沫会把津津的毛拔了。听杨博书说“没, 就脏了点”时, 舒了口气。
“相比于鸡,我觉得你更关心狗。”杨博书没好气。
津津兴奋地见到爹,不停地用舌头表达思念, 余味被它舔地都没了脾气,稍稍推开它,沉吟半晌才开口,“我没有不关心,只是一想到就心疼,所以就不想了。”
“我真不明白......”杨博书正要表达,便被余味打断,“不用明白,她应该回去。”
周沫应该回去,回S市回父母身边。他曾说过,有些人会来外地上大学工作生活定居,没有谁一辈子离不开一个地方的。可他现在知道,周沫是离不开的。
“齐峰告诉我,我配不上周沫。他说,单影见过周沫在路边橱窗徘徊,扒着落地玻璃看了很久,没进去,后来有一天特价,周沫和她又碰了个正巧,可她那天还是没买,因为半折后的价格她还是舍不得。我不知道那条裙子多少钱,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条这样的‘裙子’......羊仔,其实我挺没用的。”
津津歇了顽皮劲,趴在床下,尾巴一晃一晃地扫着地面。
杨博书皱着眉头,想劝他说,只是裙子而已。可他知道周沫从小就爱小裙子,也知道余味并不只是在说裙子,叹了口气说:“那就......给她那种生活。”
“不是我自己双手挣得我拿不出手,而我,以为自己可以的事情却做的这么乱七八糟,把人生过成了浆糊。”
“瓜皮妈说我一副好牌打得稀烂,他安慰我,我这样比较酷,可叛逆的人只要成功地继续叛逆才叫酷,满口苦腥的失败只能是自作自受,还要家人来收拾烂摊子。”
余一书的一次又一次的援手让他明白自己就是一只离不开父亲钱权哺育的孙猴子,自以为是地大闹了天宫,还不是灰溜溜地被发配去了西方取经。
他从来只是只幼稚的猴子,跳梁一样的猴子。
“我连个本科毕业证都没......”他茫然地喃喃。
“你爸......”杨博书本还想说去余一书公司,可过去了何尝不是一场恐怖的血雨腥风呢,比留在北京还不如,“那就去美国。”
“嗯。”最终啊,还是要逃去美国,把四年的失败归零,躲进帝国主义的龟壳。
“其实,鸡仔......”杨博书还是忍不住想提周沫,他受不了她那样的落寞,习惯了她眼里发着莹莹的亮光,怎么也接受不了现在的黯淡。
“经历过异地恋的人还要经历异国恋,跟我吃过一次苦,住过一次地下室,难道还要再陪我去吃她不爱的汉堡,住她不爱住的群租房吗?就算在国内,隔着电话消耗她的青春吗?”
“余味......”其实鸡仔是愿意的,只是你舍不得而已。
*
头等舱的候机室里,精致的果盘就在手边,周沫要了杯咖啡,本来还想端着点,搞出坐头等舱人的姿态,慢慢品尝,可杯口对到嘴边,才意识到因为怕哭,所以两天没喝水,现在缺水过度,咕嘟咕嘟灌了进去。
好苦。跟爱情似的。
她拿起果盘里的砂糖橘,剥开了薄皮,一道密密的小分子水珠溅进了眼睛,她眼睛酸痛,赶紧揉,可手刚碰过橘子,沾了甜腻的汁儿,一番动静越搞越乱。
就说吧,橘子不是好东西,臭橘子。
她边揉边恼火,她脑子里思量,等会回去就跑去健身器材那块把橘子拔了,是的,就是余味和她亲手埋进去的小橘子,他连根须都小心翼翼地压上土,他那么喜欢那颗小橘子树,她一定要毁了。
对,还有津津,她要把它毛拔了,然后晒在朋友圈,她要让余味看到。
对,朋友圈,余味还他妈在她的微信Q手机好友里装死,你以为我会给你留个墓碑以后纪念你吗?我不会的!
她掏出手机,一个一个删,删完了还将屏幕切了,以为一切都好了。
可半晌后她又老毛病犯了,感觉他会再打电话来,万一发微信呢,为什么后悔了呢,万一想跟她说什么呢?
周沫急得一把将手机摔了。
像个疯子一样,腥红着眼,头发因方才的小橘子而稍稍凌乱。
手机在红地毯上打了个滚,平平地躺在她眼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就像他们。
世界瞬息万变,又一尘不变,他们这两颗小灰尘就要各奔东西了。
她傻愣愣地站着,直到下腹一阵温热,赶紧捡起手机跑向厕所,她坐在马桶上,一道绞痛拧过小肚子,她揪起脸又缓缓地舒展表情,估计这次会很痛,因为前两天她把冰箱的冰啤酒喝了。
真该死。
她看着地面的瓷砖,愣愣出神,不知怎么想起来之前的痛经,第一次痛经时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呜呜咽咽地哭,第二回 有了经验便开始咬余味,导致他到了时间便自动害怕,后来他说,那会他还偷偷百度过被人咬伤要不要打针。
这样的余味怎么会不理我呢?怎么会呢?
这个世界的关系维系好脆弱,无形的网络让你以为他无处不在,一朝一方断了联络方式就像人间蒸发。
忽然她反手将机票撕了冲进了马桶,余味,在S市痛经那次你说过的,如果有一天你说不喜欢我了,一定是骗我的。
你一定是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
周沫第一件事情去了丁柳柳的学校,她不想知道那颗痣,她只想知道为什么来找她,她想知道余味是怎么跟她说的。
可她赶到qh美院被告知她去参加一项人体艺术的展览,她咬咬牙又冲去了展览馆。
裸展,行为艺术。如果不是丁柳柳,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看,她几乎是眯着眼睛在里面寻找她的橱窗,啊啊啊啊,里面还有男的。
她捏着行李箱手柄,攥得骨节发白,羞答答地格格不入地从他们面前晃过,直到定在丁柳柳面前。
可算见到了,身材真好,要什么有什么,是不是因为这样.......她赶紧抿住抖动的唇,这种地方哭什么哭,她冲丁柳柳扬扬下巴,示意她下来。
可丁柳柳手中握着一卷纸,目不斜视,周沫看着斜前方一棵假树,嘴巴努力对着她的方向发声,“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隔着玻璃,她不知丁柳柳听到没,看了眼她,面无表情,于是又准备说,结果被无情的安保提醒保持安静,这是环保主题的展览台。
“......”周沫闭嘴。
北京四环某破烂公寓,杨博书室友正在打游戏,音效声震耳欲聋,掩盖了他的手机铃声。
待他看到瓜皮电话回过去已经是九点了,“我靠!羊仔!你说鸡仔回来根本没,我在机场等到这会,我去查了,她根本没登机。还说给她惊喜,给我惊吓还差不多。”
“没登机?”
杨博书心想,坏了,周沫不会又死灰复燃了吧,这么多冰水都浇不熄她对余味的执着热念吗?他捞起衣服就出门,心中懊恼自己今晚的屁屁踢还没做呢,这对死鸳鸯,尽折腾他,都二十多年了。
周沫跑到大黑寝室时,阿姨让她别上去,到了锁门的点了,周沫说,“阿姨,你锁吧,反正我现在去问他们也不会说,估计得闹一会,明天早上差不多。”
那晚,余味宿舍全体未眠,半夜三点,阿姨被叫了起来非常没好气地给周沫开了门,很不爽地说明天要汇报学校。
周沫拍拍裤腿,她试过了,三楼太吓人了,怎么敢爬下来,四个方才给她示范的男生无可奈何地在排水道底下等她,再也不好意思叫阿姨再开一遍门了。
“你们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我发誓!退学后他就没联系过我们。”大黑还比了个三指。
周沫拿出手机看了眼,杨博书打她电话,胡瑾周群也是,可她切了屏跑到学校外开了一间房,躺在膈人的床上,她鼓起无限的厚脸皮勇气,咬牙一定要打破砂锅。
你退学,好啊。
你要去美国。那好。
你......和丁柳柳,好。
我终于知道最大的痛苦了,根本不是你不爱我,而是你不理我。
让我被问号包围,却不能得到一个答案。
周沫次日醒来时,太阳已经晒了屁股,胡瑾发来消息问,为什么没回来啊?
她回:有点事,过阵子回来。
她心嘲,多像个大人说的话。独自打仗这么久,赢得了那么多场战役,在这迷茫无措的现下,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到可以独当风雨的地步了。
她从行李箱里抓出一条白裙子,打车到杨博书家,室友开的门,周沫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整理床,她整理好时估计杨博书得了信,风尘仆仆地赶来,见周沫抱着他的抱枕正在看电视,一时晃神。
“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没上飞机?”
周沫盯着他,没说话。他等半晌没等到回音,不禁皱眉,刚要开口,便听周沫说:“以你抠门的性格不应该先问,这么贵的机票我没登机退了吗?”
杨博书也不过是北京的搬砖民工,工作第二年伊始,这近三千应是他的心头肉才对。
“提钱多俗啊。”他才没中她的圈套,说的自然。
周沫抿嘴,好吧。她往外看了一圈,“津津呢,我以为你带出去遛了。”她回来没见津津,以为杨博书带出门了。
杨博书怔住,他们两面对面就这般僵持了两秒,周沫飞速起身,杨博书也同样转身,他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本能要逃开周沫,她从床上一下跳到他背上,“我说过不要给那个负心汉的!你还说陪你!你带我去见他!我要把津津带回来!”
“津津在宠物店!”不能说在余味那儿。
“宠物店?好!你带我去!”周沫才不信呢,她本还以为余味已经出国了,这么一看,还没,她一定要见到他。
“周沫!”杨博书被大动静压弯了腰,腘窝处的韧带拉扯得生疼,可他不能松口,“明天带你去行吗?”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周沫着急,她好不容易抓到一点机会,一定要见到余味。
最终杨博书没带她去,周沫把他关在门外,自己睡在了他房间,至于杨博书睡在哪里,谁管他。
他又不是我的朋友,遇到事情只管瞒着我,哼。
次日清晨,周沫跟着杨博书去上班,只是他不知道,她坐在CBD底下的小咖啡厅,目不转睛地盯着出口,她一定要逮住杨博书看他去哪儿。
果不其然,这小子下午三点就出来了,他招了辆车,周沫火速冲出去,按照电视剧照演,“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北京司机师傅慢慢抬眼,对着前面五六辆车,问:“哪辆啊?”
周沫指着杨博书那辆蓝色,“那辆!”
“哪辆啊?保时捷旁边的?”大爷不紧不慢地抬手指。
“......”杨博书的出租车消失在了前面那辆车的车头,屁股缩成了一个点。
周沫心里骂了无数遍司机师傅的不灵活和电视剧的骗人戏码。
章节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