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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Story088(1)

金呆了 15083字 2023-03-03

  作者有话要说:  沿着这条路一直朝前走

  在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路口

  你可以向左转也可以朝前走

  但是你不能停留

  ——万晓利

  《故事的第一面:Reality》

  当天际的弧线到达S市机场时, 手里的头等舱机票已经要捏烂了,那些问号包围着她, 那些似是而非的答案击打着她, 可这张头等舱机票给了她一点希望。

  杨博书这么抠门,肯定不会给她订的, 那么这张肯定是......

  她拉着小行李箱,消沉着精神的模样走到接机处,瓜皮正拉着他的女友说笑话, 逗得她前仰后合,周沫此刻哪有心情吃狗粮,恨不得把包扔到他们脸上。

  她忿忿地略过他们,走出五米后微微瞥头,他们还搂在一块, 气人。周沫大步向前, 再也不理瓜皮了。

  她打了车, 回到了愚梦巷,见到胡瑾周群那刻她就憋不住眼泪,排山倒海之势哭了2分钟, 大概真的是眼泪流光了,她后面便挤不出来分毫, 眼睛使劲眨的样子像是假伤心。

  胡瑾诧异, “怎么了?想家里想成了这样?”

  周沫无言,说不动话了,她进了屋抱着被子便睡了, 次日清晨她抓起手机,微信Q上没有任何短信,连接机的瓜皮都没发消息,太可恶了,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她到了没吗?

  她爬了起来,刷牙洗脸都没,走到小客厅见到瓜皮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吃着李阿香准备的面条,他抬头看了眼周沫,注意她的神色,看起来除了意志消沉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没杨博书说的那么夸张。

  周沫连送他一个白眼的精力都没有,沉着脸坐到桌前,李阿香转了个身问周沫,“沫沫这次回来几天啊?”

  周沫喉头哽住,她没说过这次为什么回来,全家都以为她就像往常一样放了假回来短住几天,不知她辞了职,不知她失了恋,不知余味甩了她,不知她的绝望。

  瓜皮一看不对劲,“奶奶,沫沫不想提回北京的事儿,难过呢。”

  “我不回去了。”她往嘴里送了口面,可耐不住胃内空了一夜,再加上方才被话头噎住,涌起一股恶心感,偏头干呕了几声。

  她低头捋了捋发丝,素手伸到桌上盲抓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待她抬起头,瓜皮和李阿香都石化了。

  “......”周沫很想开一句玩笑,说你们想什么呢,可她没有了说话的欲望,颓靡地搁下纸巾回了房。

  下午她走到洗手间,将昨晚血湿的裤子泡入盆内,昨天她连姨妈来都没在意,到了家才发现一滩血迹,失魂落魄地连感觉都迟钝了。

  后来的一个月她说话都很少,埋头在房间,约莫一周全家都确认了她的不佳状态和余味有关,约莫两周没有人再敢提余味的名字,第一个月结束时,她的姨妈再次造访,她呜呜咽咽地在被窝里哭。

  胡瑾无奈,打了个电话给余味,无人接通。挂电话时,周沫扒在门口,看着妈妈的举动,又继续掉泪。

  他连长辈的电话都不接了,他是不是因为讨厌愚梦巷,所以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要了。

  她就这么想着,搬去了新家,陆地花园。

  你看,我不住愚梦巷了,你来吧。

  她将胡思乱想扩展到小时候所有的缝隙,比如他不理她后来她死气白咧求他,比如他不想跟她玩就趁她不注意偷偷溜走,比如他因为玩游戏忘了参加她的婚礼,比如后来恋爱的所有争执几乎都是她低头,她想着想着便在情绪的深渊里坠落到了谷底,再也起不来了。

  她就这么荒唐度日继续着第二个月。

  她也不工作,饭倒是吃,饿了还会催,但是房间不收拾,抱着抱枕看着胡瑾在她身边打扫卫生,动了她什么东西也没反应,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头。

  应兰兰胡倾城被找来过三次,在她的公主房里陪了她几天,她也不是很热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躺着。

  这期间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催杨博书把津津送来,这个死人每次都说好的好的,然后没送,她着急地想,到底是杨博书在养还是余味在养。

  她要求看照片还要求同津津视频,可他压根不理她。

  “杨博书我失恋了,我被人甩了,我想看看自己的孩子都不行吗?”

  “......你把狗当自己的孩子?你当演电视呢?我上班呢没空,我知道你失恋了,我也失恋了,我也需要狗来安慰我。”

  周沫想说,你的失恋和我的失恋能一样吗?你那么高频的失恋早就练了一身高墙金钟罩了,我第一次失恋,还是这么莫名其妙地被甩了,被扣了绿帽,男主角到死都没出现,能一样吗?

  她就这么么等,又等了一个月,死杨博书一直没下班。

  “杨博书,你是不是把津津吃了?”

  她发完这句话,视频便开了,是杨博书的出租屋,他室友的屋子房门紧闭,津津正在扒室友的门,杨博书逗它,“津津回头看看你妈。”

  “我是它姐姐。”周沫唤津津,可它却一直没回头,气得她骂杨博书,“你是不是平时忙都不照顾它,都是你室友照顾它啊,不然为什么它都不看你!”

  杨博书语塞,赶紧去拿刚买的狗粮倒在碗里,津津犹豫了两秒往吃食这儿走,这时周沫才看清津津,“它怎么有眼屎啊,你帮它擦擦。”

  说着杨博书去拿纸巾,津津正在飞快地吃着,嘴巴里嘎嘣嘎嘣地往外溅,他嘀咕,“等会擦,我怕它咬我。”

  周沫看着画面里的毛绒绒屁股,说:“羊仔,我搬出愚梦巷了。”

  “为什么啊?”他知道,瓜皮说了,可瓜皮不知原因。

  “因为难过。”

  杨博书想说,你搬出去也还是很难过,不然为什么昨晚周群打电话给他说,“这样不行的,让余味来一趟呢。”

  “搬出去就不难过了吗?”

  “还是难过。”

  “那就搬回去吧。”

  “那里什么都没了。”连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都蒙了肮脏的尘。

  “那就重新开始吧,鸡仔你去你爸医院上班吧。”

  “不要,我就躺在家里啃老,不想上班了。”她故意的。

  “......你高兴就好。”

  “杨博书,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我们也认识了很多年了,为什么你要联合余味欺负我。”你们从来联合起来都欺负我。

  “鸡仔,别想了,好好过日子吧。”

  “我偏不。”

  周沫的第三个月还是这样行尸走肉地摊着,连陆地花园的邻居都来问周群,你女儿是做什么工作的呀,怎么不出门,搞得他面上无光,笨嘴笨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又打了个电话给杨博书,他挂上电话的时候,周沫悄悄从他房门口溜进了自己的屋子,她回忆那些“哦,这样啊,哦,那?哦,哎,好的”里都有什么涵义。

  周群是不会告诉她的,她知道家里巴不得她不要和余味在一起了,她回来这么久,从来没有听到一句,“你这么难过就回北京吧。”她知道,父母一定想的是,女儿终于遍体鳞伤回到爹娘的怀抱了。

  她可真没用,没出乎父母的意料。

  第五个月,她急了,为什么杨博书还不把津津还给她,她甚至威胁,“你再不给我,我就坐飞机去北京逮你!”天知道她哪还有勇气踏上北京的飞机。

  “......你别急,我马上给它办卫生证。”

  半个月后,卫生证办了下来,他拍了照片说,“鸡仔,等津津吧。”

  周沫收到航班信息,踏出了半年来的第一次远门——S市机场。

  可那天她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一个个笼子的动物等着认领,又吵又臭,可周沫就是没能等到她的毛绒绒。

  太阳落山时分,她接到了周群的电话,“回来吧,津津在愚梦巷。”

  津津在愚梦巷?怎么可能?它认识路?有谁去领了它?不可能啊,今天中午开始她就一直等在这处,这里一个大门,没有熟人来过啊。

  她满心疑惑,而答案又呼之欲出。

  她脚上恨不能生风,她知道有人送津津回来了!那个人来了?那个人......

  她从歪脖子树下车便一路飞奔,期待又颤抖地推开门时,只见到了周群正在逗津津,津津白花花的,她上前摸了摸,它惊喜地扒着她的腿,一颠一颠求爱抚。

  周沫幽幽转头,看了眼西屋,门锁着。

  她刚要开口问津津怎么回来,又飞速地看向西屋。

  西屋的锁原先锁头是朝下的,那是她习惯锁门的方式,这次是朝上!有人动过这个门,她抬高了一度声音,“今天有人来过西屋?”

  “嗯。”周群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拎出一袋狗粮,进口的,看来津津过得不错,可能比之前周沫过的都好。津津见到熟悉的包装,小碎步飞快溜到碗边。

  “谁啊?”她吸吸鼻子,胸中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余味。”周群说话的时候没抬头,就看着津津吃东西,“把东西都搬走了。”

  “......”周沫一时没反应过来都搬走了是什么意思,“搬...搬了什么?”

  周群没说话,往里走。

  周沫追上,一把拽住爸爸,“搬了什么?他人呢?”他来了!一股惊喜在她胸口放大。

  “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什么吉他小提琴篮球什么的都带走了,就留了只狗。”他没回头。

  周沫的手紧了紧正要问搬去哪里,周群开口破了她最后的希望,“他说去美国了,不回来了。”

  他还没去美国?周沫心里他应该是已经走了,原来没走。

  不回来了?什么意思?不回愚梦巷了?不回S市了?不回国了?

  两条爬虫凌空从她眼里掉落,热意在她眼里滚了又滚,她咽了咽口水,“还说了什么吗?”

  “他说......”周群喉头一紧,“他说......”他没能立刻说出来,脑海盘旋了几个版本,半晌后在周沫急切的眼神里开口:“他说,让你忘了他,好好过日子。”余味应该是这么希望的吧。

  那天是2015年,S市的冬。

  之后下了一周的雨,雨滴汇集蔓延在愚梦巷的青石板缝隙间,顺着坡度朝西巷蜿蜒而下。

  愚梦巷101号的西屋全部潮湿,被雨水浸入,窗户破成了残丑的炸裂样,玻璃渣碎成一地。

  那日周沫嚎啕着将西屋的窗户打破,有一片小玻璃弹起,划过她的耳垂,将她的“福气”割破了一个小口子,流下了点点血水。

  混着冰凉的雨水,化成水红色,消失在地面。

  她的心里,余味死了。这8个月来,她没有一天不盼望着余味出现,可他没出现,没有解释。

  周沫都快忘了,最后一面时,他们还挺开心的。

  你看遗忘多容易,我只记得我们所有的痛苦了。

  余味,你连愚梦巷101号都可以再次面对,却不能面对我?

  *

  记忆的背面,被时光合上。

  在那个阴沉的冬日午后,黑云压城。周沫在机场等津津,而余味牵着津津走进愚梦巷,有一段对话,她不知道。

  按照时间的调性,她这辈子也没机会知道。

  “叔叔,我......要去美国了。”

  “哦,那好,一路顺风,学业有成。”

  “我把津津送来。”

  “我会养的,周沫不喜欢狗,但我会养的。”

  “叔叔对不起。”

  “你这次来是要对我说对不起,还是对沫沫。”

  “对你,也对沫沫。我没有能力给沫沫好的生活,也没有能力兑现我说过的话。”我试过努力生活,失败了,我试过信任他人,失败了,我试过好好爱她,但失败了,还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受苦。

  我尝试过不再逃避,而我永远在逃避。

  “你有能力,但你不愿意,还是你自己比较重要,我没看错,你确实不适合沫沫。”周群不知道他们在北京发生了什么,但周沫那样的失魂落魄,一定是被余味伤害了。

  “叔叔......如果我回来......”

  “我不会同意的。”周群的手捏起,什么叫“如果回来”。

  “好。”余味垂眸,咽了口堵在喉咙口的腥咸,将狗链解了,放开津津,让它熟悉此处味道。

  周群鼻孔轻出一口气,连多求一次都不肯,多高傲啊。

  余味打开西屋的门,窒息扑面,他站在黑洞洞的屋口犹豫半晌,还是没能回头去求周群,他一无所有,也无能为力。

  他将所有的东西整理好,坐在门槛上逗津津,三点时车来了,他将东西搬到物流车上,周群没帮忙,就站在东屋门前看着。

  我给了你盼头,就是不给周沫活路,我不可能让周沫等一个不一定回来的人,我也不可能让她再跟一个没把她放在手心的男人在一起,你永远是余味,我看着长大的余味,但不适合做我女婿。

  余味回头看了眼一人一狗,和空空的愚梦巷101号。

  那天愚梦巷头顶没有绚烂的夕阳。

  那一天,那个人,好像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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