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情暗沉, 像是在生生压抑着什么，眼眶竟然有些红，呼吸很重。连亭整个地握住他的手, 唐初还是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样子。

　　于跃张了张嘴，要喊他, 被连亭用眼神制止住了。

　　唤醒唐初的是外面飞行器的声音，它“嘭”地一声落在地上，一个人从里面出来, 全身包裹着机械装备。

　　另一个穿着蓝黄制服的人走过来，扛着一根淅沥沥淌着血浆的长钩子，路过连亭军舰的时候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径直朝飞行器走。

　　“捉了最后一只, 这个月的供应是够了；我还多抓来一只小的, 嘿，没想到有个落下的怀孕的。就在我包里, 是个早产儿，回去咱们俩分着，好容易能尝尝鲜……”

　　唐初突然抬起头, 眼里泛起血丝。他猛地转头看向窗外, 突然按开了窗户按钮, 一跃而出, 顺着八米多高的军舰落到地面上。

　　身形甫一落地，在略为昏暗的天色里，像是死神, 镰刀大开大合，飞船里的几个人甚至都没能看清楚唐初具体的动作，只见外面一簇血雾散开，之前还在说话的扛着钩子的蓝黄工作服的人便已然倒地，头颅和躯体分离，独独剩了一条皮肉连着。

　　唐初抬起手，一竖散发着微光的精神力像是恶魔的触手一样，张牙舞爪地摇摆了几下，重新隐没成无形。

　　原本从飞行器上下来的人见到面前突然的变故，震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没能反应过来同伴突然便被杀了的事实。他看着唐初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艰难地后退了一小步，就要往飞行器上去。

　　然而唐初没有给他逃开的机会。

　　身形快速移动，鬼魅似的，下一刻便出现在那人的身后。那人悚然一惊，迅速拔出身上装备着的武器，反身朝唐初砍去；唐初徒手捏住刀刃，轻轻拿开，开口道：

　　“你是给谁打工的？”

　　这人当然顾不得回答他，只是使劲想要从唐初手里抢回武器；然而唐初看似只是轻飘飘的一只手，他却半分不能够撼动。无奈只能丢弃武器，转而肉搏，紧箍着机械护甲的胳膊猛地朝唐初面上击去。

　　唐初迅速格挡住，反手一拳。金属护甲闷声一响，竟然连带着整条手臂一齐扭曲起来。这人痛呼出声，还没能哀嚎多久便被唐初扼住脖颈：

　　“给谁打工？谁的‘圈养区’？”

　　“放……放我下来——”

　　“人肉好吃么？”

　　“呃——”

　　唐初语气一点也听不出狠绝，偏偏说话的同时手掌一紧，手中的人双目睁大，挣扎的四肢一下子垂了下去，没有生息了。.

　　唐初转手把尸体抛开，精神力紧跟上去，尸体还未落地，便被绞成了漫天血红的肉末。

　　一条藤蔓突然扎进地下，连亭坐在轮椅上也跳了下来。

　　“唐初，回去吧。”

　　唐初站在原地，面色溅了血，抿着嘴唇。

　　连亭靠近了，搂住他的腰。

　　他轻声道：“我也从来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情。你也……”

　　“我一定得做点什么。”唐初突然开口。

　　连亭道：“你已经在做了，我们即将会远征。”

　　唐初摇摇头，突然矮下身，抱住连亭，头埋在他颈侧，吸了吸鼻子，声音里一点也听不出先前杀人时候的凌厉和暴虐。

　　“还不够。只是保护，还不够。我……原本很愤怒，我不想永远都只是别人手里一把刀，整个生命都用来拯救别人，同时却担着骂声讨不了好……就像是Nr704上的那些人，我……”

　　连亭温声道：“有人感谢你的，比如说飞船上的那个叫庄宝的小胖子，不是么？”

　　“所以我……还是不想这样。不管是哪个世界的人，我都想要他们过得好……”

　　连亭微怔，没有深究唐初话里的“不管哪个世界”。“会的。”

　　“不管是谁。”

　　“嗯。”

　　“我讨厌皇室和贵族。”

　　“嗯。”

　　“我想你亲亲我。”

　　“……嗯。”

　　*

　　很难得，围观了唐初和连亭两人在外面吻得忘乎所以的士兵每这次并没有用促狭调侃的眼神看唐初。

　　连亭嘴唇还通红，让唐初自己先进去休息室。唐初甫一进入，迎面依鲁斯便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依鲁斯眼神探究，把唐初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你真是个……贵族大少爷？”

　　唐初揉了揉脸，“你觉得是不是？”

　　依鲁斯道：“杀人够利落，发的什么疯，我只见过咱们星盗这样痛快。”

　　唐初愣了愣。

　　连亭嘴唇颜色浅淡了一些，也进来了。唐初立马身体紧绷，面对着他有些局促难受。

　　“怎么？”连亭见唐初竟然不敢与自己对视，看向依鲁斯，“说了什么？”

　　依鲁斯连连摆手，“我可没有！”

　　唐初轻轻扯了扯连亭的袖子。

　　连亭对依鲁斯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

　　依鲁斯拽着休息室里其它几个人出去，一边嘟囔：“说什么悄悄话啊……”

　　等到房间里只剩了唐初和连亭两人，唐初这才显得忸怩不安地说道：

　　“连亭，我……我刚才杀了两个人……”

　　连亭对上唐初直勾勾的眼神，没有说什么，而是拨通了一则通讯：

　　“老师，我想向您借几个人。”

　　“沃斯中士，查探一下帝都星302军事基地所处的林区是被什么人承包。”

　　“把所有关于‘巴彘’、月羹的资料都查出来。”

　　“直接对人进行逮捕，如果有任何势力向你们施压——便向公众揭露有关于‘巴彘’的事情。”

　　唐初有些愣愣地，看着连亭果断地下达命令，白皙清俊的脸上满是硬气。半晌，他说道：

　　“直接把这件事昭告所有人……不要紧吗？”

　　连亭笑了笑，“反正我们都要走了，不是么？”

　　唐初也笑起来，笑完了又有些惊异，道：“原来将军也不是个恪守帝国条律的人啊。”

　　“恪守条律……也要看一看条律是怎么来的。”

　　*

　　到达帝都星外的太空港时稍微延误了一些时间，他们是和军部派来的运载舰同一时间到达。方一下来军舰，比军舰体积大了差不多有十倍的运载舰便停在他们面前，迎面是一股带着磁力的热浪。

　　下来的是军部副部长，这是个比军部部长唐瑨还要死气沉沉的人，莫约六七十岁，形体健壮，但头发半白，佝偻着背，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他目光漠然，谁也看不进眼里去似的，略略扫一眼连亭一行人，点点头，可有可无道：

　　“都上来吧，在运载舰里面等待演习到来。”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便走，只是走到舱门，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没有交代，回头，居高临下地补充道：

　　“今年型式不同，进去运载舰便是开始向公民直播了。还有……”他查了查终端，“……其他事进去再统一说。”

　　唐初看看连亭，眼里的神色惊奇不已。

　　“军部的人都这么没生气儿？”

　　连亭道：“我是外部军团在编，先前也是在元帅手下，并不多见两位部长。”

　　唐初点点头，扯了扯自己身上和其他人一样的墨绿色制服，排好队伍走进运载舰。

　　这一艘运载舰负责运送的是帝都星及其八个附属一级星球的军团代表，一共二十支队伍，连亭他们是第十支上来的队伍。一进入运载舰，身为队长的连亭终端上便接收到一则信息，是他们队伍休息室的位置。

　　拍摄器是链接了运载舰的舱壁，实在可谓是无处不在。只有休息舱里还能清净一些，所以此时外边没几个人，大约都在休息室里养精蓄锐。一行人到了安排的舱室，是一间大通铺，五十张上下的架子床并列排着，看起来竟然有些壮观。

　　唐初选了连亭旁边的一张床，其他人也懒得与他抢。唐初打开终端，确定有网络，这才艰难地找到了这艘运载舱的直播间。

　　直播间没有名字，内容也似乎很无趣，里面没几个人在观看。唐初研究了一番，发现这个直播不仅平面上看起来清晰无比，竟然也有全息模式。

　　唐初不由得感叹，这可更加像是……全民的作秀了。

　　帝国的大部分公民，连确切的军人指派方向都不知道。就算是连亭，也是不能确切地明白占了帝国一大半兵力的远征军团任务为何、对手是谁。

　　与之对比的是，所有人都在热切地关注军部。

　　就在唐初眨了下眼的功夫，直播间的观看人数突然发了疯似的增长，原来是军部账号给出了各个运载舰的直播地址。

　　底下无数人留言：

　　“大厅里怎么没人啊，是不是在躲着摄像？”

　　“希望看见龙石军团的长官，刘征少将！”

　　“直播这么快就开始了么，不是还有两天？所以说这次的演习模式肯定是大有不同了吧！”

　　“……不知道连亭上将在那一艘运载舰呢，是不是A1的一艘？”

　　也有人猜测这次演练的赢家，同时被提起的还有连亭和荣光军团。

　　“这次的赢家总不能还是荣光军团吧？”

　　“当然不可能，现在代表荣光军团的可是连亭，别说他现在腿废了，就是没废，他有能用的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