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在人间》路演宣传在B城。

　　早几天王汶就给蔚溪打了电话。

　　蔚溪在S城拍摄一部电影，剧组住在偏僻的山脚，恰逢几天暴雨封了路，路演前一天，蔚溪没能赶到机场。

　　雨还没停，蔚溪只好给王汶回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的王汶很失望，叹道：“哎，这都是些什么事儿，男二不在，你也不在。”

　　蔚溪一顿，望向外面的雷雨，雨滴落在玻璃窗上，映出蜿蜒的水痕。

　　挂了电话，她拿出手机看微博。

　　#在人间路演#已经被顶上了热搜，大伙儿热热切切地转发着预告片，讨论着里面明星、剧情……

　　一些娱乐博主也提到了周简声，好的坏的。云云。

　　好像已经太久远了，大家都快不记得这个人了。

　　确实，观众换了一批，网友也换了一批。

　　有面生的网友说里面演男二的这个明星还蛮帅的，点进他的微博，惊讶地发现这个明星在半年前就停博了。

　　再点进工作室的微博，哦，原来是退出娱乐圈了。

　　这时，老粉涌了出来，一一解答：

　　“他叫周简声，他曾经很红。”

　　但也只是曾经。

　　蔚溪的手机屏幕也停留在周简声的微博页面，从他退出娱乐圈那天开始，网络上再也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了。

　　好像娱乐圈已经没有这个人，只留下一堆碟影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她恍然记得好久前，他吻着自己，可也只有那热热的吻，证明着一切都是真的。

　　她伸出手，摸到的只是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了。

　　她闭上眼，眼角有泪划过。

　　原来都已过去这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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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溪拍完电影回B城已经是三个月后。

　　她没回家，而是去了工作室。

　　这工作室是她当时准备留在国内注册的，里面就几个成熟编剧和编导系的毕业生。

　　《在人间》播出后，票房大卖，再加上前几部影视剧，蔚溪一跃成为某电影节的提名导演。

　　“蔚导”这个名气越来越旷，大投资的剧本而接踵迎来。

　　所以蔚溪也越来越忙，带着工作室的小伙伴走南闯北历练。

　　蔚溪刚到工作室就接到了汪声的电话，说是知道她回来，有好事儿要告诉她。

　　蔚溪嘱咐完一些事项就去了约定的餐厅。

　　“又是一个秋天了。”汪声感叹道。

　　蔚溪抿了一口茶，笑吟吟地问：“说吧，有什么好事儿要告诉我？”

　　“嘻嘻嘻——”汪声从包里掏出一张红色的喜帖给她，“日子定了，记得来啊！”

　　蔚溪接过喜帖真诚地笑道：“恭喜啊。”

　　“你也要抓紧啊！”汪声这几天收到了很多恭喜，每次她都是这样回别人。可别人不是蔚溪，说完她才意识到什么，补救笑道，“算了你还是好好拍戏吧，争取明年拿个最佳导演奖。”

　　蔚溪装作没听见前面的话，回道：“可以啊。到时候你写我拍。”

　　“靠谱！”

　　两人聊完各自回家。

　　蔚溪刚到小区楼下，突然想起来上几周关虹打电话要她回来了回家一趟，她只好调转方向往蔚家行驶。

　　这大半年来，她回蔚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以至于关虹蔚海等人非常不满，却也不敢说她什么。

　　蔚溪回到家，关虹和蔚岷坐在沙发上喝茶。

　　见她进来，蔚岷朝她招手：“姐，喝茶吗？”

　　她摆了摆手：“刚去见了汪声，有些累。我上去睡觉了。”

　　关虹偏头看向她，笑着问道：“小声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蔚溪点头。

　　关虹想了想，说：“正好儿，你郑姨家的哥哥从国外回来了，打算以后留在国内的，你要不要去见见？”

　　蔚溪头也不回，提脚上楼：“妈，我不想见。”

　　关虹听闻也不生气：“见一面又不是相亲，当作多认识一个朋友。”

　　蔚溪：“我不缺朋友。”

　　蔚岷在旁边听得想笑，但又不敢笑出来，只好说：“妈，姐还小。”

　　关虹瞪他：“快三十了还小？”

　　蔚溪平静地纠正她：“二十六岁。”

　　关虹投降：“行行行，不见。”

　　等蔚溪上了楼，关虹脸上的笑逐渐消失，她叹了一口气，跟蔚岷说：“溪溪的话越来越少了，你多关心关心你姐。”

　　蔚岷一顿，没吭声。

　　关虹怒道：“跟你说话听见了吗？”

　　蔚岷抬起头：“妈，你能不能别管蔚溪的事儿了？！”

　　他说完起身就走，关虹还是头一次见蔚岷这副模样，可她看着蔚岷的背影，哆嗦着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都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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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岷来的时候，蔚溪没睡觉，正在看剧本，他敲了敲门：“姐。”

　　蔚溪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蔚岷进来，拉了张椅子坐在她面前，他看着蔚溪，有太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默了几秒，认真地说：“姐，我养你一辈子吧。”

　　蔚溪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了：“你瞎说什么呢。”

　　“我是说真的。”蔚岷突然站起来，伸手抱了抱蔚溪，“姐。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蔚溪喉口一哽，拍了拍蔚岷的背，轻声道：“谢谢。”

　　蔚溪在蔚家住了一晚。

　　关虹今年身体不是很好，一直留在家里静养。

　　第二天蔚溪走的时候，关虹叫保姆给她备了很多东西：“溪溪，早饭要吃。”

　　“好。”

　　“别老熬夜。”

　　“嗯。”

　　关虹想了想，又说：“你郑姨家的哥哥是个挺好的人，年纪比你大两岁……”

　　蔚溪兴致不大：“哦。”

　　“溪溪。”关虹喊住她。

　　蔚溪抬头：“妈，怎么了？”

　　关虹看着蔚溪，明明还是那副乖巧的模样，可又有什么变了。她叹了叹：“溪溪，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蔚溪摆手打断她的话：“都过去了。”

　　“溪溪，我……”关虹还想在说什么，蔚溪穿好外套，平淡地说：“妈，我后天要去T市拍戏，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

　　关虹只好看着她走远。

　　蔚海在后面看了全部，他走上前来拍了拍关虹，叹了叹：“怪不得溪溪。”

　　关虹瞪他：“连你也埋怨我？你看那孩子有什么好的……”

　　两人说着都没注意到蔚溪转了回来，她站在那里，面色冰冷：“妈，我再说一次，他很好。”

　　关虹脸色也变了。

　　蔚海道：“溪溪，怎么跟妈妈说话的？”

　　蔚溪抿了抿嘴，面容平静吐出一句话：“妈，我知道那晚，您见过他。”

　　关虹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当时蔚溪拍完综艺后，下一部戏是大女主古装剧。

　　女主是当红一线明星，身后跟了好几个小助理。

　　蔚溪听闻那一线女明星脾气不是很好，没想到进组当天，就看见女明星指着一个小助理破口大骂：“我要喝温的！温的！这么烫我怎么喝？”

　　小助理一个劲儿地鞠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说完又跑去换水。

　　等女明星喝完水，小助理立马接过杯子放进包里，站在她身后。

　　哪知女明星睨眼看她，怒道：“你杵在哪里做什么？口红！给我补妆啊！”顿了顿，又骂道，“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啊？怎么什么都要我教？？！”

　　“对不起对不起！”

　　蔚溪将这一幕看完，走进来，笑着问：“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女明星忙站起来笑道：“蔚导，没什么，小助理不懂事儿，让你看笑话了。”

　　蔚溪看了看小助理：“哎？我记得小照以前可会照顾人了，是不是几个月没做助理生疏了？关小姐，你多体谅体谅下。”

　　这话的意思就是我难搞了呗。

　　女明星哪儿敢说出来，只好作势惊讶道：“蔚导你认识小照？”

　　李照曾经是周简声的助理，周简声和蔚溪是什么关系圈内人都知道。

　　蔚溪也顺着她的话回道：“是啊，老熟人。要是不懂事儿，劳烦你多担待。”

　　女明星不得不做好人应下。

　　蔚溪又和她说了几句才走出去。

　　她来到外面，有场务拿着几瓶冰水路过，也给了她一瓶，她还没拧开就听见后面的声音：“溪溪姐！”

　　蔚溪回头看着她，目光沉静：“小照，怎么了？”

　　李照局促地看着蔚溪，不知怎么，心里没由来的一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蔚溪将手里的冰水递给她：“敷一敷吧。”

　　她这么一说，李照也不局促了，因为蔚溪身上那股熟悉感回来了。

　　她接过冰水敷在早上被女明星打的巴掌印上，小声道：“溪溪姐，刚刚谢谢你。”

　　“客气了。”蔚溪道。

　　李照顿了顿：“溪溪姐，你……你过得还好吗？”

　　蔚溪偏头看她，似笑非笑，目光清淡：“你觉得我过得不好？”

　　“不是的，我……”李照恨自己不会说话，她不是这个意思，“溪溪姐，我……”

　　蔚溪摆摆手，一脸不必多说的平淡神情，“我过得挺好的。看，这戏就是我拍了，卫视上星剧……”

　　李照“扑哧”一声笑了，这么一笑话匣子打开了，两人聊了很多，但绝口不提那个人。

　　不知聊了多久，蔚溪看了看时间：“要拍戏了，快走吧，不然又会挨骂了。”

　　“好。”李照点头转身，走了几步远，她突然回头叫住蔚溪，“溪溪姐。”

　　蔚溪回头：“怎么了？”

　　她抿了抿嘴，神色坚决，似乎是在心里做了某些重大的决定。

　　蔚溪感觉李照有话要说，她耐心地等在原地，也不催促。

　　李照深呼吸一口气，道：“溪溪姐，当时你在医院照顾母亲，你知道简声哥去找过你吗？”

　　蔚溪愣住。

　　李照虽然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那一晚改变了很多东西。

　　那晚，李同接到周简声要他去接自己的电话，她刚好听见了也要跟着去。

　　就这样，他们接到了喝得醉醺醺的简声哥。

　　喝醉了周简声挺乖巧的，不吵也不闹。后来李同扶他下车，李照却看到了那人满脸的泪痕。

　　李照心里一惊，急忙掏出手机：“简声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要不我给溪溪姐打电话？”

　　李同还没说话，醉酒的人好似听到了这句话，一巴掌拍掉手机：“不许联系蔚溪！”

　　李照知道肯定是出事儿了。

　　之后不管他们还有黄国怎么问，周简声都不肯多说，只是喃喃着：“不许给溪溪打电话，也不许告诉溪溪我去找她了……”

　　第二天，周简声擅自发了退出娱乐圈的声明。

　　黄国知道后气疯了。

　　周简声只是平静地说：“违约费，我都会赔偿的。”

　　事已成定局，无人再有回天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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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李照见完面的下午，蔚溪去了剧组隔壁的寺庙。

　　她跪在蒲团上，十指相合，静静地虔诚地望着眉目慈悯的佛像。

　　蔚溪低头弯腰，额头抵在蒲团上，抬头时背挺得很直很直。望着佛像的眼里泛着泪光，心里却一片宁静。

　　她就知道。

　　他离开是有缘由的。

　　她说：“佛主啊，愿他万事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