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上凌宗章节列表在线阅读+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94章
冗为,席禹教教主,偶然机会下得到异兽“猤焚”,而后灭上凌宗。本为上凌宗一外门弟子,因轻薄上凌宗宗主白冥容师兄白冥蓁的夫人,被处以刑罚,心有怨念,药死白冥蓁,带走其佩剑“曙云”及刚出世的女儿。在灭上凌宗十年后,为复兴的上凌宗宗主白冥莽所灭。
——《潋望王朝·云朔国·江湖门派人物史》
用了一天的时间就赶到了上凌宗,何弦意听说他回来的消息,特意和荻莞一起来接他。
“早就等着了,还说你怎么还不来。”一见面,何弦意就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你这个甩手掌柜倒是做得好,可怜我们这些苦命打工的,还没有工资拿,全是当免费劳动力!”
“累死你了。”白冥莽淡淡地道,手上却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他。
是不是人老了,都这么罗里吧嗦的?白冥莽斜睨着何弦意,这个男人风流尽然,手上拥有千百美人下属,却一点也不喜欢沾惹,看上去年轻依旧,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都是父辈的人了。
曾经白冥莽的父亲白冥容还活着的时候,何弦意就与他是知交,由此可以想象他的年纪。
何弦意注意到跟在白冥莽身后一起来的琉永靖,脸色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用手肘捅了捅白冥莽的腰,低声问:“什么情况?这尊……神怎么跟你一起?”
“他提出要和我一起走,方便与琉族联系。”白冥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完全没必要,琉永靖又不是没有能力听得到。
何弦意嘀咕一声:“请神容易送神难……”
那边琉永靖冷冷地扫过来一眼,他立马闭了嘴。然后想想好像不对,他的年纪比这小子大了不知道多少,干嘛要怕他?
一旁荻莞也凑了上来,笑嘻嘻地和白冥莽打招呼:“宗主,你终于回来了,兄弟们都盼着见你一面呢!”
“哦。给我说说最近的发展情况。”白冥莽侧身走到荻莞面前,不再理会那边气氛诡异得两个人。
“是!”荻莞一口答应了,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起了最近的宗里发展情况。
根据荻莞的描述,上凌宗里大体基础建设都已经完成,那些建筑、以及一些必要的设施也完备;至于成员,荻莞说,现在差不多已经有六千多个人。
“这六千多人中,有两千人是以前上凌宗活下的人,以及一些忠诚于上凌宗、然后将他们的宗亲带入宗里,有两千左右的成员,是新招募的,还有一千人是皇帝陛下派来的,最后剩下一千人分别是燕家家主、傺黎公主、彩烟楼何弦意大人手下的人。”
白冥莽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情况:“那些睚泰教的人呢?”
荻莞笑道:“他们都在祁城安安分分地待着,属下特意派人去盯着他们。”
“你做得不错。”白冥莽赞赏了一句。
“现在宗里主要是我和何大人两个人主要负责打点。何大人负责和外方来往,还有财务、修缮的事情,我就负责打理宗内的事务。”
白冥莽的眼中露出更多的赞许。最初他其实没有对荻莞十分放在心上,本来也只是想要他帮何弦意打打下手什么的,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能够独当一面,在上凌宗发展的工程中,就可以占有一席之地,为自己的地位做了一些基础巩固。
如果不是自己已经决定将宗主之位交给师兄哥暕灵,或许荻莞是个不错的选择。荻莞本身的武功就学得十分正统,全是继承上凌宗最基本的武功,而且他的头脑不错,似乎天生就具备管理能力。
荻莞见白冥莽发呆,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宗主?你在听吗?”
不错,还会察言观色。白冥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荻莞一眼。很多时候,别人看不出来白冥莽是不是在发呆或者走神,因为他的表情很多时候都只有这一种,目光里多数时候也只是很冰冷的情绪。
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有几次史官大人拉他去听自己讲史书。白冥莽没兴趣听,一直发呆过去也没有被发现。
“皇帝陛下可是给了不少支持呢,不但有财政上的,还指派了很多有能力的人来帮忙。有皇室的支持,我们对外可以宣称是皇族在这里办事,老百姓们一看是皇家的事情,都不敢来围观议论什么的,对外面传出去的话也是根据我们编好的来说。”荻莞见白冥莽没说话,也没多太在意,而是自己接着说了下去。
“哦,云鸢给了不少钱啊。”白冥莽说,“那得好好看着,不要让何弦意给贪污了。”
荻莞笑起来,连连应道:“这是应该的,建宗的钱肯定要好好管着,不能让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给拿走了。”
一旁的何弦意晃过来,对白冥莽笑着说:“你不知道,有了荻莞这小子,我办事都容易得多。”
“你除了会欺压别人,还会什么?”白冥莽做出了一句精简的点评。
荻莞大声笑起来,拉住撸袖子准备打架的何弦意:“宗主,何大人……”
他又看向站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琉永靖:“这位公子……我们还是先进去坐下再说吧。”
其实在外面说还是在里面坐着说都差不多,有所略微不同的是,一进去后白冥莽就遭到了惨不忍睹的围观以及热烈的欢迎。那些还在忙碌、练功的弟子们一听说宗主回来了,都赶着看热闹似的涌到门口来迎接白冥莽。
所以他一进门就被众人围住了,有人上前来和他说话,有人甚至扑上来拥抱他。饶是白冥莽这种冷漠的人,在经历这么一遭后,内心也有些崩溃,但是外表看上去没什么情绪变化。
于是众人中就流传起了见到宗主的感想,宗主果然是一表人才,不同凡响,即便经历这种激烈的场面,也能够保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
最后几个人好不容易从情绪高涨的群众中解脱出来,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议会的地方。白冥莽有些无力地瘫在椅子上,有仆从端上来了一杯茶。
他实在没心情也没有力气再端茶来喝一口,摆了摆手让其他人退下。荻莞哭笑不得地说:“宗主,我还第一次见大家这么激动,看来您真的是有很大影响力啊。”
白冥莽头疼地按平自己紧皱的眉头:“别再把他们放进来了,到时候我走的时候别让人知道。”
荻莞刚想应下,何弦意唯恐天下不乱地插话道:“宗主,你可不能就这样跑了,弟兄们都还等着和你比试比试身手呢。”
白冥莽冷笑着看了他一眼:“何大人,在下更比较想先试一试你的身手呢。”
何弦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别别……我一把老骨头经不住折腾,你们年轻人玩就是了。”
在议会的地方,荻莞找来了几位重要的长老和主管来拜见白冥莽,白冥莽交待和叮嘱了一些事情,其他暂时没有什么事,就让他们都先离开,有什么事的话通过何弦意和荻莞传达。
事情都交代得差不多了,那些正事看上去似乎也不太需要他做什么,于是白冥莽就打算尽早去绥荒把席禹教的人接走,然后回到席禹教,免得冗为起疑。
他是这样想的,想法虽好,但有些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想他就这样走了的。
何弦意推着他到羌独苑去,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上凌宗的弟子们,大家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状态,虎视眈眈地把白冥莽望着,好像他就是一块肉。白冥莽看到这些人的眼神,顿感压力倍增,头皮发麻。
白冥莽发现何弦意这人十分入世,或许正是这些善于交际的手段,才让他为人处事圆滑尽善至美。所以他很合群,很能和人打成一片,不像白冥莽,白冥莽似乎永远不能够主动融于人群之中,只有一些亲近的朋友带着他,把他带入人际圈中,他才和世俗有了交集。
他也就适合冷着一张脸装出一副高冷的模样,然后让大家当吉祥物似的供着,坐坐镇什么的,或者当个临时苦力。让他去笼络人心,几乎就不可能,他在这一点甚至不如荻莞。
想必何弦意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让他留下来去和宗里的弟子们切磋切磋,一是教授一些武功,而来则是为了交流感情,尽快和众人熟悉起来,树立自己的威信,让大家知道宗主并不是遥不可及的,而是和他们差不多的普通人。
当然,后面这个“普通人”的定语不太合适,因为他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白冥莽不好推拒,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过造成今日这个结果的也是他自己,自从上凌宗重建以来,他就没有回来过几次,宗里除了一些老一辈之外,几乎都没有人认识他。更不用说,他还换了一张脸,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上午去的羌独苑,除了吃了一顿中午饭,这一天的时间都留在这里了。白冥莽累得有些虚脱,就算他内力再怎么深厚,也招架不住车轮战,并且大家都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哪怕是他下场休息的时候,都有一大堆人围过来问东问西,问他各种关于上凌宗的武功。
怎么说呢,白冥莽还是很庆幸跟着冗为把上凌宗的武功学了个七七八八,要不然今天在这些弟子们面前,可能就是真的要出丑了。
直到晚上才消停了一下,白冥莽揉着酸痛的全身坐在房间里,刚想早早地躺下休息,结果又来一个仆从,说是何弦意请他去喝酒。
白冥莽真想顺便揍何弦意一顿,没事找事干大晚上喝什么酒。但又不得不去,何弦意都这样说了,估计是有什么重要事要说,再不说明天他就要走了,那时候就晚了。
可能是长此在彩烟楼那种地方生活,又许多时候都是在和女性打交道的原因,何弦意这个人从骨子里就具有一种文人的天性优雅浪漫。
这种风范在他做事的时候显露了出来,体现在重建的上凌宗这里,就是可以看到许多修得古风古色、别致优雅的亭台阁楼、微缩风景。
上凌宗以前主要以威严肃穆的风格为主,现在则变得十分清新透彻,看上去不怎么像是一个江湖宗门的本驻地,倒像是一个皇家贵族的私有休息场所。当然,这其中有没有云鸢的参与,就不知道了。
白冥莽跟着仆从沿着熟悉的路一直向前走,一直走到某个地方时,仆从停了下来,对白冥莽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轻声道:“宗主,何大人吩咐前面的路只能您自己走,下人们不能再往前去。”
这仆从将声音压得很低,让人听得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恭敬和畏惧,生怕惊扰了什么东西的安宁。
“你回去吧。”白冥莽背着手,侧身点点头。
仆从又行了一礼,躬着身迈着无声的步子离开了。
白冥莽看着前方的路,既熟悉又陌生,忽然心生一种感慨。
如果当年他能够早一点,如果他没有被拦在这条路上,如果……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是不是他的亲人朋友们就不会遭此劫难?上凌宗……上凌宗就不会毁灭,也不会有今日的重建。
半晌,自己也没理出一个头绪来,答案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时间不可倒流,如果也只能是如果,若是上凌宗命中必有此一劫,凡人们的力量仅仅如同蝼蚁,是怎么都不可能违抗天命的。
谁也没有办法,谁都没有办法……但是人一定就不能反抗命运吗?这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就是最好的例子。生者按照天命最终归于死,死人却也可以生,他就是承载着上凌宗万千生灵而活过来的死人。
人类又怎么不可能反抗命运,既然他活过来了,那就要让上凌宗的命运改变。席禹教是上凌宗的命中劫数又如何,劫数……如果是劫数的话,就让他来将这个障碍清除掉!
白冥莽若有所思地沿着路一直向前走去,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终点。他抬起头,借着四周微弱的烛光打量着面前整整齐齐列出的神主。
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每一任的上凌宗宗主灵位被一一陈列好。白冥莽从上往下看着这些精致的木牌,心里清楚这些虽然还是神主,但与过去的又完全不同。
第一位宗主的神主也被安放了出来,这在过去是没有的,因为第一任宗主是上一个王朝的开创者白英帝,作为一位帝王,遗骸和神主自然是被安置在皇家,不会出现在上凌宗。现在这里出现了,也只是空有一个名号。
谁不是空有一个神主呢,从第一任宗主一直到第二十一任宗主,也就是白冥莽的父亲白冥容,他们的遗骸都在这次劫难中不知所踪,连大概在什么位置都无法得知,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永远和上凌宗融为一体了。
这差不多也是当初白冥莽想要在毁灭的上凌宗之上建立新的上凌宗的原因,因为知道这些过去的人被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那就都留下了,大家永远都还在一起。
不知道是谁修缮的宗祠,想法真的是有些意外的特别。
宗祠里平日里不会有人来,空气因为没有经过太多人的吞吐,似乎被染上了一丝烟火的气息。身处于这种寂静的地方,让人不由地想要放空心境,就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坐着。
烛烟漂浮在空中,随着烛烟的晃动而产生一点上下摆动的弧度,如同一道源远流长的静流,遥远而平静。
风过无声,只见从房梁上垂下的白丝绦左右晃动。不知道隐藏在何处的古铃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沙沙”声,几乎掩盖了站在下方的那个人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他终于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随之烟火的檀香味扑面而来,让过去被深埋的记忆也一并被带来。
就好像他过去十多年里每一次都会站在这里一样,那些气息都没有发生过改变。唯独改变的,过去带他来这里的人都已经不在了,现在,或者以后,恐怕都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里了。
沉吟良久,手脚都有些发僵,回过神来才发现,刚才他一直都绷紧着神经。
白冥莽环顾了周围一圈,走过去拿起一炷香,在烛火上点燃。他拈着香恭恭敬敬祭拜后,然后把香插在诸牌位前,后退一步,凝视着眼前。
这让人有一种错觉,不但是他在看这些前人,他们也在这上面,一起沉默地俯视着他。
都是死人,留在阳间的人和去往阴间的人隔着一道生死的鸿沟,互相沉默对视。
“列祖列宗在上……时隔八年整,不孝晚辈白冥莽才回来看你们。”白冥莽低低地道,“履行前尘诺言,若不复兴上凌宗,誓不改回原名。”
“白冥莽已经重建起上凌宗,并且在发展中,各方面也差不多完备。但只有仇人冗为未灭,不过还请放心,白冥莽定会保护好上凌宗,不会再让它遭受毁灭,也一定会杀死冗为,以他之血,来祭拜上凌宗死去的万千生灵!”
他再次后退一步,猛地跪下,重重地磕下一头,顿时额头上就红肿起来,隐隐约约有血丝浮现。
可以想象他用了多大的力道,但他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般,接着又磕下两头,又响又重。额头与地面猛力相撞的沉闷声回荡在空寂肃穆的宗祠中。
待到磕完头起身时,他上前走向最末尾的神主,犹豫着伸出手,最后还是抚在了上面。
“父亲,”他的声音穿过头顶上方的丝绦,与不知隐藏在何处的铃声十分协同地融为一体,“儿子回来了。”
“是儿子无能,没有保全您的尸骨,但我没有丢您的脸,我活了下来,我重建起上凌宗。请放心,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冗为,为您、为大家报仇!”
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排位上,默默地闭上眼,却依然无法阻止眼中滚落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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