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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终章7)

独歌令 12267字 2023-03-02

  已过早膳时辰,倌倌还没来找他,柳时明的脸色已黑得不能再黑了。

  六.九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却不得不颤着音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他:“听说昨夜秦倌倌在韩暮房内一夜未出。”

  这孤男寡女的待在一个房间内一夜未出,能做什么好事?六.九用脚指头都可以想出来,他惧怕之余,愤恨的啐骂一句狗男女,小心抬眸想要开导公子,莫要再把心思放在秦倌倌身上。

  还没等他开口,公子怒道:“倌倌你好的很。”

  随即只闻“噗”的一声脆响,原本被公子捏在掌心的茶杯已然碎成几瓣,一股鲜血从公子掌心溢了出来,霎时染红了他雪白的袖角。

  却是公子怒极捏碎了茶盏。

  六.九从未见柳时明这般失态过,当即一惊,忙手足无措的要帮柳时明包扎伤口。

  柳时明却拂开他的手,冷声道:“不用。”

  说罢,他扬手将碎瓷片扔在地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瓷片撞击地面的声响中,柳时明面无表情的从袖口中掏出绢帕擦手。

  他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看不出任何异样,然,深知柳时明脾性的六.九却知公子已在暴怒的边缘,他心惊肉跳的不敢再言。

  过了好一会儿,柳时明似消了气这才撩起眼皮道:“行囊收拾完了吗?”

  六.九见公子不再执着秦倌倌,不安的轻松口气,道:”收拾完了,不过……”

  “说。”

  六.九立马道:“此次南京布政司的案子可破,公子居功至伟,可圣上却封公子一个锦衣卫百户的官职,这职位远在韩暮之下,若公子这就动身去京师领任,那将来可是要听命与韩暮的,公子你甘心屈居韩暮之下吗?”

  而六.九能有此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眼下,韩暮和秦倌倌如胶似漆的,公子就算对秦倌倌起了心思,想要回头娶秦倌倌,先不说秦倌倌如何,那韩暮会放弃秦倌倌么?再或者说,韩暮这个上峰会那么大度的放着公子这个情敌在眼皮子底下吗?

  故,公子眼下最好是称病回京推拒掉这个职位,最为恰当。

  然,柳时明却道:“就算我不任这个职位,韩暮就会放过我吗?”

  六.九一愣,想想是这个理儿,正要再劝公子三思后,柳时明已从桌案前起身朝外走,边道:”今日我们不跟锦衣卫回京城,跟着韩暮去宜州,我倒要看看秦坚的案子,没了我,韩暮要怎么为秦坚翻案。”

  ……

  昨夜倌倌被韩暮折腾了一夜,浑身疼的似被大石碾压过,没一处不疼,只想赖在被窝里一直睡不想起床,哪知韩暮却早早的起床,并将她抱入她屋内榻上。

  倌倌知他这是为了她闺誉着想,不愿她被人非议这才有此一举,她心感他贴心之外,对他更多的是小小的不满。

  哪有人大清早的闯入她房间不说,还将她丫鬟青枝撵走了,人家还为自己的无耻找个“合理”的借口,说她染了风寒身子不适,需要他就近照顾。

  青枝听后,临出房前,探究的目光在她和韩暮身上巡视一圈,了然的出了屋。

  她脸上燥的不行,只想拍死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韩暮,叫他闭嘴,然,人家压根没给她任何机会,立即谈起了她爹案子的事。

  因此,倌倌这才从他嘴中得知她爹案子的一切枝节。

  据王湛调查的人说,当年他爹刚被圣上贬到宜州做知州时,曾招揽一位幕僚,那幕僚是个文弱书生,名柳卿,宜州人士,此人才名和柳时明比肩,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因此,她爹非常赏识柳卿,更令他督促修宜州桥之事。

  而柳卿感念他爹的知遇之恩,对她爹的话言听计从,更是不惜余力配合他爹修桥事宜。

  两人关系本是极寻常的上下属关系,若最后没出现她爹修的宜州桥坍塌的事,可能柳卿还会继续效忠她爹。

  然,坏就坏在,宜州桥坍塌之后,这本效忠他爹的柳卿本应为她爹的案子奔走呼救的时候,他却忽然凭空消失了。

  这时候,一个文弱的书生消失的事,在她爹修桥坍塌的事面前显得太微不足道,故,很多人只以为柳卿见她爹入狱,便自甘做缩头乌龟卷铺盖回程野老家了,所以并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

  听到韩暮说到此处,倌倌也如寻常所有人般没将柳卿放在心上。

  然,当韩暮说前阵子有人忽然见柳卿在宜州现身时,她还怔忪了好一会儿。

  她迷茫的问:“难道说他和我爹的案子有关?”

  “不能说无关。”韩暮沉吟片刻,缓声道:“据探子来报,说原本清贫如洗的柳卿,再现身时,他已任地方官,你爹出事后这几个月并没有科举,他这官是从哪来的?”

  “买官来的吗?”倌倌拧眉想了一会儿,猜测道。

  “并非。”韩暮道:“若买官得来的官,他买官的钱又是从哪来的?”

  齐荣国虽明面上禁止贪污受贿,禁止买卖官位,可这山高皇帝的,很多州府的官员都兵行险着买卖官位敛财,故,底下的官员也竞相效仿,高价出售官位,进而一个地方的县令职位便高达一百两白银。

  所以,一个一贫如洗的书生哪怕再有积蓄,也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便能凑足买官的钱,除此之外,就算他买官的钱凑足了,那和官府牵头卖官的人呢?那可不是一个书生想见就能见得了的人物。

  想到这,倌倌忽然想到这几天韩暮反复提到的话,说她爹的案子和柳时明有关,难道韩暮说的就是这个?柳时明就是和官府牵头的那个人?便脱口道:“你是说……柳卿可能是柳时明的人。”

  韩暮眉峰一挑,似在说她还不算太笨。

  倌倌立马得意洋洋起来,她道:“那现在是不是找到柳卿,就能从柳卿哪里查到我爹的案子?”

  “可以这么说。”如今倌倌爹的案子的线索,他除了查到柳时明,柳卿外,别的还没任何线索。韩暮想到这,道:“事不宜迟,我们今天就动身去宜州。”

  “不是说要回京城吗?”倌倌闻言,诧异的一掀被子从榻上坐起来。

  “我已向托人圣上请过假了,说要去别的州办事,暂时不会京城。”

  他说罢,嘘着她怔忪着的脸道:“怎么?不相信?难道你不想尽早替你爹翻案。”

  “想想想,我做梦都想。”倌倌闻言,差点高兴的要跳下来,她急忙穿鞋奔到梳妆台前梳头,边大喊道:”青枝,快点帮我梳头。“

  她话音方落,这才想到青枝被韩暮撵走了,并不在屋中,自然是不能替她梳头的,倌倌懊恼的扯了扯发丝,正要转身去找青枝,韩暮已走过来将她按坐下去,他俯身抢过她梳子,一本正经的道:“我帮你梳头。”

  倌倌诧异的道:“你会?”

  “不试试怎么知道?”韩暮戏虐的吻了她唇角,意犹未尽的道。

  他哪会儿梳头?这恶人真是……真是想尽办法的想要占她便宜,倌倌心里气恼的想,可更多的是高兴。脑中甚至骤然浮现出两句酸儒的诗来:唯留云鬓不梳理,只待红绳梦里人。

  …………

  待锦衣卫全部收拾妥当,出发的时候已是午后,倌倌和青枝从客栈出来,远远地就看到任道萱站在马车前,见她过来,任道萱眸色一亮,忙要奔过来,然脚只抬了一步,却硬生生的停在了原地,朝她不舍的低唤道:“表姐。”

  倌倌看了眼她身后的马车,透过车窗瞥见任道非人正坐在车里,想必方才任道萱找她时,是任道非不愿任道萱来找她的,是啊,如今任道非已落魄到这种地步,自然是不愿她看到他最惨淡的一面,同样,她也不太想见这个刺杀过她的“表哥。”

  便走到离任道萱几步远的距离停下了,低声道:“萱萱你不和我一起去宜州了吗?”

  任道萱当然想去,可她哥却……

  她苦涩的低下头,轻轻摇头:“不了,韩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了我哥,可他始终不放心我哥在留在他身边,便派人先遣送我哥回京城,我哥受了伤,行动不便,我要同他一同回去,在路上照顾他。”

  她说罢,忽然朝倌倌跪下去。

  倌倌大惊,忙上前几步就要搀扶她起来。

  任道萱却是摇头,“我带我哥谢谢表姐饶过他。”

  倌倌忙道:“你说的哪里话,赶快给我起来。”

  任道萱这才哽咽着从地上站起来,倌倌心头一松,还没开口说话,任道萱忽抱着她失声痛哭。

  哽咽着的声音从倌倌身后传出:“表姐,我听我哥说……经过这次事后,他一无所有了,他想要去边境历练几年,你知道的,我哥他平日养尊处优惯了,怎么受得了边境的苦寒日子,所以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想要陪他去,可若我去了,这几年可能再也见不到表姐了,可我不想和表姐分开。”

  倌倌闻言,许是被这小八卦精离别伤感的情绪感染,眼眶顿时红了,她哽咽着拍了拍她的后背,“那表姐只要一有空就去边境看你。”

  “不。”任道萱却郑重的摇头:“若表姐来看我了,那我肯定舍不得让表姐走了,所以我不想表姐去看我,我只要表姐念着我的好就好了,以后,若我回京了,我再去找表姐。”

  倌倌哪会不知是任道非不许她再接近自己,她这样说,只是不让她难堪,便佯装不知的点头:“好。”

  半晌后,任道萱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倌倌喉头如梗住了般难受的要命,需拼命忍住才不会哭出来,她笑着拍拍任道萱的肩头,轻声道:“到那边好好保重。”

  任道萱泪眼汪汪的看她最后一眼,忽猛地扭过身去朝马车奔去……

  泪眼朦胧中,倌倌看到载着任道萱和任道非的马车缓缓前行,最后化为一个黑点,渐渐的消失,忍不出哽咽出声。

  韩暮将忍哭的她抱入怀里,低声道:“你若舍不得她,待你爹的事情一了,我便把任道非调回京城,到时候任道萱同他一起回来,她就可以继续陪你玩了。”

  “她不会再找我了。”倌倌闭着眼流泪,喃喃的道。

  如今任家和她,韩暮决裂,任道萱再不会夹在几人之间佯装不知的左右为难,因……她已选择了任家。

  对每个人来说,人生最大的遗憾,恐怕从不是和对方没有一个美好的开始,而是在分离是依旧想着对方的一切的好,却不得不与对方分开。

  她想任道非是不想将难堪的一面令她看到,任道萱那个小八卦精却是将离别时所有的善意都留给了她,让她心存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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