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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吵架

姜久久 14067字 2023-03-02

  陆晚晚洗了手, 又用水囊取了凉水给岑岳凡擦了身上的血渍, 收拾停当之后,便听到山丘那边传来沈寂呼喊的声音。

  她一边应承,一边朝山丘跑去, 呼救道:“沈将军。”

  沈寂带着部下催马赶来,见到陆晚晚便单膝跪于她面前:“公主, 末将护驾不力……”

  “沈将军, 此乃天灾, 与你无干,起来吧。”没等他说完,陆晚晚便开口截断了他的话头。

  她看了看即将亮明的天, 天际星子寥落, 一夜过去,时间已相当紧迫。

  “事不宜迟, 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血灵芝送回。”陆晚晚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说道:“清点人马, 咱们启程吧。”

  沈寂得令, 命一队人送陆晚晚和岑岳凡回军营, 剩下的清点伤亡情况。

  ————

  军营里谢怀琛正在发脾气, 这几日他醒来的时候很少, 偶尔清醒见陆晚晚不在, 追问下去,谢染含含糊糊糊弄过去,一次两次他没起疑, 但四五日过去,谢怀琛眉宇间都是怒意。

  陆晚晚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她绝不会在他身受重伤的时候不见踪影。

  他一再追问,谢染瞒不住了,将她去了鹤鸣山菜血灵芝的事情告诉给谢怀琛。

  谢怀琛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胸口血气涌动:“鹤鸣山是什么地方?你竟让她去!”

  谢染委屈,当时他阻止的声音比谁都大,是陆晚晚铁了心,非得亲自走这一趟:“我劝了,不让她去,夫人冲我发了火。”

  谢怀琛面色涨得通红,气得额头青筋都绷出来了:“我去找她。”

  他极力站起身,毒气使他胸口胀痛得厉害,动一下牵扯着筋骨生疼。

  他刚站起身,门口的帘子便被高高打起,陆晚晚从外头走了进来。

  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使她看上去很憔悴,身形也瘦得厉害,不成样子,一向最爱整洁的人头发微微有些凌乱。

  继而,他们四目相对。谢怀琛两步夺上前,将她抢入怀中,双手紧紧地箍着她,勒得她就快喘不过气来:“任性,你真任性。”

  他的声音在耳畔流转,略带训斥,又饱含不舍。

  陆晚晚心间热流涌动,在前往鹤鸣山的路上,她昼夜不停地赶路,就怕来不及救他,当她再次触及到他温热的体温,他炙热的气息在她耳畔流转的时候,她体内那根紧绷的弦忽的就断了。

  “夫君,我回来了。你会没事的。”陆晚晚反手抱着他,脸贴在他胸前,声音微微颤抖。

  谢怀琛双臂紧搂着她,好似一不小心她就会化作雪花飞走一般。

  “陆晚晚。”他格外严肃地喊了她的名字:“以后你不许再这么任性了。”

  “不,我不。”陆晚晚仰头看向他,眼睛里泫然欲泣,闪着滢滢的光:“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要救你。”

  此时此刻,她仿佛有几分理解杜若了,那个柔弱得易折的女子,在薛戟死后,以弱小的身躯筹谋策划为他报仇。

  她将自己的青春都献给了薛戟,只为为他报仇而活着。

  那时她不懂,也曾有过疑问,为了一个男人奉献出自己是否值得。

  到如今她终于明白,若那人是谢怀琛,便是值得。

  她活着很不容易,跨越了生死,穿过时间的洪流,因而她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

  如今为了救谢怀琛,无论前方是风雨雷电,或是繁花似锦,她都愿意去闯一闯。

  那是谢怀琛啊,世界上最好的谢怀琛。

  “任性!”谢怀琛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说,眼角却有莹润的光泽。

  陆晚晚回抱着他,笑说:“我愿意为你任性一点。”

  岑岳凡忍着身上的痛楚给谢怀琛熬了解药。

  他送药进来的时候,陆晚晚已经洗漱收拾去了,谢怀琛躺在床榻上,嘴唇发白。

  “谢将军。”岑岳凡将药递给他。

  谢怀琛接过药碗,轻轻吹了一口,仰面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他挤出一抹笑,看向岑岳凡的腿,说:“白先生,你取药受了伤,送药这种事就让他们做吧。”

  岑岳凡伤到了筋骨,腿上固定了夹板,没挪动一步,都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笑了笑:“我这条命都是公主救的,不亲眼看你好起来,我愧对于她。”

  谢怀琛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碗,没有说话。

  早些时候,岑岳凡原本想问问谢怀琛先夫人的事情。那是他存于世上仅有的血脉亲人,但他知道,斯人已去,问了不过是为他人徒添烦恼,亦为自己徒添感伤罢了。

  故而,他将这个想法压抑到内心深处。时至今日,他更问不出口,有些话说出口比利剑还要伤人。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感叹:“公主她是很好的人。”

  谢怀琛亦有所感:“遇到她是我的福气。”

  别人都说他娶陆晚晚门不当户不对,但只有他知道,她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值得他珍之重之捧在掌心呵护之。

  岑岳凡坦然一笑。

  陆晚晚一进来,便见他们俩正笑着。

  “白先生,夫君,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陆晚晚笑问道。

  岑岳凡是个很纯粹的人,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笑说明有开心的事。

  “白先生在夸你,说我很有福气。”谢怀琛看着她,目光都是柔情。

  陆晚晚一笑,脸颊上浮起两个浅浅的梨涡,盛了酒似的,有醉人的芬芳。

  “白先生,你也跟着他笑话我。”

  岑岳凡道:“我不掺和进你们夫妻斗嘴,我去外面了,今夜谢将军有什么情况你们一定要及时叫我。”

  说罢,他拄着拐杖就要离开。

  “白先生。”陆晚晚喊住他,她犹豫了一瞬,终于开口:“有件事情,我想征询您的意见。”

  “何事?”岑岳凡蹙了蹙眉,问道。

  陆晚晚轻轻抿了下唇,再次抬眼,眼睫轻颤,笑盈盈地望向岑岳凡:“先生一再救我性命,我无以为报,加之我年幼失怙,无叔舅相护。这回先生又大义救我夫君性命,恰好家母与先生同姓,先生若是不嫌弃,可否让我夫妇认先生为舅父。”

  谢怀琛微阖着眼,双目轮廓狭长,听到她的话,紧抿的薄唇勾勒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岑岳凡一怔,显然陆晚晚的话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她是皇亲贵胄,天子之女,如何会认他为舅父?

  他思绪流转,想到在沙漠遇到狼群之时,陆晚晚问他是否姓岑。

  看来,她是知道谢怀琛先夫人之事,也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偏头看向陆晚晚,眸光在她和谢怀琛身上流转了一圈。

  “公主身份高贵,白某一介布衣,不敢攀附。再则,身为大夫,治病救人乃是天职,今日就算不是谢将军,我也会倾力相助。”白荣说道:“公主的心意在下心领了,只是万不敢受。”

  “白先生高义。”陆晚晚偏过头望了一眼床榻上的谢怀琛,心情莫名的好,眉眼唇畔染上了几分笑意,温言细语地说:“不过,我自小就没有舅父和叔父回护,很小就渴望有舅父。白先生,就当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可好?”

  说道最后,她声音低低的,真有几分委委屈屈的意味。

  岑岳凡心下一软。

  陆晚晚又说:“若你怕麻烦,往后我只在人后喊您舅父,人前还是还是叫您白先生如何?”

  岑岳凡望着陆晚晚,情绪波动。

  陆晚晚生怕他拒绝,又是叹气又是抹泪:“我命不好,小时候爹爹事多,无暇管我,母亲又早逝。嫁与夫君之后,我只希望他一生顺遂,可谁知道又出了这种事。是您救了夫君的命啊,您是他的恩人。我琢磨着这一路走来,过得这么苦,都是因为命中午贵人相助。这几天,我看着你为了夫君出生入死,又数次救我于水火之中,可不就是我命中的贵人吗?”

  她说的都是实话,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我保证你给您添麻烦,您看行吗?”

  岑岳凡满眼感慨,半晌,点头:“那行,我跟你有缘,孤家寡人漂泊半生,多了个外甥女,是我的福气。”

  陆晚晚差点喜极而泣,当即拉着谢怀琛下床,兴奋地说道:“夫君,快,喊舅舅!”

  谢怀琛见此情形,也能猜出个七八分,也不扭捏,当场朝岑岳凡深深一揖,喊了声:“舅舅。”

  岑岳凡又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忙扶着谢怀琛让他上榻:“胡闹,受了这么重的伤,体内余毒未清,怎么能随便乱动。”

  说着斥责的话,他眼圈却比谁都红得厉害。

  陆晚晚决定次日在军营里张罗几桌酒菜,正式认亲。

  她累了好几天,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很快就进入沉睡之中。

  谢怀琛知道她这一路辛苦在,早早哄她睡了。他却睡不着,掌了一豆灯火撑在榻边,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

  低声说:“晚晚,我爱你。”

  女子已经陷入熟睡,呼吸都是清香甜美的。

  谢怀琛心满意足地斜倚着枕头半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没睡多久,倏地坐了起来,四目相对时,不免微楞。

  谢怀琛想笑,又有些难过:她肯定在半睡半醒之间想起了他,想起了他的病情,故而惊醒了。

  他莫名心酸,将她揽入怀里。

  “夫君,你怎么醒了?”陆晚晚将头虚虚放在他肩头,他身上有伤,她不敢靠得太重,柔着声音问他。

  她愣了一下,大概是彻底清醒了,下床搀扶谢怀琛躺下:“你怎么坐起来了?白先生说你中毒得要紧,得多躺躺。”

  “我躺得不仅胸口疼,头也疼。”谢怀琛顺势搂了她的腰,稍微一用力,将她抱到了身侧。

  陆晚晚惊讶地轻呼出声,她知道他荒唐,却不敢挣扎,生怕碰到他的伤患处,只得任由他胡来。

  她低头要去看他的伤口,他却一手搂着她柔弱的腰肢,用额头去抵她的额头。

  “离开的时候你还发着烧,我亲手给你把药灌下去,再醒来,你人就不见了。”谢怀琛伸手轻轻摸着她的面颊:“你又不乖了,背着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陆晚晚握着他的手,拉开他胸口的纱布,确认伤口没有挣开。她抬眸看向他:“你就乖了吗?”

  谢怀琛失笑,吻了下她的唇。

  陆晚晚板着脸,说话端方而持重,有几分威严:“你瞒着我乌兰桥虚张声势,我怕乌兰桥有伏兵,你招架不住,故而去求沈寂出手帮忙。最终却差点害死你。”

  陆晚晚的情绪倏地一落,眼底闪过几分寒芒。那寒芒一闪而过,笑容都僵硬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沈寂告诉我乌兰桥只是你迷惑内鬼的一个幌子的时候,我有多难过。我差点就亲手害死你了。”现在回想起当天那一幕,她还怕得浑身颤抖,遍体生寒。

  谢怀琛双臂略微用力,将陆晚晚圈进怀里,他的唇凑在她耳边,轻轻道:“对不起,当时决定得仓促,我来不及告诉你。”

  “来不及告诉,你给我暗示也好,我也不会急得抓耳挠腮。”陆晚晚舌尖有千斤重,抬眸,看向谢怀琛的眼睛:“你是觉得告诉我也没什么用,我什么也帮不了你。是不是?”

  她眼中有泪,觉得自己委屈,但这种委屈说出来又过于矫情。这是他军务上的事,她没有权利要他事无巨细地告诉他。

  但就是这样她才觉得难过,公公和婆婆一生恩爱,和乐有加,是她最羡慕的夫妻相处的理想状态。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们旗鼓相当的基础之上,他们是战场上的同袍兄弟,是生活中的将亲密挚友,从两人结合的那一天起,就成为嵌在一起密不可分的整体。

  她也想帮助谢怀琛,共享风花雪月,共御雷电风霜。

  故而,她不辞千里也愿追过来。否则她大可不必趟这趟浑水,安安心心在京城做她的富贵闲散人便是。

  “不是,这些都是无感紧要的事情,你不该为这些事烦恼的。”谢怀琛解释道。

  “若是今日在你面前的是母亲,你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她吗?”陆晚晚仰面看向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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