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铜雀台
“一点点而已啦。”虞乔用食指勾勾他的手,“先回家吧。”
到家之后,脱掉鞋,周宴深才看到她微微被磨红的脚后腕。
他从玄关处把人抱起来,放到沙发上:“疼吗?”
“一点点。”虞乔诚实说,“这鞋是品牌方送来的,我也是第一次穿。”
周宴深从储藏室拿来碘伏和消炎药,虞乔按住他的手:“我先去洗澡吧,否则涂完也会掉。”
洗完澡出来,周宴深在卧室的沙发上等着她,虞乔擦着头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他把她的脚放到自己腿面上,拧开碘伏,用棉签蘸了一点。
极其骨感修长的一双手,男人敛着睫毛,神色认真,看着看着就让虞乔想到了他穿着白大褂在医院冷淡禁欲的样子。
越是这样,越是招人。
“周宴深。”
“嗯?”
她微微凑近,促狭道:“你们医院没有小姑娘追你吗?”
周宴深瞥她一眼:“你看起来好像很期待。”
“我只是好奇啦。”虞乔说,“什么样子的女孩子追你,你会心动啊?”
周宴深给她涂完最后一下,把废弃棉签丢进垃圾桶,起身准备去洗手,随口回答:“你。”
虞乔紧跟着起身穿鞋:“我是说除我之外了。”
她趿着鞋走到浴室门边,靠着门框:“我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你为什么喜欢我哎。”
周宴深低着眸,在水流下洗着手,侧脸轮廓在冷光灯下明晰,闻言勾唇:“哪有为什么。”
“那总有什么时间吧。”虞乔不依不饶,“比如说是高二啦,还是高三,还是什么?”
他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沉吟道:“应该都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
周宴深走过来,微微思索:“如果非要追根溯源的话,应该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虞乔回忆:“是高二开学,我晕倒你送我去医务室那次?”
他摇摇头。
“不是吗?”虞乔疑惑,“那是什么时候?”
“是高一。”
周宴深揽上她的腰往外走,边走边说:“应该是高一刚开学不久,有一次我晚上忘记带作业了,回去拿,经过你们班,你在里面。”
虞乔一愣。
周宴深记得,那天晚上温度还挺低的。
夏末初秋的季节,白天炎热,到了夜晚却是风凉。
学校里到处都没人了,他经过三班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个人,是个女孩子,扎着马尾,身上是夏季校服,趴在桌子上,也不开灯,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难过。
周宴深忍不住驻足。
那女孩很纤瘦,皮肤又白,在夜里显得伶仃脆弱。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脚步声,她慢慢地抬起头。
他在她看到自己之前躲到了墙后。
她显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慢腾腾地把下巴搁在胳膊上,眼神空洞茫然,看着难过极了。
很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叫人忍不住心怜。
他拿了作业,走出学校之后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些零食和一张薄毯。
买完之后,又不知道怎么给那女孩。
怕她不接受,又怕同龄人的相赠会伤害她的自尊心。
踌躇了半晌,周宴深才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把东西给门卫,托他送过去。又担心她会不会是和家里吵架了跑出来的,让门卫带她去国际部的休息室休息。
周宴深说完,忽然发现身旁的人停下了步伐。
他低头,看到虞乔的神色怔怔愣愣的,慢慢变成一种又哭又笑的神色。
“是你……”她喃喃着。
虞乔紧紧握着他的手,一仰头,眼泪一颗颗从脸上掉下来。
她的睫毛颤抖着,泪水簌簌,声音带着哭腔:“周宴深,居然是你。”
第44章 铜雀台
周宴深愣了一下, 滚烫的眼泪掉到他手背,连着他的心都被揪了一下。
手边一时没有纸巾,他只能用自己的袖口给擦虞乔眼泪, 把她按到床边坐下, 捞过来床头的纸巾,一张接一张擦掉她的眼泪。
虞乔哭得断断续续,接过纸巾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低头闷声说:“别看我,我哭得好难看。”
“哪有。”周宴深把人揽到怀里, 轻声哄,“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
虞乔额头抵着他的胸膛,一直抽泣着, 慢慢才缓过来。
她刚才一下子是真的没有忍住。
那晚她被梁淮赶出家门, 无家可归的时候在学校,真的万念俱灰到想去死, 想结束那种没有盼头的日子。
可是那一张薄毯, 一瓶水,几包零食,直接把她从恍恍惚惚寻死的绝望中拉了出来。
她告诉自己, 虞乔, 你看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还是有人在关心你的。
后来那一晚, 被带到休息室里睡觉,那是她十岁到梁家之后, 唯一睡得安生的一夜。
她差一点就要活不下去了。
是周宴深救了她。
又一次。
他的无心之举, 是夜幕中撕开的一道口子, 让她能够模糊看清脚下的路,不至于一脚踏入深渊。
她铭记于心这么多年的恩情,真正应该感谢的人居然是他。
想到这,虞乔鼻尖又忍不住一酸,她低下头,忍住,慢慢松开揪住周宴深衣服的手,低声说:“周宴深,你知道那晚我为什么在学校吗?”
“是因为梁淮,梁宏生那天不在家,他就不让我进去。”
“所以。”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非常认真地说,“谢谢你。”
周宴深的指节泛白,他的神色却仍然是温柔的,慢慢松开手,抚上虞乔的脸颊:“不要谢我,你要谢的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