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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肉肉喵 11468字 2023-02-28

  林桑青怎么也想不到,大半夜的,箫白泽会突然出现在她的床边。他不是去虚驼山看西宫太后了么,怎么还连夜赶了回来?

  揉着眼睛坐起身,她捂住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有气无力道:“啊,皇上您回来了啊,臣妾原以为您要留在宫外过夜的。”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睛,她借着睡意问箫白泽,“您不去启明殿睡,来繁光宫做什么,我这里只有一张床,容得下我就容不下你了。”

  虽然神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林桑青还是晓得的,今晚是除夕夜,往年除夕夜箫白泽都会去淑妃宫里,今年他头一次破例,选择在除夕夜出宫去虚驼山,大抵是因为淑妃在席间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生气了。

  所以她没问他为何不去淑华宫,而是问他为何不去启明殿。

  殿内只有一盏烛火还亮着,却也岌岌可危,只差一小段便烧没了。箫白泽褪去身上的虎皮大氅,抬手潇洒将它挂到架子上,侧着身子同林桑青道:“今儿个是除夕,朕不想一年的最后一天还独身一人度过,未免……也太凄惨了些。这宫里勉强称得上心口如一的人只有你了,所以朕到繁光宫来,沾一沾你身上的人气。”再褪去一件花青色外袍,他从容吩咐林桑青,“你去地上睡吧,朕方才帮你把地铺打好了,无需多麻烦,只要你挪个身便成。”

  林桑青原本以为,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不会害怕孤独的,却不曾想,原来箫白泽也害怕孤独啊。她借着暗淡的烛光垂眼往地上看去,果然,地上有个现成的地铺,不知箫白泽什么时候铺成的。

  唔,看来她睡觉太死这个毛病得改改,不然哪天在睡梦里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

  拉过被子盖到头顶上,林桑青巍然不动,斩钉截铁拒绝道:“不去。”

  她才不会离开好容易捂得暖烘烘的被窝去睡那冷冰冰的地铺呢!

  抬手拉开盖在她脑门上的被子,箫白泽居高临下看着她,面无表情道:“我帮你铺了三床被子,地铺软得像棉花一样,纵然你再身娇肉贵,也完全不用担心硌得慌。”

  这不是硌不硌得慌的问题,是要离开暖炉去冰室的问题!看看简陋的地铺,再看看华丽的雕花木床,林桑青叹口气,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然箫白泽是皇上,她身为他的妃嫔,不好明着忤逆他的意思。

  哎,身为妃嫔?

  似在荒漠中遇到眼清泉,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了。嘴角扯起一抹邪魅微笑,她扯了扯衣领,换了个妖娆妩媚的躺姿,朝箫白泽挤一挤眼睛,言语轻挑道:“睡什么地铺啊,纵然被子铺的再厚,地上也始终没有床上舒服,皇上,不若您也到床上来和臣妾一起睡吧。”

  拽着被子的手一顿,箫白泽的身子登时僵住了,似乎他很害怕听到与侍寝有关的话题,也是,毕竟他有难言之隐嘛。

  “皇上不敢和妾身同床共枕吗?”支起胳膊肘撑着脑袋,林桑青朝箫白泽深深笑道:“您是皇上,我是妃子,伺候您是妾身分内之事,无论您今夜做出什么事情,妾身都会默默承受的……”

  “嗖”地把被子还给林桑青,箫白泽一个顿儿都不打,干脆利落地转身,径直朝地铺走去,“我去地上睡。”

  眼见目的达成,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心底却乐得要开出花儿来,林桑青眯着眼睛腹诽——小样儿,跟我斗,也不看我这二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她扔只枕头给他,“喏,给你,小心落枕。”

  箫白泽伸手接过枕头,随意塞到脑门底下,出声问她,“你的脸怎么了?”

  林桑青摸摸自己的脸蛋儿,平着声儿道:“指甲划的。”伸头看看躺在地铺上的那人的神情,又补充一句,“皇上若有揶揄的话想说,便赶紧憋回去吧,爹和娘都数落过我了,大晚上的,我可不想再被数落一顿。”

  萧白泽递给她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你倒挺会察言观色,我正想揶揄你两句呢,既然你把话说在前头了,朕不揶揄你也罢。”他拉过厚厚的被子盖在身上,眯着眼睛默了片刻,不多时,又睁开眼睛道:“我睡不着,你唱支歌给我听。”

  林桑青一口回绝,“不唱。”

  有几缕头发跑到地上去了,萧白泽伸手将它们捞回到地铺上,俊美的容颜在烛光下尽显朦胧之美,他枕臂道:“赏你一对赤金步摇。”

  林桑青挤挤眼睛,“有一点想唱了,但是想唱的**还不是特别明显。”

  萧白泽立时了然,把筹码往上加了加,“外加一枚羊脂玉玉佩,北疆产的,质地比南疆玉还要通透。”

  羊脂玉玉佩!哇萧白泽大手笔啊!只是哼段曲子就有赤金步摇和羊脂玉玉佩拿,这桩买卖稳赚不赔的,钻进钱眼里的林桑青不再拒绝,她清清嗓子,压低声音唱道:“大山的子孙哟——爱太阳咯!”

  萧白泽再度沉默了。良久,他伸出一根跟葱段似的手指头,指向大门外道:“出去。”

  打横躺在软软的被褥上,林桑青撇嘴道:“外面太冷了,皇上不心疼臣妾的身子,臣妾自个儿可心疼得紧,我才不出去呢。”

  泛白的嘴唇紧紧抿着,萧白泽背过身去,将被子拉过脑门顶,显然不想听她说话。

  “噗”。殿内仅剩的一盏灯火也熄灭了,四周骤然变得漆黑,四下里一片寂静,静得能隐隐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亏了刚才嚎的一嗓子,林桑青仅存的睡意已荡然无存,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呆呆望着头顶的帷帐,思绪一下子飘得有些远。她尝试着睡去,然睡意实在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拼命来,她越想睡着,神识却越清醒。

  萧白泽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不晓得是不是睡着了,林桑青实在无聊的紧,她随意寻了个话题,低低同萧白泽道:“今儿个是除夕,皇上不去淑妃宫里不碍事吗?”双手叠放在胸前,她继续道:“季相放弃了与女儿团聚的机会,替你在大营犒劳三军,你却连他女儿的宫殿都不去,我若是季相,估摸连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

  约莫过了有半盏茶的时间,萧白泽没搭理她,似乎是睡着了。林桑青闷闷扣着指甲玩儿,当睡意一点点袭来,她正准备听从身体的呼唤闭目进入梦乡,萧白泽突然开腔说话了,颇有几分虚无缥缈之感,沾染了仙气一般,“第四年,这是朕做皇帝的第四年。”他缓缓道:“朕将她的国号改了,明令宫里的人永远不许提到她,并把她的宫殿赐给一个唱歌极其难听的人,朕几乎将她存在于世的所有痕迹都抹去了。”他仍旧平躺着,身子动也不动,只有好听的声音不断传来,“抹去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只需要四年,多么容易。”

  自动过滤掉一些不好的话,林桑青重新睁开眼眸。虽然萧白泽没有提到那个“她”的姓名,但她知道,他说的那个“她”,即是昭阳。

  之前的疑惑因他这段话解开了一些,原来,让淑妃和方御女争吵的昭阳是个女子。从萧白泽的话听来,她如今居住的繁光宫就是昭阳曾经的宫殿,那么如此想来,昭阳应该是前朝的某位娘娘——宫里的宫殿只能给娘娘住啊。

  她在黑暗中偷偷咋舌——啧,什么情况,萧白泽为何如此怨恨前朝的这位娘娘呢?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恩怨纠葛?

  这些话当然不能明着问箫白泽,面色恢复如常,她试探着同箫白泽道:“嗯……昭阳是谁?”

  箫白泽这次回答的倒很迅速,“一个该死的人。”

  想到方御女和淑妃在宴会上的对话,林桑青不解道:“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淑妃之所以在宴会上大动肝火,便是因为想到了死去的昭阳,她分明已死,箫白泽怎会说她该死?

  “不,她没死。”低沉的声音从地铺上传来,若要仔细聆听,能从中听出些许憎恨之意,“如她一般的祸害,总要活上千百年才会死去,若非如此,怎会有‘祸害遗千年’一说。”

  林桑青很是不解,在方御女和淑妃眼中,昭阳是该长命百岁的好人,哪怕她已死去多年,她们也会为了她吵起来,而在箫白泽眼中,昭阳就成了遗祸千年的大恶人。

  都说千人千面千般思绪,箫白泽的思绪和其他人的思绪截然相反,不知他和昭阳有什么仇什么怨。

  这一夜已过去了大半,离天明只有个把时辰,远处城镇上的公鸡皆睡着了,它们在等待着,等待那一丝划破天际的曙光出现,到那时,它们便能扯着嗓子尽兴啼叫。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新的一年在寒冷中缓缓到来。

  可能是因为得了不举之症,箫白泽整夜都睡在地铺上,手脚老实得很,只是偶尔翻个身,连个屁都不带偷偷放的。

  天刚蒙蒙亮,宫人们轻轻扣响繁光宫的殿门,询问箫白泽是否要去拜访皇亲。箫白泽赶在宫人们进来之前将地铺收进了柜子里,动作迅速地爬到床上,钻进百花逢春被窝里,朝看的起劲的林桑青做了个别多话的手势。

  宫人们鱼贯而入,拿衣裳的拿衣裳,拎靴子的拎靴子,始终没有抬头看向床榻这边,似乎怕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林桑青登时了然。

  她便说嘛,箫白泽不会无缘无故来她宫里,作为一个心思缜密的帝王,他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有准备的。

  昨夜他宿在繁光宫,是为了告诉前朝后宫,他开始宠幸她了。

  也许,今后后宫的局势要从淑妃一家独大变成她与淑妃平分秋色了,毕竟她爹现在可是三相之一啊。

  箫白泽离去后,繁光宫的宫女们才敢靠近林桑青,她们只以为昨夜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都红着脸蛋恭喜她,“恭贺娘娘大喜。”

  林桑青只觉得欲哭无泪:恭贺你们个大头鬼啊,老娘本是黄花大闺女,这倒好,还什么都没体会过呢,以后就要被盖一个“人妇”的戳了。

  做女人命苦,做有不举之症的皇帝的女人苦上加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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