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景的中午。

　　太阳已经褪去了盛夏的酷暑，即便是十二点的正午阳光也显得温温柔柔。

　　顾欢正坐在食堂，明明是没课的下午，却要在一点前去导师办公室整理论文。

　　她叹了口气，拿起餐具，准备对桌上这碗散着香气的烤肉饭下手。

　　“嗡——”

　　很平常的消息提示声，顾欢没在意，但是下一刻突然想起了什么，抿了下嘴唇，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拿起了手机。

　　【我登机了，晚上见一面吧？】

　　是宋清之。不过原本属于他的特殊的消息提示声被顾欢默默地改掉了，化为寻常，而这种事情只有自己能够察觉，也不知是跟谁置气。

　　她看着消息界面，眼神有些犹豫，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的用大拇指摩挲了几下手机边缘，意识到这个动作和某人惊人地相似后，攥紧了手机，暗灭了屏幕。

　　几秒后。

　　【我今晚有事。】

　　很没有诚意的回复，如撒气般明显。

　　可惜此刻宋清之已经关机，没有看到她的回复，因为她大概也想不到，他在登机前犹豫了多久才选择用信息的方式再次联系她，并且，压着起飞的时间点。

　　美国的夜晚实在有些暗。

　　银景的下午也显得昏沉。

　　顾欢撑着下巴，看着面前一叠打印出来的论文微微点着头。

　　下一秒，脑袋就顺着手臂，像坐了个滑滑梯，准备降落桌面。

　　软着陆。

　　李默悦看着顾欢脑袋下自己厚厚的外套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轻笑声响起。

　　那是不同于少年的声音，有几分刻意的压低，还有几分成熟的风韵。

　　李默悦皱眉回头望过去，对上刘教授的眼神却没有开口。

　　“咳咳，知道你喜欢她，但是不能在办公室的时候谈恋爱啊。”

　　故作生气，真不知道该不该借给他一副假胡须让他更生动地演绎一下，气得胡子翘起来。

　　无奈地笑意漫上李默悦的脸颊，他侧过头又看了一眼顾欢，紧闭的双眼，平稳的呼吸，索性不再跟自己这个“过于活泼”的导师否认，反而是点了点头。

　　“你小声一点。”

　　这下刘教授是真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

　　“为老不尊。”

　　面前的男人看了李默悦两秒，突然拿起来手机，那动作，一看就知道是打开了前置摄像头正琢磨着自己的脸。

　　李默悦看着他的动作，忍了忍才没笑出声。

　　好歹跟着老师三年了，他这个性格，要和得意门生成为标准的“师生”相处模式真的有点儿难。

　　至少对李默悦，他总是像个“伙伴”。

　　他重新坐好，看起自己桌面上的论文，不时动笔，办公室安静的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还有主位处的键盘敲击声。

　　以及，伏在桌面上的人平稳的呼吸声和那对纤细蝶羽带起的微弱风动。

　　回避就算做不尴尬了，沉默就当做不清醒吧。

　　———————

　　【如果一个人没跟你告白，怎么拒绝他啊？】

　　【小姑奶奶，不要在凌晨呼叫你颜兮姐。】

　　顾欢看着手机，熟悉的语气，轻笑了一声。

　　她一出导师217的办公室，不仅找了个“减肥”的借口拒绝了李默悦一起晚饭的邀请，更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颜兮。

　　倒是忘了，时差一推算，他们那里现在应该是凌晨三四点才对。

　　自家的“禽兽”哥哥这个点和颜兮姐在一起？

　　她转了转眼睛，本来有些垂下的眼角微微勾起，就像面部飞来的一缕生机。

　　【请这位狼人收敛言行，不然小心我提醒爸妈某人现在房间是空的。】

　　大洋彼岸的“狼人”红着眼有些咬牙切齿，偏偏拿这个小姑奶奶毫无办法。

　　顾欢拿着手机滑了几下微博，还是没有等来对面的消息回复，只好作罢。大概顾安现在恨不得把她抓到面前……但是好像除了“痛哭流涕”抓着她的肩膀问“为什么”以外他也做不了什么了。

　　不得不说，她对自己外刚内怂的老哥还是很了解的。

　　她笑了笑，似乎心情好了不少。

　　或者她一开始就没有弄明白，有一个人喜欢自己的时候，为什么反而会感到不开心呢。

　　顾欢收起手机，沿着通往主教的大道慢慢悠悠地走着，六点就从导师办公室出来的人，生生晃到了七点钟才到了自习教室。

　　银景大学是没有强制晚自习的，不管是大几，但是倒是给每个院不同年级都划了自习教室，在每天的特定时间段开放给部分从高中至今仍然热爱晚自习的学生。

　　顾欢并不是其中一员，但是今天却破天荒地想要来“一探究竟”。

　　归根结底，一个是想把最近看的多且难的论文总结一下，另一个就是回到寝室总是想要加入方妍和韩冷然后化身“四排军队”，虽说方妍的队长还在职业战队，但总是说排位就到，闲的仿佛无业游民。

　　她砸吧了一下嘴，跟着队长能第一倒是没错。

　　抓着手机，飞快的点了几下，在寝室群里说完后，就点了飞行模式。

　　一楼，金融系大一的自习教室好像是在……107？

　　还是，701？

　　她叹了口气，又抓出了手机，刚打开网络就有一条微信消息蹦了出来。

　　【兔子，来不来707自习？】

　　看来七楼是划给医学院的自习范围？

　　顾欢不自觉伸手抓了抓头发，卫巍找她吃东西出去玩儿都比较靠谱，但是正经地找她一起上自习倒显得有些奇怪了。

　　不过倒也挺好，正好不用再去问自己年级的自习室是哪一间了。

　　像是怕她不来一样，还没等她回复，手机上又一条消息追了过来。

　　【其实我带了好吃的。】

　　？果然，还是这样的卫巍正常一点。

　　不过如果她在行动之前看一眼，之前班群里李默悦作为代班发送的自习教室安排表，她就会知道，主教的七楼并没有安排自习教室，这个点儿，还留在七楼教室的，大概只有上节课在这里上课的人。

　　比如卫巍。

　　或许还会有别人。

　　比如被叫过来的李默悦和顾欢。

　　707是最靠近电梯的教室，顾欢一进入七楼就看到了教室的门牌。

　　说好也好，离电梯近总觉得很方便；说不好倒也不好，“交通要道”人来人往不会很吵吗？

　　她蹙眉，或许和卫巍“分享”一会儿零食，可以说服他跟自己换个自习教室？

　　但是她没有发现，此刻七楼的人少的出奇，甚至除了707只有走廊最两边的几间教室还亮着灯。

　　像是印证了她“会吵”的想法，至少在她走进707前，她听到了很清晰的对话声。

　　丝毫没有避讳的表现，此刻的声音若是有略微的压低，那么这个声音的主人大概天生是高八度才对。

　　不过李默悦显然不是。

　　“你说的很奇怪，你对顾欢不也很好？”

　　这句话让她停住了脚，并且站在门口生了根。

　　教室的门半开着，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还是根本没有关的意识，这让顾欢毫无阻碍地看到了教室里面的情况。

　　卫巍面对着她，或者说面对着李默悦，表情是少有的沉寂，像是在表示如果不是必要此刻的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看到她来了，没有表示也没有出声，像是微信里那个叫她来自习加分享零食的人不是他。

　　李默悦背对着她，和卫巍一样都站着，不过两人都半坐在桌子上，相似的身高倚着桌子刚刚好。

　　两人之间隔了一张桌子，空空的，别说零食，就是一本课本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