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珊再次目睹了一次轰轰烈烈的神的信徒的朝拜祈祷。

　　无数男女老少同样都是念念有词, 不同于上次她躲在楼梯后的角落后看见的激情昂扬，反而一个个的表情都充满了敬仰和神往。

　　等到他们都朝拜完，邢珊才敢小心翼翼地出来。

　　这里真的是太危险了！

　　但她很快就想到了。如果以海真的是艾克斯亲王的人, 他发现她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去向信徒朝拜祈祷, 很容易就能猜到她并不是神的信徒, 也就是所谓的异端。

　　任默曾经说过，在这里对待异端的方式都是直接打死。

　　邢珊哆嗦了一下, 觉得实在惊悚。

　　确定外面热闹的街道又恢复了寂静, 邢珊也不太认得外面的路, 不过还好路边有路标和指示牌。

　　邢珊跟着记忆走到了文化广场, 突然听见了一阵熟悉的旋律响起，是他们之前在亡灵世界听见诺诺弹奏的《梦境协奏曲》。

　　可是诺诺不是在亡灵世界吗？那现在在弹奏《梦境协奏曲》的人又是谁？

　　循着钢琴曲的声响寻过去, 走到了那间窄小的屋子前，她看见了那个女孩依然坐在钢琴前；她磕磕绊绊地弹奏着钢琴，显然还不太熟练的样子。

　　这个世界的诺诺·····却并没有死去！

　　她看起来还很年幼，比亡灵世界的诺诺要年幼很多。

　　在这一刻邢珊突然觉得恍然大悟了。

　　亡灵世界的时间和游戏世界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而根据两个诺诺的年龄推算, 至少有四五年的差异。

　　与其面对外面那群亢奋的npc，邢珊宁愿对面一个孩子。

　　在门口轻轻敲了下门，过了一会就听见诺诺踢踏踢踏着鞋子过来, 她却站在门后低声问是谁。

　　邢珊说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理由, 屋里的诺诺却犹豫了：“妈妈说，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那不开门也行。姐姐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好不好？”邢珊温柔地向诺诺询问。

　　“好。”诺诺乖巧地点头。

　　“你知道今年是哪一年吗？”邢珊轻声开口。

　　“星历236年。”诺诺说。

　　星历236年，也就是他们进入游戏世界的两年前。

　　也就是萤火行动的最后一次, 火烧黄金殿的时间。

　　星历236年！

　　星历238年！

　　还有亡灵世界的时间！

　　她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现在是星历236年, 死者云娅是否还活着？

　　刚才她已经去过云娅家了, 现在那个嫌疑人3号应该就在云娅家里。

　　邢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再问诺诺：“小妹妹，你是自己在家里吗？刚才我听你弹的钢琴曲可好听了，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梦境协奏曲》。”诺诺咬字清晰地说，语气中又有几分悲伤，“妈妈说，只要我一直乖乖呆在家里弹奏着这首曲子，妈妈很快就会回家了。可是我弹了很久，妈妈都还没有回来。”

　　屋里的小姑娘仰起头，贴着木门轻声向邢珊问：“姐姐，我妈妈真的还会回来吗？”

　　她的妈妈已经死了！邢珊已经在海边看见了林林老师的尸体。

　　“当然。”邢珊点点头。

　　这个世界太残酷了，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就这样被卷进了洪流旋涡之中。

　　深吸了一口气，邢珊才离开了小姑娘的家外面。

　　却听见背后传来急急开门的声音：“姐姐——”邢珊回头，看见诺诺就站在门口，双眼蓄着泪，“我妈妈，是不是已经死了？”

　　邢珊望着她，却没有办法开口。

　　“是我妈妈让你来找我的吗？”诺诺望着她，语气已经有些泣音，“我梦见我妈妈了。我妈妈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没有见过林林老师。但是我想林林老师一定希望你好好的。”邢珊咬了咬下唇，才轻声说道。

　　诺诺终于泪如雨下：“我知道了。”小小的姑娘坚强地抹了一把泪，“谢谢姐姐。”

　　看见诺诺又进了屋里，许久过后《梦境协奏曲》的旋律重新响起。

　　邢珊知道，后来诺诺还是死去了，变成了亡灵世界的那个诺诺，还在这间屋子里继续弹奏着《梦境协奏曲》，还在继续漫无止境地等待着她的母亲。

　　在这个群体化悲剧的大背景下，无论是年幼的诺诺，还是她的母亲、作为首席钢琴家的林林女士，自称是林林老师的学生的任默，反帝国联盟组织的成员逢舟和云桐，还有在遗书中悲观厌世的云娅，似乎所有人都在无可避免地走向了悲剧的结果。

　　在街头走了很久，邢珊才想起来查看刚才林令舒发给她的信息。

　　[珊珊，我基本可以确定嫌疑人3号以海就是艾克斯亲王的线人]

　　[亡灵世界并没有以海这个人]

　　······

　　快速浏览完林令舒发给她的信息，邢珊才跟她交流：“我觉得可能，我们之前的猜测还是错误的。我在这个空间遇见了诺诺，活着的诺诺；诺诺告诉我，这个世界的时间是星历236年。”

　　“你要不要找你那边的npc问问，你们那边的空间的时间是哪一年。”

　　过了一会，林令舒就说，他问过npc，他们那边的时间是星历241年。

　　看来不同时空的时间真的不一样。

　　但就没有一个时空的时间是案发的星历238年。

　　“珊珊，我有一个猜测。”林令舒似乎在尝试着推断这种可能性，“按照我们之前搜集到的所有信息，亡灵世界的人都是在亡故之后才来到了这里。但他们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是向星星祭祀过的；比如云桐和逢舟都是被人杀害，然后来到了亡灵世界。可见祭祀并非必要条件，我们都被误导了。”

　　这和邢珊刚才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们亲眼所见云娅自杀，但系统却是判定云娅被人杀害，可见眼见并不为实。

　　死去的云娅，到底是236年的云娅还是238年的云娅。

　　星历236年和星历238年，很有可能存在一个迷惑空间。

　　而在这个案件中，系统没有给他们数据空间作为缓冲，很有可能就是数据空间会导致这个陷阱暴露。

　　“我要先回云娅家里，确定一件事情。”邢珊决定。

　　这条路她走过两次了，再绕回云娅家中也并不难。

　　遥遥望见云娅家的门是关上的，也不能确定以海是否还在云娅家中。

　　邢珊躲在拐角后面观望了一会，都依然没有看见以海的身影，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云娅家，然后用余光去寻找可能存在的以海的踪影。

　　确定以海确实已经不在屋里，邢珊才准备推开门进屋里。

　　在推开门的一刹那，灼眼的白光骤然将她笼罩，好似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邢珊迷糊地想着，在白光中走了好久，终于有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你愿意跟我走吗？”在白光之外看不见的人问她。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她却想不起来来者是谁了。

　　站在白光中，她才问：“你是谁？”

　　来者不语，她还在辨认着：“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你的声音好熟悉。”

　　“也许我们前世曾见过。”他说。

　　“我能相信你吗？”她问。

　　“当然。”对方不假思索地回答。

　　依然是迟疑了一瞬间，才跟着那只手的指引，走出了白光之中。

　　邢珊好似从另一个时空回来，睁开眼就看见林令舒站在她面前，担忧地问她感觉怎么样了。

　　她刚才是怎么了？邢珊仔细回想，还觉得很奇怪；但再看周围的情况，也还是在云娅家里，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个空间的云娅家。

　　“这还是星历236年。”林令舒很体贴地告诉她。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邢珊还奇怪，林令舒应该是在亡灵世界。

　　林令舒说他已经找到了心声墙，其实海市蜃楼的说法同样也是谬误，亡灵世界就是亡灵幻境。

　　他在云桐家里找到了破除幻境的方法，就从亡灵世界里面出来了。

　　如果海市蜃楼只是幻境，邢珊就觉得很能理解了。

　　与其说那是幻境，或许用梦境来描述更为准确。

　　诺诺弹奏的《梦境协奏曲》就是一个很明显的提示，真真假假都是梦境。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进入的就是梦境，才会有了这么多个真真假假的空间。

　　云娅家里还有一间靠里面的房间，房间里的物品已经被搜索得乱糟糟的，显然就是刚才以海进来将这个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

　　而床上躺着一个姑娘，身上盖着被子，双手覆在腹上。

　　她已经死去，唇角微微扬起，好似在轻笑着。

　　这才是星历236年的云娅。

　　那把染血的骑士剑，还掉落在床边。

　　邢珊过去检查了云娅的致死伤，才回头向林令舒点点头。

　　看起来就像云娅还是拿着骑士剑自刎了，然后有人将云娅的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床上。

　　又或者，是有人拿着骑士剑将云娅杀死了。

　　“出去说吧。”邢珊只觉得心里压抑着很不舒服，不知道是因为屋里太沉闷了，还是浓重的血腥味让她觉得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