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乔闭上了眼睛。

　　她从没想到自己的初吻会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凌晨时分，她穿的也不漂亮，臃肿的像个球。可没关系，只要这个吻是他给的。

　　她等着，克制不住身体而轻颤着，就连睫毛都在发抖。

　　1秒、2秒、3秒……

　　怎么还没亲上？

　　脖子仰的好累！

　　吻呢……

　　温乔沉不住气，睁开了眼睛，就见风知行的脸跟紧急集合了似的。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要吻一头猪！

　　“你怎么……”

　　话没说完，风知行直接扑倒在她身上……睡了过去。

　　这种比日狗还要令人仰天长啸的心情，谁能理解？

　　要不是看在风知行今晚说了几句人话，温乔就把他扔在花园里，叫他明天被人围观！都明明是要亲亲的了，居然昏倒！不解风情到一定境界了！

　　温乔连拖带扛、连骂带打，毫不温柔的把人扔在了大床上。

　　但因为风知行这么一个大高个儿实在是太耗费体力，她被他带动的也惯性的倒在了床上，还被他给压的死死的。

　　温乔一口老血堵在心头，差点儿就这么去了。

　　缓了会儿，温乔为了自己今后的幸福生活，还算和气的说：“风同学，你起来些，我回我房间了。”

　　没反应。

　　温乔继续：“我真没劲儿推开了你了，你现在是死沉知道吗？快，很晚了，你起来一点点，我就能出去。”

　　还是没反应。

　　温乔暴走：“麻利给老娘起来！不然老娘扒光你，逼你以身相许！”

　　依旧……风知行动了。

　　温乔呼口气，刚要顺势起来，结果大腿忽然被一股怪力挟持。下一秒，迎面扑来棉被，熟悉的檀香味袭来，她被埋在了被子下面——以一种抱枕的姿态让风知行夹在了床上。

　　温乔：“……”

　　幻想的浪漫之吻没了也就罢了，喜欢的男人隔三差五的虐她一顿也罢了，可都这样了，就不能给她留点儿尊严吗？还得让她从追人未遂，沦落到充当人形抱枕？

　　是可忍孰不可忍！

　　温乔从被子里钻出来，大力的推风知行，居然没推动，她吼道：“你……你真是要反了！给我起开！你以为我……”

　　“别扒光我，我们好好睡觉。”风知行更用力的抱住她，“这样暖和。”

　　温乔：“……”不是感觉不到冷吗？

　　她跟个粽子似的被他裹得紧紧的，生气归生气，可也有那么几分羞涩。因为他是半夜上门，她不可避免的又没穿内衣。回来之后脱了羽绒服，就只有单薄的睡衣裤了。

　　“风知行，你刚才是不是故意不亲我了？”她没好气的问，“所以跟我这儿装虚弱。我看你生龙活虎着呢！”

　　风知行把头扎进她的颈间，带着点儿撒娇的口吻说：“晕，恶心。”

　　又晕又恶心？这……像是喝多了的样子。

　　一想起这个，温乔猛地意识到风知行这幅样子和在庄园的那次很像！有些孩子气，有些任性，平时不说的话都会往外说。可与此同时，他又会在酒醒后忘记发生过的一切。

　　温乔的心倏地凉了。

　　她不挣扎了，睁着眼望了天花板发呆，而身边的人像是睡了过去，再没有其他动静。她想了想，伸手推开他准备离开。

　　可稍稍一动，风知行忽然又变本加厉的抱紧她，勒得她腰都有些疼。

　　温乔无奈的说：“你装睡呢？是你说男女授受不亲的。我要回我自己的卧室去，你放开我。”

　　“我不。”风知行缠着她，“乖，睡觉。”

　　温乔咬着嘴唇，忍着想哭的冲动。

　　***

　　风知行头痛欲裂的醒来。

　　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胸口也有些闷。

　　他记得他昨晚回到房间后就觉得身体很不舒服，他洗好澡准备早睡。睡到一半，他醒了，然后……

　　风知行倏地睁开眼，掀开被子下床。

　　餐厅里，温乔正在摆盘。

　　她穿着清新可爱的家居服，长长的头发随意扎了个丸子头，整个人俏皮可人。

　　“睡醒啦？”温乔笑着说，“你今天可比平时起的晚啊。我准备好了早餐，都是现成的，味道肯定比我做的强。灶上还热着牛奶，我去拿。”

　　经过风知行身边的时候，她的手臂忽然被他扣住。她心里咯噔一下，可很快的，还是挂上了和平时一样的笑容。

　　“怎么了？”她问，“不习惯我对你这么好啊？你总给我做饭吃，我也得有所表示嘛。不然你哪天不给我做了，那怎么办？”

　　风知行端详着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过了会儿，轻轻松开她，说：“不用表示。”

　　温乔没说什么，跑去厨房斟牛奶。

　　不一会儿，她端着牛奶出来时，风知行已经在餐椅上坐好。两个人之间有一种诡异的尴尬在流窜，可谁都没去挑破。

　　温乔把牛奶放好，刚落座，手机响起来。

　　她又跑到客厅去接，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稍稍迟疑了下，“喂，哥。有事啊？”

　　“听语气就知道你心情不太好。”郑晓伟直接戳破，“不过我现在懒得管你的恋爱问题，你给我把持住了就行。中午有空吗？我得见你一面。”

　　什么叫她保持住了？

　　一个个的，都以为她是色中饿鬼吗？

　　“今天中午？”她看了眼时间，“找我干嘛？请吃饭就算了，我好多事呢。”

　　郑晓伟严肃道：“12点半，咱们以前常去的那家粤菜馆，别迟到。”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温乔觉得莫名其妙，这时，身后又传来风知行的声音：“有事？”

　　“嗯？”她扭过头，笑了下，“啊，对。我哥想和我吃个饭。我中午回趟西泾，打个车估计很快就到。你……你要不要回白叔那儿看看？媒体那边好像、好像也没什么事了。”

　　风知行听得出她语气里的试探，甚至是小心翼翼。

　　最终，他摇摇头：“我等你回来。”

　　***

　　温乔比郑晓伟给她规定的时间早到了15分钟。

　　来的路上，她反复琢磨风知行早晨醒来后的每个表情。似乎是有丝丝不同，因为他好像也在观察她；可也似乎并没有不同，他依旧还是那么淡漠的一个人。

　　长到18岁，温乔看起来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妹子，可实际上她是因为很久没有走过心。

　　原生家庭的阴影，让她对太多的事情都持有怀疑态度。即便老天待她不薄，给了她姑姑姑父和哥哥，她也总是患得患失，生怕稍有不慎，就会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风知行是她的例外，她下了狠心的例外。只是……

　　“哟，你可是难得守时啊。”

　　郑晓伟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温乔的思绪。她抬头看去，刚要说什么，就看到郑晓伟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金大江！

　　***

　　尴尬，大写的尴尬。

　　温乔不知道郑晓伟这是报复她那天没跟他回家，还是觉得她胆儿肥到已经可以和自己的班导谈笑风生……讲真，她还是畏惧人民教师的威严的。

　　“温同学，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哈。”金大江皮笑容不笑的先来了个下马威，“你连带着给咱班的风同学也传个话，还有半个月期末考试，你俩还想过吗？”

　　温乔立刻点头哈腰，就差给人民教师上茶以表敬意，“金老师，是我的错！我一定好好反思，深刻检讨。至于考试……那肯定得过啊。”

　　金大江哼了一声，抬了下他那副眼镜，不说话了。

　　郑晓伟笑笑，在这时插话：“小乔，你们金老师也是警告你一下，不然你都得无法无天了。咱们点菜吧，边聊边吃。”

　　温乔：我能吃的下吗？

　　心里这么想，等菜一上来，她是一点儿没含糊，先给自己剥了个虾。顺带还回味了下昨晚的甜虾，不免觉得经过某人的手剥的虾，味道就是好。

　　“今天约金老师出来啊，也是为了大家都交换下信息。”郑晓伟说，“小乔，金老师说他知道赵飞翔。”

　　温乔把虾吞下去，呆呆的看着金老师，“您……您原来……”

　　“你以为我跟坏人一伙儿，联合害死我的学生是吗？”金大江挑眉，“我告诉你，我们金家是教师世家，我就是卖了我自己，也不会卖我学生！”

　　说来也是巧。

　　付丽丽原来选修过文学院的课，和金大江有过几面之缘。金大江一向喜欢踏实学习的孩子，对付丽丽印象特别好。她去校学生会面试，他还当着当时的学生会主席夸过她几句呢。

　　“有段时间，她来文学院选修的几节课是大晚课，我就发现她身后跟着个鬼鬼祟祟的男生。这事吧，没有实锤，我也不好跟人家同学造谣。可后来，我又发现跟着她的那个男生也是咱们学校的，名声还不好。我就想着找个机会告诉付丽丽一声，没想到……”

　　付丽丽失踪了。

　　“这事压得有点儿寝食难安，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知会晚了，害了孩子。我开始留心那个赵飞翔，跟了几次，发现他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充其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问题学生。所以我又想，兴许付丽丽的事情未必和学校有什么牵扯。这时候，也就是郑警官给我看照片的那个人，叫周谦的，他来找我了。”

　　周谦自称是金大江原来教过的学生的表哥，家里有亲戚想考西泾大学的文学院，想看他这里是不是能走走关系？温乔在静心湖撞见的那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周谦带了20万块钱，希望他能给通融通融。

　　“您……您收下了？”温乔问。

　　金大江瞪她一眼，拍着桌子，“我能收吗？那我还配当你们老师吗？我当时就给他回绝了，也叫他别再找我。嘿！他还真不来了。”

　　温乔：嚯，听这意思还挺后悔。

　　郑晓伟：“金老师这边就是这么个情况了。小乔，你说让我顺着金老师的线调查，现在线算是断了，你还有别的招儿没有？”

　　温乔看看郑晓伟，又看看金大江，拿筷子戳戳虾壳，嘟囔：“我一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郑晓伟和金大江：死亡凝视。

　　温乔放下筷子，硬着头皮说：“我都是瞎猜的，没证据。万一说错了什么，那我不是花式作死吗？”

　　“作不作死另说。温同学，我就问你一句，咱们学校接二连三有学生出事，到底是不是意外？”说到这里，金大江就真有人民教师的风范了。

　　温乔叹口气：“金老师，听完您之前的解释吧，我分析大概是有人想通过贿赂您，然后让您出卖咱们学校学生的身份信息。您如果一开始上钩了，他们手里有您收贿赂的把柄，您往后不给他们办事都不行。”

　　金大江听得一愣一愣的，憋了好半天才问：“卖、卖什么消息？”

　　“就阴历生日是在七月初一到七月初十之间的女孩，哦，血型有没有要求，又或者还有什么条件，我不知道。”

　　这话说完，桌上安静了……

　　金大江这顿饭吃的五味杂陈，本来想结账的，也稀里糊涂被郑晓伟给抢先了。离开时，他几次想和温乔说什么，可最后却只说了句：“我一定仔细留意，有任何发现及时向郑警官汇报。”

　　金大江走后，温乔和郑晓伟在餐厅外围的广场上溜达消食。

　　郑晓伟实在是脑袋疼，皱着眉头问：“小乔，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哥担心你，知道吗？咱们寻常小老百姓，经不起什么波澜。”

　　“我挺好的啊。”她说，“你现在不也正帮我了吗？估计很快就没事了。”

　　郑晓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护了十几年的亲妹妹要是有什么事，他这一辈子都过不去。

　　“对了，哥，我这儿还有个人兴许能帮忙。”温乔忽然说，“叫杨宇朋。我们学校体院大二的学生，游泳队的。”

　　郑晓伟眉头皱的更深：“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那个姓风的教你说的？”

　　温乔笑起来：“我那么精，谁能教得了我？不够格滴。”

　　嘴真严。

　　郑晓伟一声长叹，“你和那个姓风的到底处没处对象？是不是你一直单相思啊？要是这样，你听哥一句劝，趁早吹。他不适合你。”

　　“怎么、怎么就不适合了？”温乔停下脚步，眼睛瞪了起来，“你觉得我长得不够漂亮，配不上他？还是气质配不上？”

　　要说他这个妹妹的长相，完全可以归于“高颜值”行列，毕竟他大舅的帅气有目共睹。只不过长得好看、心思还单纯的女孩，最容易受感情上的伤害。那个风知行虽然没和他过多接触，可一眼打过去，那长相和气质绝对不是一般人，将来指不定多少女人围着转。

　　“哥希望你找个疼你的人，明白吗？你们都对彼此好，可他永远比你对他好一些。”

　　温乔撇撇嘴：“那跟我好的这个人不吃亏了？哥，你这也太双重标准了。”

　　郑晓伟摸摸她的头，痞坏的笑道：“谁叫我是你哥？我要不是你哥，我管你！”

　　兄妹俩走出广场，郑晓伟中午休息时间不多，得赶紧回局里。温乔也想着回旺荣公馆，俩人在一个十字路楼告别。

　　郑晓伟临走时再次嘱咐：“有什么事跟我说，不许冒险。”

　　“知道啦。”温乔点头，“你快走！不然被扣工资，过年都给我买不了东西，我可是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

　　郑晓伟点了下她的脑门，拉开车门上车。刚要发动，她又敲了他的车玻璃，他拉下来听她说话。

　　“哥，我爸和我妈是最反面的例子。我常常想我可能得孤独终老一辈子，但因为他，我该改观了。或许你会说我这是始于颜值，早晚得腻。但你也该知道，始于颜值，忠于人品吧？我是真想和他在一起，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心里就特别踏实。”

　　郑晓伟半天没接话，掏着口袋想摸烟又没摸出来，最后烦躁的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女大不中留，什么话都往外说。你能不能知知羞？”

　　温乔扮个鬼脸：“知羞就追不到我男神了！你到时候赔给我吗？”

　　郑晓伟懒得搭理她，开车走了。

　　温乔在路边站了会儿，看车子彻底消失在路口后，拦了辆出租车返回隔壁市。

　　***

　　车子停在旺荣公馆前时，已经快5点。

　　温乔特意去西点屋买曲奇，想着某人不爱吃甜的，又特意买了些无糖的小零食。拎着这些走在小区里，她正好路过小花园。

　　就是在那个大象滑梯下面，风知行告诉她，这么久了，他一直一个人……他内心也是渴望有人陪着的吧。

　　温乔忽然觉得哪怕风知行之前做的全是撒酒疯，是胡闹着玩，只要她肯坚持，他也一定会接受她。

　　谁叫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呢？她可是愿意永远陪着他啊。

　　点开手机，她看着屏保上的宣言，咬牙道：“男神是我的！一直不从就霸王硬上弓！”

　　温乔雄赳赳气昂昂的穿过花园，走在宁静的小街上，嘴里哼着自创的男神之歌，一扫早晨的阴霾。

　　眼看距离楼洞口就还百来米的距离，她眼前一黑，接着，就没了知觉……

　　风知行摸不准温乔什么时候回来，给她发微信也没回，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他做了她爱吃的糖醋虾、可乐鸡翅，又炒了一道手撕包菜，还煲了汤。

　　可直到楼下的街灯亮起，她始终没有回来。

　　是因为早上他没表态的缘故吗？

　　其实，不管是在庄园那次，还是昨晚在小花园，他都记得他在醉酒状态里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特别记得她说的话——以后都让我陪着你。

　　那一刻，风知行告诉自己，如果真的放不下就不如迈出那一步，把复活母亲的事情往后推。即便这样是大不孝，但他也真的不忍她再伤心。

　　可一觉醒来，他见她好像是想对昨晚闭口不谈，他心里的话就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想了想，风知行掏出手机给温乔打电话，然而，对方显示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