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乔从紫谭苑出来，随意上了门口车站的公交车。

　　车子晃晃悠悠，像是婴儿最喜欢的摇篮，带有催眠作用。温乔有在公交车上睡觉的习惯，特别是以前和她姑出门的时候，她会枕着她的腿，一路睡到到站。

　　可现在，她全无睡意。

　　约莫过了1个小时，公交车开进市里，还有几站就到终点站。

　　温乔掏出手机，屏幕上干净的只有她壁纸上的“男神是我的”5个字。想想梦寐以求的男神，她心里难受像是堵了块儿大石头，不上不小。

　　长长的呼口气，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立刻拨过去了电话。

　　幸运的是，那人很快接通了。

　　***

　　甜品屋。

　　温乔一角蛋糕吃到一半时，王曼晴到了。

　　她们的座位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周围还放了超大玩偶，所以很背人，算是隔离开的一个私密小空间，适合说悄悄话。

　　“从咱们学校来这边还算顺当。”王曼晴说，“坐公交车出来，再坐地铁就行。”

　　温乔不太好看的笑了一下，指着菜单，“你看看想吃什么？我请客啊，千万别和我客气。大老远把你临时抓出来，不好意思。”

　　王曼晴摇摇头，拿起菜单翻看，随口问：“叫我出来是有事和我说吗？”

　　温乔本来是想扯东扯西的，可这一句话给她摊开了摆在这儿，她也不是磨叽的人，便开门见山：“曼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风同学不是……正常人？”

　　王曼晴正在翻菜单的动作停住，抬头看向对面的人，点了点头：“他和你说了？”

　　阴阳眼能看阴阳，看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用王曼晴的话来说，她能看到每个人周身的光晕。好比，这个人情绪很低落，就像现在的温乔，她就能看出来她的光晕没有光泽，兀兀秃秃的。再好比，这个人得了癌症，她就会看到这个人周围的光晕很发散，像是一只只触手从人的身体里伸展出来，把人给包裹住，造型有点儿像螃蟹。

　　而风知行——他没有光晕。

　　王曼晴的外婆告诉过她，这人要是没有光晕，要么他就是死人，要么他就是神人。

　　风知行有心跳、有体温、有思维，绝对不是死人，那就只能是神人了。而且，他确实拥有常人没有的力量。

　　“那、那你，你知道这些，不、不……害怕吗？”温乔有点儿拿捏不好措辞。

　　王曼晴微微一笑：“我有阴阳眼，你怕我吗？温乔，我早就和你说了，有些事是命中注定，还有些事是咱们普通人琢磨不明白的。更何况，你也不是普通人对吗？”

　　温乔一愣。

　　王曼晴继续说：“你眉心有个光点。听外婆说只有有‘灵性’的人才会这样，而这样的人通常都身怀有异。陈爽男朋友的事情，你不是故意吧？只是当时你也控制不了你身体里的力量。”

　　找王曼晴聊天还真是找对了人，一句一句的，说的温乔是哑口无言。

　　两个人沉默的吃着面前的蛋糕，个中甜味对她们而言自然是不同的。王曼晴坦坦荡荡、没有烦恼，可温乔则是心事重重，索然无味。

　　良久，温乔放下小勺，很认真的问：“我和他在一起会有未来吗？”

　　“我不是算卦的，不能未卜先知。”王曼晴说，“我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连你我这样的人都能容得下，还有什么不可能？关键是你怎么看。如果你本身就怕的不行，拿他当怪物，那这还有什么可问的？”

　　“怪物”两个字弄得温乔极为不悦，她拧着眉头纠正：“他才不是怪物。”

　　王曼晴耸耸肩，挖了勺蛋糕送入口中。

　　又过了好一会儿，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她们也没东西可吃，没话可聊，结束了这次见面。

　　走出甜品店，王曼晴问：“你回学校吗？咱们正好就伴。”

　　“我想回趟家。”温乔说，“对了，这几天我和风同学都没去上课，金大江没说什么吧？”

　　王曼晴：“他能说什么？不过快期末了，你也得……”话说一半，她忽然变了脸色。

　　“怎么了？”温乔立刻问。

　　王曼晴拧着眉头闭上眼，似乎是在感受什么，再睁眼时，她说：“赵飞翔的魂魄可能撑不过这晚了，我感觉关着他的瓶子在震动。你们到底还要不要找他？要是不用了，就不如……”

　　温乔斩钉截铁的说：“曼晴，你跟我回我公寓。”

　　***

　　这是温乔第3次尝试读取赵飞翔的记忆，不知道能不能行。

　　可她一想，她已经去过灵泉，见过《伏灵考》，搞不好已经是功力大增，读个魂魄的记忆不在话下。

　　“你可想好了啊。”王曼晴掏出瓶子时提醒，“我就是能‘看’点儿什么，其余的都不行。风知行不在，我保护不了你。”

　　温乔想起风知行虚弱的身体，不由得担心起来：“他在也不行。他忽然很虚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王曼晴皱眉思忖片刻：“虚弱？我外婆说，一般异于常人的人出现什么问题，很有可能是被人用什么特殊的东西算计了。比如血啊、头发啊，又或者是什么贴身的物件。”

　　这话说得温乔灵光一闪，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可时间紧迫，赵飞翔说没就没，她顾不得再深想，只能顾着眼前了。

　　触碰到赵飞翔太阳穴的那一刻，温乔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如置身在至寒的冰水中……

　　“喂，是我。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

　　“好！我明白，您等我消息。”

　　赵飞翔挂断电话走到镜子旁，给自己的光头套上了头套。之后，他穿了一身不起眼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衣，离开住所。

　　余下的半个月时间，赵飞翔一直在密切监视一个在私企工作的女白领，将她的日常行踪记录的清清楚楚。

　　等时机一到，他又一次拨通电话。

　　“喂，是我。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

　　“……”

　　“我明白，您放心。”

　　靠着这一单的“生意”，赵飞翔的账户入账了5万块钱。而这样的“生意”，就是监视目标人物，记录其行程的工作，他一共接了7起，挣了整整35万。

　　他从不问他的那些目标最后会是什么结果，连想也压根不想，只一心挣钱，按照“上面”的吩咐办事。可到他的第8个目标时，他迟疑了。

　　这一次，目标是付丽丽。

　　或许是因为他强过付丽丽，所以心中有愧，才不得不去想如果他又按照吩咐办事，付丽丽会是怎么样的结局？可“上面”是大人物，这点毋庸置疑，他即便有心想拉付丽丽一把，也是有心无力。

　　于是，他跟“上面”说自己有点儿急事要处理，不方便接这一单。“上面”同意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与自己无关，也就可以继续高枕无忧下去。但没想到的是，付丽丽居然死了！都闹出了人命，赵飞翔想再装没事人也不可能了，他开始琢磨他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在接到第9笔单子，目标是徐媛的时候，赵飞翔决定留个心眼——他放出了“假信息”。

　　那天，就是西泾大学开学的前一天，他示意“上面”今天是符合“条件”的日子，然后就埋伏在徐媛本来会出现的KTV附近，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可他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赵飞翔怀疑要么是自己多心了，要么就是“上面”知道他放的是假消息。对于后者，他感到心慌而害怕。可很快，“上面”又要求他继续跟踪徐媛。

　　赵飞翔照着老规矩办事，但是，在最后符合“条件”的那天，他也跟了过去。

　　这一次，他亲眼看到徐媛在一条小道上被人迷晕，然后装在垃圾车里被带出学校。他开车跟上，一路来到郊区外的一座大房子。

　　他不敢上前，只是远远的掩藏好自己，用手机录下了对方接手的全过程……

　　“温乔！你怎么样？说句话！你没事吧？”

　　温乔眯着眼睛看见了王曼晴，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弱弱道：“没事，睡一觉就好。赵……赵飞翔他……”

　　王曼晴摇头：“魂飞魄散了。”

　　***

　　天刚亮时，温乔被手机铃声震醒。

　　她头晕目眩，胡乱抓着手机放到耳边接通，里面立刻传来董旭惊恐的声音：“侄女，出大事了！”

　　温乔倏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那个李思秦！就……”董旭显然是惊得够呛，脑子跟不上趟儿，“就那个你说追杀你们的人，他在自个儿家里畏罪自杀了！”

　　这……要不要这么劲爆？！

　　温乔赶紧从床上爬下来，打开门，睡在沙发上的王曼晴也跟着醒了，可还有点儿迷糊。

　　“曼晴，我得去处理点儿事情！你继续睡啊。”温乔说着，跑去给自己斟了杯水，“董旭，你快来接我，送我去白家！”

　　董旭不解：“啊？李思秦死了，你去白家干嘛？”

　　“你管那么多呢！”温乔喊道，“你那猪脑子能想明白什么？麻利来接我！”

　　1个半小时后。

　　车子刚驶入紫谭苑，董旭和温乔就觉得不对劲儿。

　　这个别墅因为位置相对较为偏僻，平时人气就不旺，更何况现在是早晨8点刚过，还不是出门的时间。但此刻，它给人感觉格外热闹，好像是某个地方……人声鼎沸。

　　董旭和温乔相视一眼，董旭下意识的放慢车速。

　　就在车子拐过弯，刚要驶上白家所在的那条小道时，他们见到这条道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子……是媒体的车子。

　　“我去！这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不对啊。”董旭嘟囔，半开玩笑的打打岔，“该不会是你们疯狂大西北的事情被人捅出来了吧？”

　　温乔回想着赵飞翔的记忆，攥着包包的手越来越紧，她低声问：“董旭，我能信你吧？”

　　董旭来了句“卧槽”，挠着后脑勺，“你干嘛啊？叔叔我给你办的事还少？是！我有点儿缺根筋，可你说我哪件事没给你办好？你上高一时，那个谁欺负你，我……”

　　“听着。”温乔打断他的话，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要你帮我办件事，这事关系好多人的命。你绝对得保持正常，不能变傻缺。”

　　董旭吞了口口水，讷讷的点了下头。

　　交待完事情，温乔踏实了些，她转而给白琰打电话，问他外面的这些媒体是怎么回事？

　　白琰吓坏了，拼命压着哭声说：“他们说先生是外星人！还有人说他是妖怪变的！要拉着先生去医院做鉴定！爷爷和先生叫我和哥哥待在屋子里不许出来，可是……”

　　温乔打断他的话：“按照我说的做。你叫你表叔从家里出来走到门口，剩下的不用管。”

　　“你说什么？”白琰尖叫，“我们躲都来不及，你还叫先生出去？你想害死先生吗？小乔，你是不是因爱生恨啊？”

　　这小崽子是不是背过成语大全？

　　温乔现在没时间和他掰扯，只能说：“白琰，我害死谁也不会害他。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保护你表叔。”

　　白琰一愣，又犹豫：“可是……可是先生不会听我的啊。”

　　温乔苦笑：“你就告诉他，如果他不出来，这辈子就别想再见我。我给他一分钟。”

　　挂断了电话，董旭伸手探了探温乔的脑门的温度，喃喃道：“你还是小乔吗？我怎么觉得像是女土匪头子呢？我可是良民啊，你不能……”

　　“再过一分钟，你给我把油门踩到底，到白家门口再停。”说着，她掏出手机计时。

　　董旭觉得她这是疯了，一直嘚啵个没完。可听到她最后10秒倒计时时，他没出息的慌了：“卧槽！你玩真的是吗？你这……”

　　“7、6、5……”

　　“卧槽！你他妈的想害死我啊！”

　　“3、2、1！”

　　董旭那脚丫子就跟入魔一样，踩着油门冲了出去。

　　蹲守在周围的媒体全都傻眼了，还没搞清楚是个什么状况，他们要找的那位“外星人”同志已经飘飘然的出现在别墅门口。

　　温乔看到他的那一刻，笑了。

　　拉开车门，她说：“快上车！”

　　风知行看着她，想也没想上了车。而那些媒体们也都觉醒了，该举相机的举相机，该扛摄像的扛摄像，全都向着董旭的这辆阿斯顿马丁涌过来。

　　太他妈的刺激了！

　　董旭活这么久，头一次觉得自己分分钟要升天，他喊道：“侄女！咱们是要一起作死吗？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温乔见风知行淡定的在后座坐好，也学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回了句：“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