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7
“一路舟车劳顿,有劳韩都尉了。”年轻公子笑容可掬同面容严谨的将领说道。
“二爷客气了。”
这年轻公子不是旁人,正是此番进京赶考的顾文泽,他轻摇纸扇,风姿越加卓越非凡,同稍显严谨的韩都尉说话时,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马车,眸光微深。
辘辘的马车声中,车盖相连着十驾绣着镇南王织锦宝马雕车安稳的行驶,滴滴答答的车轮滑行在干裂的土地,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金色细软的柔纱遮挡,倒是让人瞧不见里面端坐的贵人是何风姿。
相比于车外的雕梁画栋,车厢内细软精美的装饰也不恐多让,巧夺天工的雕刻以及彩绘装饰,配以精雕的花纹,图案仿若呼之欲出。柔软的黑白相间的虎皮铺在落脚的板面上,紫檀木案几以及雕刻着祥龙异兽的卧榻等器具规矩的摆放在宽大的马车内,约莫有巴掌大小的一顶虎腿面兽衔环鎏金银熏炉幽幽的冒着淡淡的安神香。
顾文君裹着毯子躺在榻上,无甚精神的抬起手臂支棱着脑袋瓜,皙白的脸上挂着几分病容。
坤九守在一旁,将小炉上热着的茶汤双手奉上,顾文君接过,喝茶时总时不时的打着哈气。
“世子可还好些?”坤九面有忧色。
自五年前回西凉后,世子的身子就越加的不爽利,相比之前内力高深能同大宗师一较高下,现如今连维持平常人的健康都颇为困难。
尤其是自山中寺院归来,刺杀的人就没断过,若不是有暗部暗中保护,好几次世子险些丧命,全不似五年前那般高深莫测,如今仿若内力全无,与平常人一般无二。
王爷虽并未多说,但将世子送往山中寺庙静养,便隐有透露让他们暗中保护。
老实说,他们私下里其实多少有些怀疑。
五年前在宫中,世子怕是遭了暗算。
导致内力丧失,身中剧毒。
若不然,怎么会能让内力比肩大宗师的世子爷如今形同普通人?
“坤九?坤九?”
耳边传来声音,坤九回神时便见顾文君疑惑的看向她。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坤九不敢直言,只轻声道:“奴婢只是想着,距离上京应是还有五日,想来淮信侯府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了。”
顾文君的长姐,顾欣芷远嫁京城淮信侯府已有十一年之久。
其嫡长子江知奕,乳名阿满如今十岁。
阿暖是嫡长女,当初顾文君离京时,阿暖还未出生,现在算算也五岁了才是。
坤九心知顾文君爱极了顾欣芷的一双儿女,若不是身子不大好,怕是早就来上京探望。
行至一片茂密的树林时,队伍才安营扎寨。
仅随意披了件单衣拎着鱼竿的顾文君走向河边,似是因为整日窝在马车内胸口不顺,其间些微低咳的声音稍微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顾欣茉被从车驾上扶下来时,眸光微转,视线便落在了顾文君离开的背影。
“姑娘?”搀扶她的小丫鬟神色疑惑。
“溪浣,大哥哥最近可是一直不大爽力?”顾欣茉细声询问。
“这个奴婢不知。”那被唤着溪浣的小丫头歪着头想了想。“只是世子身子一直如此,却也算是寻常。”
府中人谁不知道大房那边的世子爷自小就不大好,若不是六年前忽然转了性,哪会被上京和王爷看重?
顾欣茉低头不语,溪浣也未当回事,只道自家姑娘无意询问,正要扶着人去林边休息,就听对方说道:“一会儿你将茯苓膏给大哥哥送过去些。”
溪浣听得一愣。
那茯苓膏可是二奶奶特意给自家姑娘准备的,怎么……
她心下疑惑,见顾欣茉看向了她,忙低头应是。
东陵拎着小竹篮跟在顾文君身后时,手里还牵着总是喜欢发呆的坤六,一旁的坤一万年不变的冷脸抱着剑,两人有一句没一句互损,等顾文君打着哈气钓上一条不大的鲤鱼时,他二人之间的互怼已然升级到拔剑。
不过剑最终是没‘拔’成,却是被不远处的坤九叫走去帮忙,顾文君身边仅留下坤六一人。
在顾文君钓到第二条鲤鱼时,活蹦乱跳的锦鲤一脱钩就蹦到了铺着草的地面,砸在了一双赤脚边。
顾文君掀起眼。
看起来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僧衣的小僧人站在她的面前,面容虽显稚嫩清秀,但一双眼却仿若洞察万千。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这位小活佛见面,但每每相见,都不免让顾文君产生对方是一个成年人的错觉
两人见了礼。
顾文君正要捡起地上的鲤鱼,就见着面色平淡的小活佛屈身将鱼捧了起来。
原本在地上挣扎厉害的锦鲤却在小活佛的手中犹如定住一般,只微微晃动这尾端,老老实实的被对方捧在掌心。
顾文君见小活佛捧着鱼向河床走去,想着莫不是打算放生时,对方却将鱼轻轻的放在了竹篮里。
她眸光微闪,笑道:“顾某还以为大师有意将其放生。”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小活佛神色平淡,他低声念了声佛号。“世间法则已定,本是如此,即为因,也合该是它全了世子的果。”他看向顾文君,瞳孔漆黑的仿若墨色。“可惜,这世间诸果,小僧能参透的仅是万分之一。”
顾文君心下一动,总觉得小和尚话里有话。“大师可是心有遗憾。”
“诸业尽此,合该是小僧走这一遭世间轮回。”他的眼干净透亮,似乎能直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