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凯被孤立了。

　　他从厨房间出来，餐桌上的三个人都扭过头去不看他。

　　陈西西和陈北北小朋友在生气，前一天晚上明明陈皎皎是和他们一起睡的，今天早上居然去哄周明凯睡觉了。

　　陈皎皎也很生气，当然，那是因为周明凯昨天下手太狠了一点，害得她今天早上睡成猪。两个宝宝敲门都没醒，然后刚刚陈西西小朋友扬着小脸质问她：妈妈为什么要去和爸爸睡觉？

　　介词用得很好。

　　好到她想她要杀了周明凯！

　　周明凯把蒸好的玉米红薯糕和包子端上桌，在陈西西的旁边坐下，看了看早上起来香喷喷软绵绵的小姑娘，讨好道：“西西，爸爸给你夹一个红薯糕好不好呀？”

　　小姑娘本来就不喜欢吃饭，被她一问更不开心了，皱巴巴地挤着脸自己挖着碗里的小馄饨，对周明凯大声说道：“不好！爸爸自己吃吧！吃成一个大胖几！”

　　周明凯只能悻悻地把红薯糕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出师不利但是心比天开的周明凯把第二筷子夹给了陈北北，懂礼貌又没什么脾气的小男孩看着快要送到自己面前的餐盘里的红薯糕和一脸讨好的姐夫，不太知道该怎么拒绝。

　　陈皎皎出了声：“北北不喜欢红薯糕——”

　　周明凯又只能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他无奈地转头：“皎皎…”

　　陈皎皎给北北夹了一个萝卜肉包，看着小男孩吃得满嘴流油，才带着嚣张的气焰看着周明凯：“别叫我，我又没生气，现在是你闺女生你气了。”

　　为了配合妈妈说的生气，小姑娘很给面子地对着周明凯“哼”了一声。

　　行吧。

　　周明凯乖乖地收拾完桌子，然后靠在门上看陈皎皎给两个小朋友换衣服。

　　陈皎皎正在给陈北北穿毛衣，陈北北小朋友最不喜欢毛衣的领口在皮肤接触的感觉，所以他的毛衣陈皎皎买回来都去改低过领口。

　　周明凯看着她给小男孩套毛衣的样子，还有等着被换裙子的小姑娘坐在床边慢悠悠地晃着小腿的样子，走过来，把小姑娘抱着站起来放在床边：“我来吧。”

　　小姑娘虽然扭扭捏捏地还在生爸爸的气，但是也想快点穿好花裙子下地，于是嘟着小嘴巴，伸出手给周明凯帮她穿衣服。

　　周明凯第一次给小姑娘穿裙子，陈皎皎给北北穿好外套，就抱着小男孩一起坐在旁边看他的动作。

　　嗯，果然小心翼翼又青涩地不行。

　　但是陈皎皎没有动，她干脆去拿了北北的香香给他擦脸，故意地把时间留给这对父女。

　　周明凯轻手轻脚地把裙子从领口给小姑娘套上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胳膊从袖口拿出来，最后把裙子的裙摆放下来，拉好拉链。

　　小姑娘转了一圈，觉得还不错，所以心情好了一丢丢，嘟着嘴巴的小姑娘于是指指自己的头发：“爸爸给我扎小辫子！”

　　被女儿分配了追加订单的周律师别提心里有多激动了，于是立刻答应道：“好啊！”

　　但是当陈皎皎和陈北北收拾完了出门要带的包，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周明凯在笨手笨脚地给小哭包扎羊角小辫，小哭包晃着腿坐在小板凳上，悠哉悠哉地。

　　陈皎皎凑过去一看，他果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小姑娘额角边的碎发都没有扎起来。

　　陈皎皎叹口气：“我来吧。”

　　小娇气包看到妈妈来了，立刻扬着小脸对妈妈告状：“皎皎！爸爸把我扎疼了！我的头发都要被他拽下来了！”

　　小哭包这是典型的翻脸不认人，陈皎皎无奈，她已经习惯了，但是周明凯立刻很紧张地蹲在她面前：“扎疼了吗？哪里？爸爸下手重了你为什么不和爸爸说啊？”

　　小姑娘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开始睁眼说瞎话，她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周明凯立刻伸手按压着小姑娘说的地方，给她呼呼。

　　陈皎皎真是受够了这对父女，飞快地给陈西西扎好小辫子，把小姑娘从小板凳上拎下来，对他们说：“走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陈皎皎才开口问周明凯：“你怎么这么大人了，还被她骗得团团转？”

　　周明凯看着笑得又甜又鬼精的女儿，关上门，有些无奈：“皎皎，我还没有那个能力，去分辨她说得是真是假…”

　　陈皎皎太了解陈西西，因为这个孩子出生之后的每一个瞬间她都参与了，所以小姑娘苦着脸是撒娇还是真的难过，笑起来是真的开心还是在耍小聪明，陈皎皎只需要一眼就能分辨。

　　但是周明凯不行。

　　这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他只能手足无措地摸索和研究，去熟悉她的每一个表情，还有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

　　周明凯说出这句话，他和陈皎皎之间的气氛都有微微的凝滞，所以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有些求饶，也有些怅然。

　　陈皎皎垂下头，等到电梯来了，“叮”地一声响起，才开口道：“哪有那么难…都是小聪明罢了。”

　　陈皎皎的这句话，听起来是安慰，但其实也不是，周明凯懂了，他轻笑了一声，握住了陈皎皎的手。

　　她以前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每到冬天手都是热的，但是现在已经快要到春天，她的手都凉的厉害，周明凯心里一阵酸楚，分外珍惜地从她手里接过包，然后牵住了她的手。

　　陈皎皎有些怔愣地把手里的包送给他——这是周明凯从未有过的一个动作，即使是五年前。

　　但是现在他做起来自然又平静，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陈皎皎垂下眼睛，敛起心中的涟漪。

　　……

　　周明凯挑中的少年宫离他们现在住的小区不算近，但是氛围很好，周明凯今天早上约了那里指导老师，挨个把他们的兴趣班都看一遍。

　　陈皎皎一向是在兴趣方面支持孩子的自由发展的，所以并没有什么话，只是对他们说“喜欢什么就告诉老师”。

　　陈北北一连看了几个都兴致缺缺，什么篮球足球高尔夫，小眼睛都没眨一下，倒是陈西西，看到篮球班里正在热身的小朋友，蹦着小腿想要过去一起，只是陈皎皎碍于别的孩子上课，把她拉住了。

　　周明凯很无奈，蹲下来看着女儿：“西西，你有没有别的什么喜欢的兴趣班？画画？跳舞？弹琴？”

　　小姑娘眨着眼睛看着他，给他掰手指头：“舅舅会弹钢琴会拉小提琴还会吹萨克斯！我可以和舅舅学！妈妈会画画！”小姑娘笑嘻嘻地补充道：“我不喜欢跳舞！”

　　一连串地往她爸爸的心上打着子弹。

　　陈皎皎憋着笑，看着女儿，问道：“那西西看了一圈，最喜欢什么？”

　　陈西西小朋友穿着花裙子，在那里原地转了一个圈，伸出了手：“我要学跆拳道！哈！这样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打不过我了！”

　　周明凯：“……”

　　陈皎皎一下子反应过来，追问道：“陈西西！你是不是在幼儿园和小朋友打架了！”

　　小姑娘抱着胸不说话，捂着小嘴巴好像泄露了什么高级机密。

　　陈北北小朋友刚刚被那里的围棋班吸引了目光，现在慢悠悠地转过头来拉拉陈西西小朋友的袖子，补刀道：“你们班的那个傻大个已经打不过你啦！我放学出来听到他和他妈妈说要学武术！因为打不过你！”

　　陈皎皎：“……”

　　一旁的老师连忙打圆场：“跆拳道也挺好的呀，现在的小姑娘都是家里的小宝贝，学个跆拳道还能防身，又能锻炼身体，家长也能放心。”

　　周明凯两眼一黑。

　　陈皎皎倒是心态很平静，她蹲下来，认真的摸着小姑娘的小卷毛：“你想好了吗？跆拳道可能会很辛苦，如果妈妈给你报了名，你半路就放弃的话，妈妈会生气的。”

　　小姑娘揪着自己裙子面前的小花花，乖巧地点头，承诺道：“我喜欢的，我会坚持下去的。”

　　陈皎皎拍拍她的小脑袋，点点头：“好。”

　　虽然没有选舞蹈课，但是到底也算是一个有运动量的项目，可以帮助小姑娘胃口好一点，陈皎皎并没有觉得不好，倒是周明凯看上去很无奈。

　　陈皎皎推推周明凯：“你怎么了？说个话啊？”

　　周明凯垂下眼睛，眼里带着一点回忆的快乐和无奈，拉着陈皎皎的手感叹道：“昨天还在说她像我，原来在这等着我。”

　　收到了周明凯的暗示，陈皎皎立刻回敬了他一个大白眼。

　　周明凯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感受到手机的震动，他看了一眼显示屏，神情有所收敛，但还是带着笑意对陈皎皎说：“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再陪北北看看。”

　　陈皎皎没有多想，继续和两个小朋友交流。

　　周明凯走到了篮球馆外的走廊里，划开了手机，放在耳边：“喂。”

　　电话那头的陈少季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喂，是我。”

　　周明凯冷哼一声：“听出来了。”

　　陈少季站在窗台边，他倒是也不想和周明凯废话，直接切入正题：“星河的媒体新闻昨天已经开工了——江家的医院欺骗患者滥用医疗器械，并且偷换低档器材鱼目混珠的事情，都已经放出去了。”

　　周明凯沉吟道：“我知道，你那里怎么样？”

　　陈少季轻笑道：“徐方朝昨天和我吵了一架，收拾东西跑了，估计等着陈柏峰回去劝她呢。”

　　周明凯垂着眼睛：“嗯，陈柏峰这几天在北京，我已经拜托赵家人拖住他了，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说起赵家，陈少季也忍不住自嘲地说道：“陈柏峰毁了那么多女人，所以最后还是要有因有果。”

　　周明凯想要劝他，但是也无从下口，毕竟那一段回忆之于他自己，也是如鲠在喉。

　　良久，陈少季看着这幢曾经承载着无限青春回忆的陈家老宅，眼里是冷酷的肃杀：“徐方朝女士蠢得厉害，我现在都很难想象我母亲当年居然会输给这样的女人——不过就算不谈当年她和我的杀母之仇，就冲着她敢联合白江两家想要害北北，我也是一定要让她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