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了半天脾气, 才不情不愿地去了主卧卫生间。

　　陈正给她准备了全新的一套洗漱用品，纪渺盯着洗漱台上漂亮的电动牙刷看了很久。

　　不是临时买的，像是已经准备了很久……

　　洗漱完，纪渺沉着脸从卫生间出来。

　　陈正把一套衣服递给她，她没接。

　　“没穿过, ”陈正耐心地哄她, “先穿一会儿，换下来的衣服很快就能洗好烘干。”

　　纪渺身上这套衣服，从昨天吉市回来直到现在没换过，她自己早就嫌弃得不行。

　　低头看了两眼衣服，内心挣扎了会儿，纪渺最后没什么好脸色地拿着去卫生间换。

　　知道纪渺脾气, 陈正倒是没拿自己平时穿的衣服给她。

　　一套原本沉闷的浅灰色家居服, 被她穿得软乎乎的，长发盘在脑后, 天鹅颈修长秀气。

　　袖口裤管折上好几圈还是显大, 穿着他的拖鞋，怀里抱着换下来的衣物，从卫生间慢吞吞走出来。

　　身上沾满了主卧卫生间的香薰味道。

　　看到她人，陈正脚步定在原地, 脑子直接停止思考, 只愣愣地盯着她看。

　　过去他就爱看她穿自己的衣服, 穿他的T恤、卫衣、衬衫……

　　哄她穿时不情不愿，穿上后却变着花样地勾自己。

　　一件纯黑衬衫，能被她玩出诸多花样，最后经不起折腾，和自己闹脾气的也是她。

　　“我自己拿。”纪渺转了点身，避开陈正向自己的手。

　　纪渺的抵触让陈正瞬间回神，克制着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尴尬地垂下手臂。

　　纪渺以为他要拿自己怀里的衣服，欲盖弥彰地把内衣藏进其他衣物里盖住。

　　陈正原本没什么其他心思，瞧她这幅躲躲闪闪的样子才意识到，她把里里外外的衣服全换了……

　　想到她穿着自己的衣服里什么也没穿，陈正马上移开目光，到衣柜里拿了件外套披在纪渺身上。

　　衣服在烘干时，陈正把纪渺昨晚上买的粥和点心热了一下。

　　知道她不爱喝粥，给她下了碗面条。

　　陈正把面端给她时随口问道：“怎么买那么多东西？”

　　冰箱里都快被她买的东西塞满了，厨房的柜子里也塞了不少。

　　陈正光是拆包装盒都拆了大半天。

　　“我昨天原本想给你煮点粥，没想到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纪渺拿筷子在碗里搅了两下，不知想到什么，一口没吃，又把筷子放下了。

　　她抬头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直到她的目光在陈正身上停留得时间过长，后者才抬眸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知道不关自己的事，可忍了又忍，纪渺最后还是没忍住说了那些话。

　　“天天加班，全年无休……”纪渺叹了口气，“至少家里的冰箱里得有盒鸡蛋吧？”

　　相对其他食物，鸡蛋可以放得时间长一点，纪渺也是独自生活后才渐渐懂了这些事。

　　偶尔加班回来晚了，简单煮个面放个鸡蛋对付过去。

　　一个人生活没那么多讲究，但也……不能过成他这样。

　　三百平的豪宅，有漂亮的鱼缸，奢华的影音室，冰箱里却连一枚鸡蛋都没有。

　　陈正向来比她懂事，会照顾人，可昨晚纪渺对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心里难以抑制地冒出酸涩。

　　没有一丝人气，冷冰冰的，纪渺觉得甚至不如酒店温馨。

　　他不是不会照顾自己，他只是无所谓罢了。

　　纪渺这才脑袋一热，半夜三更下单买了一大堆东西。

　　陈正的视线从纪渺脸上收回，目光半垂，将碟子里炒得金黄的鸡蛋夹了点到她碗里。

　　他轻声说：“好，我知道了。”

　　“陈正，身体是你自己的，是胃出血还是疼到痉挛，没人能替你承受。”纪渺口气冷淡地说，“你是国内非常著名的律师，拥有让人望尘莫及的资产，你已经站在很高的高度，没必要……”

　　“不是因为工作，”陈正打断她，在纪渺的一脸狐疑中，眼里浮上一丝无奈，“我那两次胃出血不是因为工作。”

　　“那是因为什么？”

　　“我……”陈正顿了顿，避开纪渺的视线，含糊其辞道，“曾经有段时间……生活作息不太好。”

　　连着两次胃出血住院，那得是多糟糕的生活作息？

　　纪渺自然不信他的说法，但陈正明显在回避这件事，她没打听别人隐私的爱好，于是没再问。

　　“鱼缸很漂亮。”纪渺重新拿起筷子。

　　这是她在这套房子里唯一感到的暖意。

　　陈正想起那罐快见底的鱼食，面上淡淡地说：“我平时忙，没什么时间喂……”

　　纪渺抬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在陈正抬眸看过来前仓惶低下头。

　　陈正看着她，目光里的期望一点点褪去。

　　最是心软的人，如今但凡和他有关，也再不愿上钩。

　　医生让陈正好好休息，但他今天约了客户必须去律所。

　　纪渺没劝，就像她说的那样，身体是他自己的。

　　纪渺坐陈正的车一起回律所，她先上去，警告陈正让他必须过半小时再出现。

　　纪渺刚坐到工位上，隔壁的女同事突然凑过来，先是闻了闻她的头发，又在她身上闻了又闻。

　　纪渺抬起胳臂自己闻了一下，一脸莫名，“怎么了？”

　　“小纪，你身上的味道……”女同事说道一半，用眼神示意旁边那间办公室。

　　纪渺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女同事：“你身上的味道怎么和大老板身上的一样？”

　　纪渺想起陈正车上那瓶车载香水，随口道：“我和他用的同一款车载香薰。”

　　说完又心虚地补了句：“不能……用一样的吗？”

　　“Bentley的限量款，”女同事一脸狐疑地看着纪渺，“他们家送客户的，外面根本买不到。”

　　“和香水没关系，”女同事摆了摆手，然后又在纪渺毛衣上深吸两口，闭上眼睛回味了会儿才说，“我是说你俩用的衣物柔顺剂是同一款。”

　　纪渺：“……”

　　*

　　年底律所是真的忙。

　　从吉市回来后，纪渺正式加入陈正的团队。

　　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她适应，工作一项接着一项，雪花片似地落在她头上。

　　作为助理，不仅直接对接独立律师分派的工作，团队里其他同事只要有需要，都可以交给助理做。

　　大部分都是简单重复，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的基础工作。

　　要是过去的纪渺，要不了两天，绝对会冲进老板办公室，就员工职业发展和他理论一番。

　　但现在她不会这么做，因为她的老板自己就是一个能把简单工作做到极致完美的人。

　　抛开别的不说，跟在陈正身边的时间越长，纪渺越觉得，这个人身上有很多值得她学的地方。

　　不可否认，陈正各方面都很优秀，专业领域、团队领导能力……

　　纪渺不得不佩服她爸爸当初看人的眼光。

　　过去纪渺找陈正帮忙冲刺高考，因为时间紧张，更倾向于急功近利，只求结果不注重过程。

　　然而现在她从事的是自己热爱的工作，放弃高薪、顶着巨大的压力从澳洲毅然决然回国时就已经有了觉悟。

　　哪怕真的投注三年甚至更多的时间，对于一辈子的事业来说，算不上什么。

　　纪渺从来都没变过，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也从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快下班时，为了个DD，纪渺和某地□□部门，拉锯了好几个来回，嗓子都快冒烟了。最后总算把需要的信息要到，写完报告，纪渺舒出一口气。

　　在茶水间休息时，遇到行政部的同事，这两天年底工作量大，行政部也忙得不可开交。

　　看到纪渺，同事像是见到了救星，将其中一杯咖啡交给她。咖啡正好要送去陈正办公室，同事让她帮个忙。

　　*

　　办公室会客沙发上的人，坐姿懒散，翘着二郎腿。

　　看着一副没什么耐心的样子，第二次开口问：“怎么样，到底接不接？”

　　陈正把资料合上，冷淡地回了句“不接”。

　　“不是，怎么就不接了？”那人立马从沙发上坐直，“我可按市面上最高分成再加两成给的律师费！”

　　“不是律师费的问题。”陈正说。

　　“不是钱，那就是没档期？”

　　“这好办，”他拍了下大腿，替陈正做决定，“把律师费最少的案子推了不就行了。你要是不好意思去说，你告诉我，我出钱帮对方再找个律师。”

　　没想到陈正还真点了下头，“律师费最少的是……”

　　那人一双小眼睛紧紧盯着陈正，“哪一家？”

　　陈正：“旭升集团。”

　　“……”

　　“老秦的案子啊……”那人一脸的欣喜被颓丧取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啊，旭升不是有自己的法务团队吗，他找你干吗，难道是……私人案子？”

　　陈正不置可否。

　　两人正在谈话，门口响起敲门声。

　　陈正说了声“请进”，门外的人推门进来。

　　“我说你们星河对待客户也太敷衍了吧，我都坐了快半小时了才送茶……”

　　看到来人，办公室里的两人都是一愣。

　　特别是沙发上那位，说话声戛然而止，目光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来人，怔楞了半饷才感叹似地吐出个“卧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