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手机样片就到了，样片不像FPGA测试需要仿真器，因为一部仿真器成本很高，一般都是几人共用一个，总是捉襟见肘。这次的样片数量很多，人手一个，整个项目组各个模块都能同步进行测试。

　　项目经理丁赤催的很急，要求两周内基本驱动功能测试通过，之后顶层应用也会加入测试，把产品化的时间提前一点，beta测试做得久一些，才能保证上市出问题的几率小一些。

　　比如手机上网功能，打开网页，显示内容这些事顶层应用去做的，但是获取网页中的数据则需要驱动提供。驱动让wifi模块硬件进行无线数据的收发，并且进行数据的打包和拆包，之后再通过函数接口把网页数据提供给顶层应用，由应用程序显示到屏幕的网页界面上。

　　韩邵晨带领团队闷头测试驱动，三不五时地帮忙定位问题，还要支持顶层应用，修改一些调用接口。

　　忙得昏天黑地，再没时间去看招聘信息。

　　身在戈威通讯的林宇也没好到哪儿去，三十周年庆是大事，不可能只推出一款手机产品，各种服务和相关产品都需要规划，对市场做调研，对竞争对手的类似产品做分析。

　　两个大忙人只能在吃饭上厕所的时候互相发个微信，入睡前视频几分钟就困得睁不开眼。

　　项目组里每天都有人鬼哭狼嚎。

　　“为什么烤机挂了啊！log里什么都看不出来，这让我怎么查！”

　　“我好困，我想回家睡觉！”

　　“这破项目什么时候能结束，做顶层应用的都是大爷吗，有问题就怀疑驱动没做好，老子真是受够了！”

　　一些老员工遇到问题能想办法查资料或者互相讨论着解决，而新员工们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再加上样片上的问题比较复杂，查资料太慢，第一反应又变成了问组长。

　　韩邵晨的眉头几乎没松过，这是他第一次带项目，简直掏空了自己所有的经验帮助大家。万幸的是，测试和开发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事务性的会议少了许多，能让他专注于技术问题。

　　只是这一番磨练下来，等样片测试完毕交付等待生产样机的时候，韩邵晨突然有点不那么着急换工作了。他想把这场战斗打完，直到旗舰机上市的时候再离开。

　　以前他大都负责一个项目里的几个模块，对某个具体项目并没有多少责任感。旗舰机的项目他从最初产品需求设计阶段就参与了，总觉得不等到真正结束就是半途而废。

　　他把这种心情跟韩静说了说，当妈的很欣慰：“你这是在工作中真正的承担起了责任，而不是把工作当作谋生的手段了。挺好的，反正你们都年轻，不急这一年半年的时间，做完了再走也一样，何况还能给你的履历中加上漂亮的一笔。还好你也没跟林宇说你的打算，不然他可要等着急了。”

　　韩邵晨也是这么想，所以自己的这些心思只能和母亲分享。再说林宇最近也忙的快昏头，他不想打扰他。

　　韩静很开心，虽然只是每周例行电话里的只言片语，但是也能察觉儿子恋爱之后的成长是一次突飞猛进的进步，并且势头不减地持续了下去。

　　人一开心话就多：“我之前还跟周志忠说我有可能要常驻S市呢，他说我想常驻随时都可以，想临时回X市也没问题。你一点儿都不用担心我这边。”

　　“周志忠？”韩邵晨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

　　“啊……”本来直接说是S市分部的人事经理就可以的，韩静鬼使神差地犹豫了下，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

　　韩邵晨没等来答案，直觉问道：“是追你的人吗？”

　　韩静震惊了：“你不是不太会察觉别人的情绪吗？”

　　“我也没察觉你什么情绪，就第一反应。”韩邵晨理所当然地回答，“你以前说过有人追你，我就记得这个而已。”

　　恋爱脑真可怕。韩静默默感慨，“好吧，算你猜对了。”

　　韩邵晨眯起眼：“我要有后爹了吗？”

　　“咳咳……”韩静差点被口水呛死，“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韩邵晨很平静：“合适了就在一起试试，等有空了让我见一面就行，我妈的眼光应该没问题。”

　　韩静苦笑了下：“还没问题呢，想想你哪个亲爹。”

　　“谁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韩邵晨无所谓道，“林宇不也爱错过人么。”

　　“怎么说到哪儿都能提到他。”韩静无语，“好啦，不跟你说了，快休息吧，最近这么忙，抽空就睡觉。”

　　“嗯，我给林宇打个电话就睡。”

　　对儿子的坦荡，韩静是服气的，不过她也并不介意就是了。

　　样片测试过了三个月，重点已经放到顶层应用上面，驱动的功能测试大都顺利通过，手机项目组没那么忙了，人员又开始被其他项目组借得七七八八，这个分出去百分之三十人力，那个分出去百分之五十人力的，还剩下一半继续百分之百投入做手机项目，同时继续着性能测试和压力测试。

　　按照常规进度来讲，应用测试还需要继续三到四个月的时间，等测试完毕之后交付生产样机，这又需要半年到一年的等待。

　　等样机到手，还要进行beta测试，大约也会持续两三个月的时间，同时就开始做宣传准备量产了。

　　但是，这都是按照业内标准生产时间来说的。

　　这两年，M通讯A市的分部总是处于“时间紧任务重”的状态之下。自己可控部分，就靠加班来缩短开发时间，自己不可控部分，就靠砸钱催命加快生产，反正就是要用尽各种办法压缩产品开发周期，努力抢夺市场。

　　周年庆样机的生产时间一样并不宽裕，韩邵晨倒是有些庆幸，早点做出来，他就能早点走了。

　　他们这两年的产品开发时间总是被各种缩减，不同项目又交替进行，一个人往往会背上进度不同的两到三个项目。

　　韩邵晨也没能幸免于难，机顶盒第二版开始规划了，因为表现良好，他在兼任手机项目软件组长的同时，又被拽过来支持机顶盒前期规划。

　　虽然初版那一次韩邵晨只投入百分之五十人力，而且做得一团糟，堪堪卡住最终节点才上市，但就是这个糟糕的项目让他和林宇重逢。

　　想到这里，坐在会议室里的韩邵晨，整个表情都柔和了一些，不打算拒绝这个任务。

　　不过，这个项目他大概不会等到出货了，要不然一茬接一茬，永远都走不了人，只能把他负责阶段的事情尽力做好，文档写清楚。

　　第二版的功能有了更高的要求，但是大都是对顶层软件的需求，驱动只要保证对应功能就行。

　　比如要求能够在线升级，之前的顶层软件没有这个功能，但是驱动方面只需要保证wifi可用，数据传输畅通就行，软件的功能升级不关驱动的事。

　　但是像支持可视电话功能，增加hdmi接口这类的需求，不仅需要添加新的硬件，驱动就需要做更新或者调整了。还好只占第二版需求更新的四分之一，和初版的人仰马翻比起来，看上去似乎已经轻松很多了。

　　“难度大啊！”谭明明翻着需求，“你说我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跑来做驱动了呢？一点儿都不好玩，整天调板子，看示波器，明明是写代码的，有时候还得拿电烙铁，这像话嘛，也就最终测试样机的时候能看几眼电视。”

　　这个项目谭明明和她新鲜出师的徒弟陆思源都被加了进来，再加上另外两个韩邵晨比较熟悉的软件开发人员，此时正围在一起看厂商给的需求，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

　　韩邵晨被他们挤到一边也不生气，默默思索着新的功能点。

　　“师傅，你徒弟都带出来了，还小姑娘呢。”陆思源吐槽。

　　“好啊，你出师了就敢讽刺我了！”谭明明作势要殴打他，“懂不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不敢不敢，而且师傅你也当不了父啊！”陆思源嬉笑着躲闪。

　　另外两个人一边讨论技术点一边看热闹，气氛难得的轻松。

　　韩邵晨拿出笔拆分需求，盘算着那些比较新的需求由哪些模块组成。

　　我们在使用终端设备时，可能只觉得这就是一个功能而已，但是真正实现起来则是多个模块联合产生的结果。

　　比如一个可视电话功能，拆分起来就需要摄像头，语音输入输出，信号转换，图像处理，编解码，网络通信等模块等加入。

　　这种分拆就是把用户需求变成开发需求的第一步。往往需要产品经理和软硬件开发人员反复讨论确认，万一遗漏一点儿，整个功能可能就会出问题。

　　等需求确认完毕，就好比一团乱麻一样的线头理清楚了，才能开始进行下一步的开发。

　　原本这种用户需求文档驱动开发人员是不太会关注的，组长才会参与进来。但是韩邵晨想到自己当初做手机项目时一头雾水的状况，总想着顺便带一带自己人，这样他离职后如果他们有机会参与这一步的时候不会太迷茫。

　　这种复杂的心思韩邵晨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让他们提前了解一下需求，幸好谭明明他们打岔归打岔，还是看得很认真的，也没有问为什么看的是用户需求，而不是开发需求。

　　不过需求这种东西，用户往往都不是很明白，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要求，需要技术人员反复沟通确认，写出明确的可量化的内容。

　　只是戈威通信的相关人员对第二代机顶盒的构想也还在规划中，有些事情并不是很明确，还没有最终定版，只给了一个初稿。

　　韩邵晨的想法是即使是初稿，也可以拿来让新人练练手。

　　一回生二回熟，韩邵晨早早就整理了可能用到的各个模块的现有软硬件文档，新开发模块也指明了技术资料存放地址。

　　通讯公司都很注重代码文档保密原则，各种文档和官方购买的技术资料都不会在员工的工作电脑上保存，而是储藏在公司内部经过严格加密的云存储器上，只能通过网络查阅和修改。所以韩邵晨的表格只提供了文档地址，准备等开发人员都敲定之后，再抄送技术部给这些人开通文档的查阅权限，不然有地址也不准访问。

　　对韩邵晨来说，只要是明确了任务和职责，再怎么困难和繁忙都不会让他困扰，努力去做就行了。他不太明白那些每天抱怨连天的同事在想什么，再抱怨工作也都要做，要是指望抱怨几句就把任务减轻一些，那离末位淘汰也就不远了。

　　这种现象他以前只是看在眼里，不放在心上，如今半管理了一段时间，总觉得这种心态可能会影响开发，自己又不懂他们的心态，只能请教林宇。

　　林宇一如既往的忙，但是心情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以前更多地是憋着劲闷头做事，想证明自己就算是gay也一样能工作生活。如今三不五时地会涌上对未来的希望，会忍不住笑意看着手机里的只言片语，接到电话或者视频更是精神都能振奋起来。

　　视频里韩邵晨微微困扰的样子也让他觉得可爱，更开心自己能帮到恋人，“压力总是憋在心里会出毛病的，抱怨出来有时候反而有助于排遣郁闷情绪，你不用太担心。”

　　“但是这种情绪好像也会传染，往往一个人抱怨的时候，其他人也会跟着一起附和，有时候实验室里就变成了抱怨大会。”韩邵晨想想那场面，总觉得耽误工作。

　　“哈哈，难道你以前做项目的时候，没有这种情况吗？”林宇问，“做得郁闷了，压力大了，都会这样的，只是你现在的职责不一样，关注的重点也不一样。以前是闷头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别人说什么不关你的事。现在是要把握整体进度，确保每一个人的工作按时完成，你就会注意别人的状态了。”

　　韩邵晨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下，“我以前确实不会注意他们在干什么说什么，除非明确找我的时候才会去听。”

　　林宇点点头：“所以他们以前也会抱怨啊，你看耽误工作了没？不用太紧张。”

　　好像有点道理，“那就是我担心得太多了。”

　　林宇笑：“这说明你已经进入一个管理者的状态了，也是好事儿啊。而且之前的测试顺利交付，也证明你能做好这类工作，现在还会不会再排斥了？”

　　韩邵晨眯着眼微微抬头想了想，这才回答：“好像不太排斥了，但是我还是不喜欢整天开会，任务还没分配就开始吵出了问题谁负责这类事情。”

　　“这也是个别人吧，更多的应该还是考虑怎么把事情做好，不然怎么能一个产品接一个产品地做出来？”林宇道，“你不用太在意这类人，不然影响心情。”

　　又聊了几句，韩邵晨的心情好了许多，总结了下：“我可能还是不习惯，自己开发的时候，进度对我来说是可控的，现在要管那么多人，总是担心他们掉链子，再加上最近又是跨项目接任务，有点着急了。”

　　这下轮到林宇皱眉了：“怎么总是这么忙，不行跟领导沟通一下？”

　　“还行，忙得过来。”韩邵晨摇摇头，“你不是也很忙，都十一点了，看你衣服都没换，刚到家？”

　　“唉，”林宇也是无奈，“咱俩都这么忙，谈个恋爱都要争分夺秒，我还说找工作呢，这么忙，连看招聘信息面试的时间都没有。”

　　韩邵晨深有同感，“不着急，日子还长着，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再说。”

　　尽管韩邵晨对人情世故有着这样那样的理解偏差，但是他们对工作的态度还是一样的。林宇很庆幸恋人能理解自己，一挑眉笑道：“有没有想我啊？”

　　明明是很正经的聊天，怎么就扯到这里来了？韩邵晨觉得有些好笑：“忙得很，不太想。”

　　“我再忙都会想你啊，唉，真是的，老公比不上工作重要。”林宇假装伤心状。

　　韩邵晨连忙安抚：“有时候也会想，比如吃饭的时候，还有收到你消息的时候，没有一点儿都不想。”

　　林宇又开始眉飞色舞起来：“那就好，嘿嘿，你承认我是你老公啦？”

　　韩邵晨抿抿嘴，不太清楚他的意思：“我不知道恋人之间该怎么定位关系，你说你是老公那就是了，还需要承认吗？”普通恋人都不是很懂，同性恋人就更不懂了，自然就是林宇说了算。

　　“我老婆好乖，”林宇感慨，“真想抱抱啊。”

　　韩邵晨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看他，眼神温润。

　　林宇看着他，忽然笑容有些奇特，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回想起韩邵晨脸颊上光洁的触感，喃喃地开口：“晨儿？”

　　“嗯？”

　　林宇耳根有些发烫，却还是道：“让我看看你呗。”

　　韩邵晨看看手机屏幕，切换了两下前后摄像头，显示的画面都没有问题，有些纳闷，“你看不到我吗？”

　　“不是，我是说……”林宇看看四周，把客厅窗帘拉上，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已经洗完澡了吗？”

　　“嗯，今天下班早，我十点就到家了。都弄完了才跟你视频的。”韩邵晨一板一眼地回答。

　　十点也是下班早，林宇真是无力吐槽，有些心疼他，“算了，你还是快休息吧，我不闹你了。”

　　“什么事，你说吧，我这会儿也睡不着。”韩邵晨追问。

　　林宇一咬牙道：“我就是想让你脱衣服躺床上自摸给我看。”

　　对付韩邵晨，这种直白的说法才是最有效率的，他虽然不太明白乐趣所在，却也并不抗拒，反而饶有兴趣地问：“这也算恋人之间的情趣么？”并且真的往卧室走去。

　　“是啊，算是远距离恋爱的一点儿补充。”林宇简直爱死了他这种毫不扭捏的态度。

　　“那你教我啊。”韩邵晨把手机摆在床头柜上，开始脱睡衣。

　　“好……”

　　……进入加密保护区……

　　电话play

　　……离开加密保护区……

　　作者有话要说：

　　加密内容请自开脑洞，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