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洛绮思依旧日日在照顾姬月绫, 而徐飞星也可以放心去赚点银子了, 日后要去离国, 还需要很多银子，可不能只靠姬明烨给的银子过活, 毕竟洛绮思需要更为珍贵的药材去给姬月绫医治。

　　“绮思, 月绫姐姐的身体怎么样？”

　　徐飞星和洛绮思在烤火，天气已经入秋了，不围着火堆, 洛绮思的那小身子板可受不了。

　　“她的脉象比之前平稳了许多，不再虚浮, 看起来正在好转。”

　　这也是让洛绮思非常安慰的地方, 她已经能感觉到姬月绫的脉象好转，脸色也多了些许红润。

　　“那月绫姐姐什么时候能醒来？”

　　徐飞星的黑眸中仿佛发出了光亮，洛绮思仿佛又看到了那傻憨憨的少年。

　　“不知道，我只能尽力…她伤势很重。”

　　这也是洛绮思觉得神奇的地方，这种伤势, 要活下来太难了, 而姬月绫不止活了下来，如今还在好转中。

　　“嗯…好。”

　　徐飞星点了点头，心中黯然, 洛绮思探手过去，握住了徐飞星的手腕，两指落在他的脉搏上。

　　“你的内伤好得差不多了, 外伤也没有大碍。”

　　洛绮思这几天一直照顾着两人，倒是自己有些累了，休息不足，身子有些虚弱了起来，这冷风吹来，自己那微薄的内力也起不了作用。

　　“我自然没事儿，牛高马大的，倒是你，几天便见你瘦了不少。”

　　虽说只有短短几日，徐飞星却能敏感地发现洛绮思瘦了下来。

　　“只是有些累罢了。”

　　说着洛绮思靠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闭上眼的那一刹那仿佛就要睡过去了。

　　“睡吧…我护着你。”

　　徐飞星轻声说了一句，见洛绮思已经睡过去了，那呼吸逐渐平稳，他便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洛绮思的身上。

　　而他则是坐在了洛绮思身旁，举头看着那满天繁星，却毫无睡意，虽然累了一天，但是这几日的确是这些日子来，过得最踏实的，自千雪峰之后，他的心就没有踏实过，一边担心着洛漪歌和洛绮思二人，一边又得照顾姬月绫，还得去打铁铺赚钱，一切的一切差点把他压垮，好在…

　　洛绮思来了…

　　徐飞星闭上双眼，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睡着了，小小的火光，年轻的两个人，却已经经历了太多…

　　不知道睡了多久，徐飞星似是听到了一声响，他敏感地醒了过来，睁眼的时候，眼前的柴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但是天色还未亮…

　　刚才的声音，像是屋内传来的。

　　老鼠？贼人？

　　徐飞星随手拿起手边的一根棍子就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尽量不吵醒还在睡觉的洛绮思。

　　一步步靠近，却什么都没看见，他进入了内室，却见平躺在床上的姬月绫，那双微微睁开的眼睛，手边是她扫落的药瓶子，徐飞星手中失力，棍子啪嗒地掉落在地上…

　　“月绫…姐姐…”

　　徐飞星一步步走近，只见姬月绫只是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徐飞星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自然把屋外还在睡觉的洛绮思吵醒了，她顶着睡意走了进去，撩开帘子，却见徐飞星伏在姬月绫的床边哭泣，她心下一紧，却见姬月绫的手竟是缓缓地伸向徐飞星的头顶，然后轻轻地拂过…

　　洛绮思捂住自己的嘴巴，一滴眼泪就这样流下，一滴接着一滴，仿佛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一样。

　　“冰块脸…”

　　洛绮思走了过去，只见姬月绫抬眼看着她，只是微微笑了笑，却说不出话来。

　　洛绮思马上知道怎么回事，给姬月绫倒了茶，然后扶着姬月绫起来，一点点让她喝了下去。

　　姬月绫这才觉得自己喉咙的炙热感被驱赶了去。

　　“多谢…”

　　声音却依旧干涩而沙哑，只是说了两个字，姬月绫都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有刀子刮过一样，生疼。

　　“你真的醒了…真的醒了…”

　　洛绮思有点激动，但是却不敢用力抱着姬月绫，她的伤口还未曾好，她只是把额头靠在姬月绫的肩头，任由眼泪浸湿了她的红色衣衫。

　　“...月绫姐姐！”

　　徐飞星又是激动又是委屈，几乎把这些天的所有情绪都发泄了出来，他抱住了姬月绫的双脚，哭得像个泪人。

　　姬月绫看着这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地把自己的衣衫都哭湿了，虽然想笑，可偏偏先是湿了眼眶，眼泪比笑容更快的展露了出来。

　　“你们…真是的…”

　　姬月绫叹了口气，在秋天的夜里，是这二人的眼泪和体温捂热了自己那千疮百孔的心。

　　月色正浓，三人的泪似乎伴随着狂喜浸满了整个黑夜…

　　次日，阳光正好，这是秋天的阳光，带着丝丝暖意。

　　姬月绫坐在床头，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最后一点阳光，是在那团迷雾中透进来的一丝光亮，后来被黑暗湮没…

　　想起那日的事情，洛漪歌那不信任的眼神，那冰冷的长剑，那漫天的白雪皑皑，姬月绫似乎感觉到心脏处的痛意…一点点地似是要将人撕裂。

　　“咳咳咳…”

　　气息不稳，胸口一疼，便又咳了出来，洛绮思一听，马上走了过去，拂过姬月绫的后背，给她顺了顺气。

　　“你要保持心境平和。”

　　忧思成疾，最忌讳便是情绪起伏大起大落，洛绮思这么说着，忽然想起了宫里的洛漪歌…

　　她那个身子，在千雪峰之后，病情便是加重了，在她离开之前，洛漪歌的内伤没有丝毫痊愈的迹象，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洛绮思给姬月绫端来了热腾腾的药，味道不好闻，但是喝下去倒是带了丝丝的甜意。

　　“甜的？”

　　在姬月绫的记忆中，药都是苦的。

　　“放了冰糖。”

　　洛漪歌说过，姬月绫不喜欢苦的…

　　“谢谢。”

　　姬月绫只是微微勾起嘴角，一碗热药喝下，浑身倒是暖和了起来。

　　“她在哪儿？”

　　姬月绫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问了出口，从醒来的那一刻她就想问，但是最终忍了下来，现在几番挣扎之下，还是问了。

　　她记得在那无尽的黑暗中，总有人在跟自己说话，她分不出是谁的，却听见那人说洛漪歌在皇宫，要去救她…

　　她还听见那人说洛漪歌错怪了自己…

　　她还听见那人说让自己不要生洛漪歌的气…

　　她记得因为洛漪歌这个名字…

　　她落了泪，在黑暗中，在那如地狱的冰冷之中，那滴泪是唯一的热。

　　只是一切都太模糊，她甚至不敢确定，那是不是只是自己的臆想。

　　洛绮思愣了愣，垂下眸子，放下药碗，道：“皇宫。”

　　她不知道洛漪歌如今如何，可是一定不好。

　　姬月绫的心似是被狠狠地锤了一下，她低下眸，不再说什么，她心中有恨，有怨怼。

　　她未曾想，前世洛漪歌不信她…

　　今生，洛漪歌依旧不信她…

　　前世今生，她都以为可以与那人携手，走到最后，却成了一场笑话。

　　对啊…洛漪歌…我们今生在我还你一命的那一刻就已经完了…

　　就已经完了…

　　为何我还要为你心疼...为何我还要因为你而心疼…

　　姬月绫想着，忽而眼睛一红，便流出泪来，洛绮思一看，马上拿了巾帕给姬月绫抹去眼泪。

　　“绮思…今生我不欠她的了…她要的天下太平，我用命还她了…”

　　今生不复相欠，来生不复相见…

　　洛漪歌，只要不想见，你便不必再担心了…

　　担心我会伤害你…

　　“可她还在为你与天劫星斗争…她说要天劫星给你陪葬…”

　　洛绮思不懂情爱之间的爱恨到底能有多浓烈，但是她却知道眼泪的温度，那炙热烫人的温度，不骗人。

　　“你的弟弟…姬楚歌…”

　　洛绮思说完，却见姬月绫没有什么意外，她早便知道了？

　　“那日在千雪峰…我便知道了…”

　　她看着姬楚歌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了，他们是双生子，很多时候感应都是很真实而强烈的…

　　她发现姬楚歌变了，那双眸子再也不是她熟悉的那一双…

　　也是那一刻，她知道了到底一直以来背叛她的人是谁…

　　原来自己早就一无所有了…

　　亲人的背叛，爱人的唾弃，所有的信念在这一瞬间，全数崩塌了…

　　那一刻，她笑了，却也哭了…

　　所以死，是她唯一的念头的…还洛漪歌一个心安，也还自己一个现实。

　　“师父她伤得很重…”

　　洛绮思淡淡地说了一句，果然，她看见了姬月绫眼中的几丝波动。

　　“跟你一样，忧思成疾，一夜白头…”

　　姬月绫依旧沉默，洛绮思却能看到她眸中那复杂的情绪，看不透是什么，但肯定掺杂了爱恨。

　　她记得洛漪歌那几近疯魔的眼神，说着要报仇的话…

　　她记得洛漪歌那忽而平静的眼神，冷冷地说着要姬楚歌陪葬…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洛漪歌心中的魔，是自己，也是姬月绫…

　　“她说这是与你的白头约…”

　　说完，叹了口气，洛绮思便离开了内室，拿起药碗离开了，独留姬月绫在房内，周遭安静得可怕…

　　洛漪歌，你到底是什么…

　　是我心中那抹之不去的朱砂痣？

　　还是住进我心里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