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舟遥找出写有[是我！很酷！]的小猫咪叉腰表情包发过去。

　　“谢舟遥：多谢兄台贡献收视！片头曲里我的部分就半秒钟，不留意都会漏看，你怎么成功抓拍到的？”

　　对方回得很快。

　　“冰夷：有你，不会漏看。”

　　谢舟遥靠在桌边，看着这条回复，久久才回过神来。他揉了揉痒痒的耳尖，抿紧嘴，不让自己在气氛严肃的总控室笑出声。

　　他把冰夷发来的六个字反复咀嚼很多遍，越琢磨越觉得这话经不起细想。

　　“高兴吗？”导演黄正凑过来，只以为谢舟遥在和朋友分享作品顺利播出的喜悦。

　　谢舟遥下意识把手机屏翻过去，做完才意识到，又欲盖弥彰地翻回来。他按了Home键，与冰夷的聊天界面很快消失，只剩手机桌面。

　　黄正觉得眼前青年笑得很奇怪，不像是单纯的开心，倒有点腼腆。腼腆里还带着种被猝不及防抓包的慌张，特别像他刚入行时，拍完第一部 作品，第一时间找媳妇报喜时的模样。

　　导演眼睛一眯，缓缓露出意味深长的“我懂的”笑容。他靠近谢舟遥，目光瞥了眼手机屏，压低声音，“有对象啦？”

　　这个时代，珍惜妖类的繁衍越来越困难，妖崽能自己找到对象，是百分百的好事啊！不用妖管局各种催促，他们做长辈的也乐见其成。

　　谢舟遥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只隐约有点感觉。被导演这么一问，顿时不淡定了。他飞快摆手否认，手挥动的频率在黄正眼里看起来很可疑。

　　“怎么会！就是朋友正好看到《九霄》，来问我了。”谢舟遥努力解释，语速很快。

　　“……哦。”黄正口不对心地应了声，暗地里感慨果然只有妖崽才会脸皮薄。

　　导演坐回去，谢舟遥不着痕迹长出口气。他重新打开与冰夷的聊天界面，突然不知该如何回复对方。

　　“有你”之后接个逗号，能被看做是前提条件。冰夷的意思是，只要电视剧有他，他就不会看漏吗？

　　还是说，只要有他的镜头，冰夷就不会看漏。如果到别人的镜头，冰夷就不保证会不会漏看了？

　　谢舟遥思路千回百转，差点把自己绕晕。他试图罗列全部可能，却发现每种释义，都带着莫测难言的意味。

　　总控室大屏幕上，门派大师兄玉冠束发，一身华服，巨大的剑匣背在身后。他御剑飞来，落在主角身边，凤眼环顾四周，一副睥睨寰宇的天才气场。屏幕外，青年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撑脸，一手停在聊天输入框上，开始纠结。

　　剧集在继续，开场是男女主的相遇。男主作为师门最小最受宠的嫡亲弟子，在试炼里遇上了被魔教追捕的女主。大师兄颜泽卿作为男主的助力，负责杀敌清场，为男主女主共处说话腾出机会。

　　镜头在男女主这边，就花式柔光特写。镜头到谢舟遥这边，就各种剑光血迹。

　　不一会儿，一袭白衣的高冷师兄瞬间变为嗜血修罗。收割完敌人狗命。

　　“男女主镜头还行，有点太柔了。这段打戏不错，小谢不错啊，动作力度感都到位了，拍摄节奏也把握得很好。”台长说出句点评。

　　“设定就是这样，门派覆灭是激励事件。赵现演的这男主角，成长蜕变也需要契机。”黄正笑了，“倒是舟遥的角色，后期得拉一笔仇恨。现在观众觉得他帅，后面就会把他当成大魔头。”

　　谢舟遥也看入迷了。

　　看自己的作品，是种神奇体验，会有点羞耻，更多的是自豪。谢舟遥听到台长的表扬，开心地道谢。

　　“实时收视率1.75，第二名了。”工作人员说道，“第一名将在十分钟后进入广告时段，我们开始冲刺时段冠军。但白兔视频会在二十分钟后开放网上观看渠道，橙子台不再是独播状态，将受到冲击……”

　　台长睨了导演一眼，没吭声。

　　“今天白兔禁用调速按键，观众无法快进，橙子台始终有进度优势的。”导演安抚地说。

　　十分钟后，橙子台成功登顶时段第一名。又十分钟后，《九霄战纪》进入网台同播状态。橙子台收视小幅下滑，随后缓慢攀升，重回第一。

　　谢舟遥用手机登上视频软件，静音看弹幕。起初大部分观众还在夸“男主帅、女主美、师兄酷炸天”，等几分钟后，弹幕内容就有点不对了。

　　“在橙子台同步追剧的我，已成一名不敢吱声的CP粉啊哈哈哈～”

　　“师兄杀敌，男主救女主，怎么有种师兄宠溺纵容男主的既视感？”

　　“若师兄没及时赶到，男主说不定还打不过魔教呢。”

　　“有没有同好觉得师兄男主配一脸？按头小分队就列！”

　　“怎么肥四？我就来看个剧，你们怎么一言不合搞西皮了？”

　　谢舟遥：嗯？？？

　　弹幕飞速闪过，谢舟遥还想拖回去再看一遍时，手机收到了新消息。

　　“冰夷：[图片]”

　　“冰夷：CP是什么意思？”

　　图片点开放大，正是弹幕截图。谢舟遥哽住，觉得这次的回复难度特别超纲。他能怎么解释，难道说是网友在把他与一男演员组合起来看成情侣吗？

　　面子还是要的，这话他可说不出口。

　　谢舟遥开始怀疑冰夷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专门截图来问他，有没有深意。就在他迟疑时，聊天界面上的两条消息不见了。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冰夷：没事了，我发错了。”

　　……发错了？唬谁呢？怎么还带撤回的？

　　谢舟遥简直要看愣了，他敲出“我有看到”四字，然后在发送前全删光了。他觉得，这个时候还在装作没看到比较好，再扯回话题，指不定对方还会发出之前那样的回复。

　　他发了个表情包过去，说自己还在电视台，正在忙。

　　谢舟遥切回视频软件，再翻弹幕列表，就发现所有带CP关键词的弹幕都不见了。

　　“台长，刚才《九霄》超话被控评了。黄导，剧组有提前安排公关团队吗？”电视台工作人员问出声，“大量与剧情无关的评论都被暂时屏蔽掉了。”

　　黄正摆手否认，台领导们反问，“例如？”

　　“把舟遥和赵先两个角色拉CP的留言，全不见了。”工作人员如实说。

　　一瞬间，总控室几十号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谢舟遥身上。

　　谢舟遥赶忙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CP粉也算热度，众人只见过演员主动炒作CP去带热度，还真没见过哪个演员会大费周章，专门去撤CP粉热度。撤热度比涨热度还费钱，对家根本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谢舟遥的否认在大家预料之中，可偏偏没人能想明白，撤热度的第三方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

　　当晚，电视台和线上门户都完成了播放。橙子台最高峰收视率破二，霸榜近一个小时，全国无电视台能取而代之。白兔视频播放量当晚突破二十万，有三万多免费观众充值成会员，只为提前追剧。

　　剧组群，导演声称要请全组吃庆功宴。但奈何大部分人身处外地，导演只好往群里连发一百个红包，算作全员嘉奖。

　　谢舟遥又被喊去吃夜宵，还是那家小龙虾馆。一伙人吃饱喝足，结账时被饭店经理拦住了。

　　“我们老板说，为你们这一桌免单。”经理解释说。

　　“你们老板？我记得我好像还认识他，姓孙对吧？”台长喝酒喝迷糊了，“孙老板太客气了。”

　　“之前老板的确姓孙，但就在几天前，龙虾馆换东家了。今晚的免单决定，是新老板亲自吩咐的。几位还需要再上点什么吗？都是不计价格的。”经理笑道，“新老板也没说缘由，应该是更换东家的福利吧。”

　　没人知道小龙虾馆换老板了，问经理新老板叫什么经理又不说，一行人离开小龙虾馆时还有点懵。

　　两天后，录制完全部综艺的谢舟遥从莲市返程回家。

　　《九霄战纪》首播效果极好，谢舟遥人气增长得很快，微博粉丝在当晚就飙升至五百万。网上粉丝都知道谢舟遥在莲市录节目，为确保安全，姚嘉专程来接谢舟遥，直接安排商务登机通道，私密地回到了京市。

　　“舟遥，接下来会很忙。如果身体吃不消，甚至出现不舒服的情况，务必第一时间跟我说！”姚嘉开车把谢舟遥送到小区楼下，表情严肃。

　　谢舟遥只当瑶琴担心他不习惯高强度工作，没想太多，应下了。

　　自从那天晚上见到真正存在的龙，谢舟遥便开始网购各种古籍资料。回到家第一件事去取快递，跑了好几趟，终于把大几箱书给弄回了家。

　　“……《山海经》有了，《辞海》也买了，《周易》我刚才放哪儿了？”他一本本逐个清点，把公寓书房的木柜填满近半。

　　谢舟遥满脑子都是神龙靛角蓝睛的模样，他随便吃了点东西，窝进书房开始寻找古籍中与龙有关的资料。

　　直到门铃响起，谢舟遥才从书里回过神。他抬头一看，书房窗外竟然漆黑一片，已然是入夜了。

　　门外站着的冰夷难得穿了套居家服，刀削斧刻的五官被削弱了凌厉感。他手上托这个白瓷盘，盘上放了三颗有拳头大的滚圆青果。

　　谢舟遥很意外，他脑海里划过微信里对方说过的话，“冰夷？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恭喜作品成功播出，给你。甜的，一天吃一颗，坏得快，别浪费了。”男人笑了下，略去了介绍果实名字的环节，直接把托盘递来。

　　“谢谢，这是什么水果，还限定了每天吃一颗？”谢舟遥好奇地说，“都快八点了，你吃了饭没？”

　　冰夷摇头，隐约猜到门里青年下一句要说什么。

　　“我也没吃，刚看书看入迷，忘了。我准备去煮点面，你要一份吗？”邻居专门留了水果，还上门送到他手上，谢舟遥记人好处，当即向冰夷邀请。

　　男人预约地点点头，穿着自己的拖鞋踏入门内。

　　冰夷首次进到谢舟遥家里，他跟在谢舟遥身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客厅角落堆满的快递箱。

　　“那儿是有点乱，我买了很多书，盒子还没来得及处理。”谢舟遥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什么书？好看吗？”冰夷问着，想多了解谢舟遥的喜好。

　　“就是传统文化类，介绍神话故事的那种，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谢舟遥把人安顿到沙发上，转身往厨房走去，“你上次送我的海鲜我还没来得及做，但我今天回来的时候买了卤牛肉，牛肉面吃吗？”

　　冰夷嗯了声，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不住，跟着来了厨房，“我能去看看吗？”

　　“嗯？”谢舟遥打开冰箱门，回头看了眼，“去吧，都可以看的。”

　　谢舟遥觉得，让冰夷去书房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不然冰夷守在厨房门口，指不定他煮面都会忍不住走神。

　　小区单元户型相仿，冰夷很快就找到了谢舟遥的书房。他踱步进去，很快就看到书桌上有本打开了的书。

　　冰夷拿手指抵着书页位置，把封面翻到眼前，山海经三字映入他眼帘。

　　冰夷努力回想了下，发现自己对这名字是有印象的。他很多年前曾从昆仑出来过，听人类提过这词语，且依稀有听说，这本书提到过他。

　　他开始翻阅，古代文言对他而言无障碍，因此能看得很快。

　　书本一卷卷被翻过，最后停在《海内北经》部分。冰夷俯首，迅速找到了与自己相关的描述。

　　宅在冰川极渊不挪窝，这种描述没毛病。有着人的面孔，这肯定也是做得到的。但“乘两龙”又是什么描述？他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高大的男人凝视着书本，默然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冰夷本夷：[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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