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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沐之微霭最新章节+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肉肉喵 17897字 2023-02-25

  沐士龙醒过来的时候,床头只坐着儿子沐阳一人,人比床头的体征仪还安静,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我睡了多久?”他伸手便想除去让他极不舒服的氧气面罩,被沐阳伸出的手一把按住了,只见他伸出了另一只手按下了左上角的呼叫铃,淡淡地回了两个字,“三天。”

  对于亲人为的转危安,他似乎完全没什么心绪起伏。一个颇为悲凉的念头出现在沐士龙的脑海,如果自己就这么醒不过来了,他的儿子,是不是也就这么淡然处之,甚至不会有什么悲伤的情绪。

  “你妈和那个丫头……”沐士龙依旧微弱的气息渴求着想探究些什么,最终还是硬生生吞下了腹,转而问道,“那这几天公司怎么样了?”

  “没事。”沐阳依旧淡淡的神色回道,伸手给他理了理不太平整的枕头,医护人员瞬时间鱼贯而入。

  多么悲凉的画面啊,眼前的这些陌生人的热情都比自己最亲的亲人要多。

  沐士龙浅浅地合上了眼皮,任由那些一拥而上的医护人员打灯摆弄。他坚韧要强了大半辈子,从未想过年届五十,功成名就之时才发现自己穷极一生的追求不过是一个笑话。

  *

  随着医护人员的信步而出,守在病房门外又一夜的三人也松下了心口的石头。

  冯林致原本愁云惨淡的脸色也终于稍霁,些许严厉的眼神扫向眼神依旧哀怨的女儿:“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吧,妈妈年纪也大了,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了,知道吗?”

  Emily悄悄地朝病房门口探了一眼,又是哀怨又是委屈:“谁知道他还不到五十岁脑子就这么不好!(意指沐士龙的记性脑中风)真是太不公平了,他当年那么过分,差点就没让我到这个世界上来,我还不能气气他么?”

  “所以你是要把他气死了才公平吗?”冯林致少有的严肃口吻让一直陪伴左右的苏小霭都陡然一骇,厉喝道:“再不给我回去,我就把你关禁闭,经纪人求都没用!”

  Emily顿时那气愤劲就涌了上来,瞪着自己的母亲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砸,好像硬是不能接受母亲都不能容忍自己的情绪,整整十七年的压抑一下子爆发出来,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而他沐士龙倒好,往那里一趟一个犯错者就可以成为弱势群体了吗?

  “妈——”压下她临界情绪的是来自身后苏小霭的一声叫唤,冯林致急急地拭过眼角渗出的泪,回头的时候还不忘挂上温和的笑脸,可是一切苏小霭怎么可能视而不见,但眼下有更严重的事情需要解决,她不能任由这种情绪在她们母女之间无止境地拉锯,握着冯林致的手神情少有的严峻:“妈,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可是现在沐阳需要照顾他父亲我连他都不敢惊动——”

  Emily的抽泣都在她严峻的神色下屏气凝神,两人都怔怔地盯着苏小霭等待着她口中的惊天大事。

  “风沐的徐副总刚刚来电话说风沐的财务总监孙经理凌晨出境了,留下了一笔烂账。”苏小霭话音刚落,冯林致重重地靠向了座位的椅背,金属特有的冰凉质感瞬间穿透了她的纱纺衣料,从脊背一直凉至了心底……

  呵,风沐,沐士龙有多爱这个产业,她就有多恨它,可是终究这一天他倒下来,居然还是需要她去撑——

  *

  闭上眼睛,仿佛又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午夜。

  那个时候的风沐还不是什么公司,只是一家靠接散单赖以生存小家电制造厂商,或许说的更真切些,它不过是一家作坊。

  即使哪怕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厂房,在这个物资匮乏、眼界短浅的时代,她的丈夫已经是众多亲朋与同学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了。他的聪明果决、坚韧不拔又精益求精的那股劲让他无往而不胜地冲在了事业的前线,而在这艰难博得的瞩目光环的背后,却是常人所看不到的辛酸血泪。

  时钟即将敲响凌晨的钟响,可对她而言,时间除了徒增焦灼感,毫无它用。窗外的风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仿佛每一个敲打在玻璃窗上的雨点同时都敲进了她的心坎。面对着桌面上依旧堆积如山的账册握着计算器的手凭空地抽搐了两下,明明是满目的晕眩,明明两个月前的手术根本就没有调理,明明腰腿仿佛是要断裂一般的酸痛根本一分钟都坚持不下去……

  可是她没有退路,她必须完成她的任务。多少人已经在用眼白看她:连坐办公室的活都干不了,还能干什么?

  ——老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这么聪明能干怎么会看上这种蠢女人,厂里忙成一团什么忙帮不上连个账都不会做,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吗?

  ——听说以前是个学美术的,除了画画啥也不会,你说这种女人是能过日子的吗,等三十岁一过,那张皮相也没了,老板还能看中她什么?

  ——你以为呢,看老板嫌弃她那样就知道后悔了,本事没有肚子倒是争气的,毕竟没了僧面还有佛面嘛,怎么说都是他儿子的妈……

  ——所以说男人娶老婆要睁大眼睛啊,华而不实的东西娶回来当花瓶供着吗?

  果不其然,不出所料的她一夜的艰辛苦算,最终换来的是他冷漠的一声嘲讽:“呵,就这个?”然后装订成册的账单被抛入空中,四散开来,纷纷洒洒再次成为一团乱麻。

  她虚浮着的最后一分脚力终于支撑不了站立的姿势,揪着散乱的头发瑟缩到了墙角,崩溃地哭出了声响——

  “你哭什么?你一定要在员工面前做出这副可怜样吗?是我欺凌你了吗?都跟你说过几百遍了,厂里现在在起步阶段,什么都要开支,为什么不能体谅体谅我?账不会做是不是,要我做吗?那你去车间吗,穿这一身油污的衣服去车间你可以吗?”她的眼泪丝毫没有换来他的同情可怜,而是更多的勃然大怒,那个时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整个厂里所有人的眼光都是对的,她配不上她的丈夫,她是个负累者。

  趴在地上重新一张一张地捡起散落的账单,撑着桌子的边缘再次回到计算器旁,一遍一遍地重新核审再核审,她没有退路可怜,毕竟他已经给她最大的善意了,她不是不想去车间组装零部件,而是那么做也讨不到任何的好,在那里会受到更多的白眼与嫌弃,百般挑剔她的手脚慢半拍亦或对部件认识不够到位……

  多好啊,整个厂里的员工都像是他的家长一般,而她却是一个不受待见的不合格媳妇。

  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儿子,他不要自己的儿子跟自己一样生在底层熬不出头。他承诺她,等有钱了会再要一个女儿,因为他们都更喜欢贴心的女儿。但是在她意外怀上二胎的时候,他说的却是再等等,现在不是时候,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钱缴罚款,再等等……

  再等等,再等等……

  再等等?她的生命陷入了无望的轮回,她还能等的到什么吗?

  没过多久,她便等来了孙玉宁,风沐的第一个会计,也是后来公司的财务主管。

  孙玉宁是个人美嘴甜的人,就算从你手中接过所有活,她都会体贴周到地说:“姐姐,让我帮你吧……”然后她还必须应承着她完美无缺的笑容,把所有的工作合盘交托给她——

  明明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为什么在交出的时候像在掏空自己的心。似乎相见的第一眼,女人的第六感就准确地告诉她,这个人来者不善,她要的绝不止财务这个位置。

  果然,不到一年的时间,一一应验。

  科班出身就是不一样,对于她而言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搞定的账目,孙玉宁三下五除二就可以交出清晰明了的数据。在精打细算开疆拓土的创业期,一个知道精简开销节约成本的财务,对于风沐的确是如虎添翼的存在,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孙玉宁便深得沐士龙的赏识,很快便几乎与他同出同进,生产上的大小事宜都要与她商议之后再作决定。

  瞎子都看得出来,她成了一个被彻底架空的老板娘,一个绝对多余的人。

  无形间孙玉宁便成了他最信任的人,仿佛他们之间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而作为妻子的她则变成了一个永远也插不上话的空气,只能悄无声息地后退一步,接着一步……

  大概晚上睡在她的枕边成了他们夫妻最后的底线,可惜到最后在他炽热的怀抱里她脑海里都剩下那些刺耳的声音:

  ——“你听说没有,昨天那个外国客人把孙会计当老板娘了,老板也没说开,孙会计笑的可甜了,底下的人都说其实早就悄悄生米煮成粥了——”

  ——“是啊,你看老板跟孙会计多相称啊,真是郎才女貌,我们老板怎么这么早结婚实在是太可惜了……那个老板娘有什么用,说难听点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呸呸呸,你把我们老板当什么了,我可听说我们老板娘以前上学的时候可多人追了,她家里就是文艺家庭出身,就是她爸爸去世的早,不然早就送到国外培养了……现在混成这样也挺可怜的……”

  ——“就她那样还国外呢,要不是老板会赚钱,就她那样早得饿死了吧——我就有个亲戚家的孩子啊,身娇肉贵的说是去美国学音乐,十年耗光了家底还欠一屁股债,扯什么艺术细胞哦,谁都别自以为是,能赚钱的才是大佬,其他都是扯犊子!我只知道作为一个女人帮不上自己的男人,只会扯后腿,要么两人抱着一起穷死,要么等着被踹吧,人的眼睛都长在前面的,谁瞧得上一个永远提不起精神的无能者……”

  ——“就是就是,哎哟像外头这种老板飞黄腾达了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不要太多哟,而且飘的最多的就是贴身秘书啊、公司财务这类了,生活工作息息相关,不动情也难啊,而且孙会计又长得那么好看,嘴巴那么甜,哪个男人能抵挡的住,我们那个老板娘哟,能保住红旗不倒已经不容易了!”

  ——“是啊,除了生了个儿子,我是男人也看不出留她有任何意义,你说她以前上学有多漂亮那都是过去的事,反正我现在看她天天没什么精气神的,一过三十哟……啧啧啧……等着被甩吧……”

  同样都是女人,但用嘴就能诛心的恰恰还是这些同类。但是反思己过,她们的确说的也没错,到底是为什么她会活成了她们口中一无是处的累赘呢?

  如果岁月可回头,沐士龙真的还会如当年一般执着如铁、用十二万分的诚意及毅力来追求她这个对自己的将来毫无助益的女人呢?

  爱情在漫长的岁月面前,如果被磨成了苍白无语的枷锁,那又该怎么办呢?

  事件的爆发点是那个叫方晴的女孩子出现。当孙玉宁牵着那个孩子的手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知道这场预谋已久的大戏似乎已经排演多次了,每一个理由都能把握地那么恰当好处,完全不给她一份回绝的余地:姐,小晴真的很可怜,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孩,父母生到第四个还是女儿已经彻底对她放弃了,原本我也是可以不管的,她虽说是我姐姐的女儿,可是每次回家看到她没户口没学上实在是太心疼了;姐,求求你帮帮我,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看小晴跟阳阳一般大,可是你看看阳阳的生活环境再看看这个孩子……她真的什么都没有——老板说,只要你点头就能把家里剩的那间屋子腾给我们,真的,我一个人在外面住什么破房子都可以撑下去的,但是这个孩子太苦了,我也是一念之仁,狠下心把她带出来,就想着她能不能有个全瓦遮头的,你放心我们不会打扰你们太久,等我工作时间再长一点,有了经济能力就去租一间好一点的屋子,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我们真的是穷苦出身,来到这城市连个立锥之地都找不到……姐姐!不,老板娘,我替这孩子求求你了,我们会感恩你和老板一辈子的!

  ——为什么孙玉宁会为了姐姐家的一个孩子可以跪在自己面前涕泗横流地苦苦相求?那他日她还会为了其他四个孩子再提无理要求吗?不过是别人家的孩子,至于她一个单身女子把自己逼入如此境地吗?

  ——说穿了孙玉宁不过是一个员工,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员工要介入她的家庭,哪怕是借住,就没有别的可行性方案吗?

  ——为什么不是别的地方,而且她的画室,所以在他的眼里她的画室就是一间空置的屋子,可以用来随手施舍她人的恩惠吗?她的心血根本毫无意义对吗?

  ……

  所有想要破口而出的问题,都在他忙碌的身影中一句淡漠地回复中戛然:“你怎么那么小气?以前不是连个小猫小狗都见不得流浪的,我以为你这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已经答应她们姑侄俩住下了,人家就借住几个月,难道你想让公司花钱去外面给她们租房子,公司也有运营成本和压力的,你可以体谅一下我吗?”

  你可以体谅一下我吗?

  既然已经答应了,孙玉宁再跑到她面前演这一出苦情戏又是何苦?

  告诉她冯林致你根本就没有做主的权力?还是以退为进给她亮出底牌。

  看吧,孙玉宁要进的从来不止是公司,不用半年的时间,她的脚已经踩进了她的家门。而若不是沐士龙的纵容与默许,谁又能给她一步步进入她人家庭的条件呢?

  乖乖地收起所有画作,乖乖的合上所有的梦想,才是她在面对现实后唯一能做的。

  即使有再多的不满与质疑,连倾诉的破口都不存在,便只能吞进肚子里,恨自己不争气。

  不知道刘靖从哪里听到她要扔掉多年累计的画作时连夜赶过来全数打包买走。一开始她都没有办法接受他给出的高价,只收了一小部分算是给自己留个念想。

  这个认识了快二十年的老朋友,即使她结婚后几乎已经彻底断了联系,没想到他会在那个时候从天而降,收容了她的梦想,不让她的画变成可怜的废纸扔进垃圾桶,大概是上天对她心血的最大仁慈。

  她记得那天刘靖几乎没说什么话,只是环顾了一眼她即将被人占去的画室良久的沉默了,而后郑重地递上了一张名片,只留了一句话:“哪天如果还想画画,打上面电话。”

  她把那张名片压在了梳妆盒的底部,她想,大概是不会再画了,她已经向自己的人生妥协了。

  *

  而不肯妥协的大概是命运的罗盘,三个月后,她居然再次意识到自己可能怀孕了。

  而这次被发现的人竟然是孙玉宁。

  医生安胎的点滴刚挂上去,孙玉宁便悄无声息地进了她病房,那个时刻,对方面上的刻薄与狠毒与几个月前跪在她面前求收留的脸,完全像换了一张:“你很能耐嘛,我以为你们都无话可说形式夫妻了,竟然还能怀上孩子?”

  “……你什么意思?”她竟然怒极反笑,第一次紧张到对自己的表情管理都失控,这个女人连对她起码的礼貌都省略了,绝对来者不善,她甚至一时之间不知道如果防御,只能干干地逃避,“这不关你的事。”

  “难不成你还想生下来?”孙玉宁看着她一脸‘为母则刚’的斗士模样更是哑然失笑,“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一年前他不是刚刚让你打掉过一个孩子吗?这么快就忘了,你以为这么快他就改观了吗?”

  “这些你都知道?”她忍不住下意识打了个寒噤,气势上再弱了三分,“可是现在厂里情况不是改善了吗?而且我们之前说好的还想要一个女儿,他不会再放弃的——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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