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会不会是跟粮食有关的？”山海的媳妇顾月儿，忍不住插嘴了。

　　蒋家当初是看守粮仓的，老爷子又捐了粮仓的粮食出去，说不得这里面还有藏私呢？老爷子那么精明一个人，应该会留点后路吧？顾月儿心里想的挺美的。

　　“这死老爷子，藏了粮食不能跟我说？搞得现在也没人知道他到底留了点啥！”蒋婶子皱眉，抱着右腿，有点发愁。

　　蒋山海则是斥责媳妇：“月儿，这话你以后就别说了，万一要是被人知道了，影响不好。”

　　这年头大家都缺一口吃的，现在是真是假还不好说，万一被人说出去，被县里的人知道，那就大祸临头了。

　　毕竟当年老爷子，可是用那粮食，换了三个当兵名额的，万一……

　　“我们就试着问下娇娇嘛。”

　　顾月儿还不死心，一开始她也以为闺女是真的傻了，可是后来看着又不大像，虽说娇娇不怎么聪明，但是大人说话都能听明白，还特别有个性，全身都要收拾干干净净的，不然就闹。

　　蒋山海眉心皱成了川字，有点犹豫地看向老娘。

　　“蒋婶子，在家不？”

　　一个浑厚带点沙哑的女声，虚虚地传了进来。

　　蒋婶子看了眼大儿子和儿媳，房间里一瞬间寂静下来，只有蒋星睿一下又一下的咀嚼声。

　　“在，进来吧。”蒋婶子淡淡地应了。

　　院子里的脚步声渐渐近了，随后虚掩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

　　是隔壁的王婶子，原本膀大腰圆的王婶子，经过大半年吃不饱的日子，现在看起来更壮实了，可惜这是虚胖，实际上她是营养不良导致浑身浮肿的。

　　王婶子先是往餐桌上打量了下，发现盆子里什么都没了，最后剩下的半个窝窝头，在蒋星睿的手上，一点点的啃着。

　　“你们，这是刚吃完？”王婶子笑得有点尴尬，心里直呼来晚了，要是早来十几分钟，说不得还能分一点。

　　“是啊，这年头，也没什么能吃的。”蒋婶子淡定地说着，丝毫不给王婶子岔开的时间，“你这大晚上还过来，是有事？”

　　王婶子暗自咬牙，面上还要努力维持住，长叹一口气，说道：“还不是被这粮食给闹的。”

　　“是吗？”蒋婶子跟着她的话，一脸忧愁地往下说：“这干旱来的还真是毫无预兆，打了个措不及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王婶子嘴角抽了抽，别以为她没看到就不知道这蒋家晚上吃的什么，空气里还飘着红薯粥的香味呢，再加上蒋星睿手上的玉米窝窝头，这蒋婶子可不厚道着呢！

　　看她不接茬，王婶子干脆单刀直入了：“蒋嫂子，我也不说废话了，这次来，是想问你借点吃的。我们大人吃少点没问题，可是小孩子不行啊，我们家就金川那么一个宝贝疙瘩，也是命苦，盼了那么久，偏这时候来……”

　　“你看看能不能施舍点粮食，好叫我们家金川也度过这个坎？”

　　第4章 借粮

　　看王婶子开始哭了，蒋山海急忙起身，往房间里走。

　　尽管他很同情很可怜王婶子，可这家里的事情不归他做主，这些日子向他们家借粮的人不少，但是老娘一个都没答应，真要能从老娘手中得来粮食，那也是她的本事。

　　蒋婶子闭上眼睛，心道终于来了，还是被这粮食闹的。

　　“月，去厨房，把柜子里的那罐麦乳精拿给你王婶。”蒋婶子下了吩咐。

　　顾月儿没想到婆婆会借出去，刚才她看了眼，外面是麦乳精的包装，里面装的其实是大米，至少两斤呢！这让她有点迟疑，但是蒋婶子没再说话，也就照着办了。

　　不提王婶子是如何感激涕零，等她走了，顾月儿第一时间就问了。

　　“娘，这段时间借粮的人那么多，您一个也没借，怎么今儿借给了王婶子？”

　　不说顾月儿好奇，就连房间里的蒋山海也是一样纳闷呢。

　　他还以为这次老娘也会一毛不拔，谁知竟然大手笔的给了麦乳精，那可是弟弟们寄回来，平日里只给孩子吃的。

　　蒋婶子放下腿，带着几分笑意打量儿媳。

　　“借粮这事是不能开的，一开，村子里那么多人，肯定都会盯上咱们的。”

　　看顾月儿还是不大明白，蒋婶子补充道：“大家都以为我没借粮，但是实际上，谁知道呢。”

　　顾月儿被这意蕴深长的话吓了一跳，房间里的蒋山海也是，直接冲了出来。

　　“什么？娘你借了别人家？”

　　蒋婶子白了他一眼，“不然呢？村子里大家都认识那么多年了，要是一个个都不借，早就闹将起来了。”

　　表面上一个个来喊穷喊饿的人，她一粒米都没往外借，但实际上呢？趁着天黑的时候，可是送了不少粮食出去。

　　没见那些上门哭喊着借粮的人，一个都没饿死么？

　　“那咱家的粮食……”蒋山海不大确定了，这要是自己吃还好，借给村里人，那自家还能够吃么？

　　他虽然同情乡亲们，可也不能为此委屈自己的娃娃吧？

　　“不多了。”蒋婶子面无表情的说，“只能最近一段时间多吃点杂粮红薯了，熬一熬，过段时间秋收，说不得能好点。”

　　“我看悬，今年还没下过雨呢。”顾月儿特别诚实的打断了。

　　蒋婶子摇摇头，这粮食的问题还真不好办，虽然是庄稼人，但是去年59年突如其来的干旱，收获根本没多少，交完公粮，所剩无几的那点粮食，哪里够一家老小的口粮？现在他们蒋家也是在吃老本了。

　　“娇娇……”顾月儿觉得女儿这里说不得还有希望。

　　“那就问吧。”蒋婶子吐了口气，总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大家饿死。

　　见自己想的事情终于如愿，顾月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蒋老爷子生前在乡里可是有名的精明人，可想而知，给子孙留的东西肯定不少的。

　　要是换了别的时候，她也不会这么着急，可这不是家里快没粮食了么，要不是蒋家有三个弟弟在部队，时不时寄点东西回来，加上早前的存粮，说不得他们家也要像村里人那样，忍饥挨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