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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尾声

八口小锅 18382字 2023-02-25

  川阳站是火车从C市开往庆和镇沿途的必经之站,附近的川阳乡种植樱桃历史悠久,并因此闻名遐迩,是近年来新兴的旅游乡镇。

  在川阳站换乘的旅客较多,列车在此停靠的时间也较长。陈云旗跟在一队游客身后下了车,站在嘈杂的站台上舒展着身体,然后点了一支烟。

  绿皮火车的车厢就在面前,身旁来往的人多又杂,陈云旗不敢走远,站在这个位置他能清楚地看见车厢里靠窗坐着的人,正是抱着书包趴在小桌板上睡得正香的三三。

  陈云旗透过不太洁净的玻璃盯着三三发呆。少年俊秀的五官随着年龄的增长越长越开,眉眼间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渐渐显露出了青年人的沉稳神韵。

  屈指一算,今年一过,三三就21岁了。

  站台上的本地小贩正向下车活动的旅客们兜售着各种熟食和特产,陈云旗熄灭烟头走了过去,打算买点水果让三三在路上吃。

  果期到了8月已经收尾,陈云旗在推车里挑挑拣拣半天,终于装满了一小兜本地产的樱桃,付过钱后伴着即将开车的广播声,匆忙回到了列车上。

  三三好像十分疲惫似的,枕着书包一直在睡,丝毫没有察觉到陈云旗短暂的离开。列车在走走停停中继续颠簸了3个小时,即将抵达庆和镇时,三三才似有预感般惊醒过来。他揉揉眼睛看了看窗外,转头咬住陈云旗递来的一颗樱桃,故作轻松地问道:“到了吗?我打呼了没啊?”

  满打满算,三三离家已经三年了,近乡情怯的他越靠近故土,越感到不安和慌张。陈云旗一边除去樱桃上的枝梗,一边示意他看向空荡的车厢,笑着对他说:“打了,声音可大了,你看,一车人都被你吵得跑光了。”

  三三朝陈云旗撇了撇嘴表示不信,伸手拿过樱桃塞进他嘴里堵了他的口,小声抱怨道:“酸死了,大笨蛋,买之前肯定没尝。”

  陈云旗被酸得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他赶忙囫囵吞下,抽出纸巾将吐出的核包好,对三三嘴硬道:“我觉得还好啊,我的小祖宗可太难伺候了。”

  接着他又从袋子里挑出一颗大个儿的问道:“再来一颗?开开胃,一会儿能多吃几碗饭。”

  三三嫌弃地推开说:“不要不要,不用开胃也能多吃。”

  这倒是真的,如今三三饭量确实见长,也不那么挑食了,顿顿都比陈云旗吃得多。眼见他个头和体重蹭蹭往上蹿,陈云旗一边抱怨养不起,一边又不断加强喂养,颇有成就感地将书房那面墙上的身高标记添了一道又一道。

  抵达庆和镇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庆和人家里的食客依旧少得可怜,鱼缸里的几尾丙鱼还是那样要死不活地飘着,唯一的变化是门口的店招上加了一排浮夸的led灯,不等天黑就迫不及待地闪烁起了五彩的光。

  老板娘还记得陈云旗,再见他来表现得十分热情。也难怪,这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长得好看又有文化的帅哥饶是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一个。在她的盛情款待下,三三拌着鱼汤吃光了一盆米饭,又喝了一支啤酒,终于勉强压下了心头的紧张。

  吃过饭后他们来到镇中心的小宾馆,当年住过的那间房里,陈设丝毫没变,热水依然紧张。陈云旗和三三将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依偎在床头回忆着当初怦然心动的每个瞬间,一个嘴硬不承认先动了心,一个假装不记得死不开窍。

  “宝贝,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陈云旗怀里搂着三三,手指轻绕着他的发梢,望着窗外的月色问道。

  三三头靠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那一尘不变的淡淡烟草味说:“唔...你先说,你说了我就告诉你。”

  “我啊?”陈云旗不知想起了什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大概是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吧,只是自己一直没感觉到。”

  “真的吗?”三三闻言立刻坐了起来,转身面对着他不可思议道:“那么早?为什么啊?”

  在一起这么久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认真聊起这个话题。陈云旗眉头一皱,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三三的额头说:“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三三捉住他的手指放在嘴里轻轻咬了咬:“肯定有,你说嘛...我想听。”

  指尖湿湿热热又痒痒的,陈云旗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因为我们三三乖啊,替我背行李,牵着我爬山,帮我铺床还给我烤红薯吃,又能干又体贴,我当然喜欢了...”

  三三听着他一番冠冕堂皇的理由忍不住笑了,翻身坐在他腿上,双手撑在床头,渐渐贴近了问道:“只有这些啊?”

  贴得太近了,近得连呼吸和心跳都听得清清楚楚。陈云旗察觉到自己似乎处于了被动之中,绷紧了面部的肌肉,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哦...那...原来哥哥...没有觉得我好看啊...”三三面上假装失望,一只手却将陈云旗的衬衣下摆从裤子里扯了出来,顺着他的腰侧抚上了胸膛。

  陈云旗不说话了,就这么看着三三,心都跳疼了。

  “我还以为...我长得是哥哥喜欢的样子...哥哥第一眼见到我就想亲我...就想抱我呢...”

  “你怎么不说话啊...”三三含住他耳垂上那颗浅色的痣,将手探了下去,口齿不清地问道:“哥哥你怎么硬/了?你想要吗?你承认了我就给你...”

  扛不住,实在扛不住,陈老师还是那个陈老师,小绵羊却修炼成法力高强的狐妖了。

  面对强大的攻势,陈云旗第一时间放弃了无谓的抵抗,无力地坦白道:“承认...承认...好看...太好看了...第一眼见到就迷上了...鬼迷心窍...你真的好美...”

  三三终于满意了,整个人从他面前滑了下去。陈云旗轻轻扯住他头顶的发丝,仰起脖颈不住地低吟喟叹,除了“你好美”、“你好漂亮”之外,什么都不会说了。

  房间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笨拙的风扇立在墙角。扇叶发出破旧的声响,十分卖力地吹来吹去,却都是徒劳。

  热,真的太热了,热得一动不动也汗流浃背。

  爽是真的爽,心疼也是真的心疼,从踏上归途的那一刻起,三三不断做着无关又反常的事,刻意掩饰着内心的无措和慌张。陈云旗倒了杯水回到床边,哄着面色潮红的三三漱了口,躺下来将他重新搂在怀里,温柔地问道:“三三,怕吗?”

  极度的亢奋过后,心里积满了恐慌,那是时间也无法抹去的创伤。出发前本已下定的决心不堪一击,三三再也憋不住了,埋着头轻声回应道:“怕...真的好怕...我怕得不行了...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好,都听你的,”陈云旗搂紧他安慰道:“别怕,不想去我们就回家,等你准备好了再说。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有我在,我会陪着你。”

  “乖,先睡吧。”

  三三一夜都没睡好。早在刚考上大学的那个暑假,他就曾想回来一趟,把录取通知书拿给爸爸妈妈看一看,想再争取他们的原谅。可那个暑假陈云旗实在太忙,频繁的出差让他连三三的开学典礼都错过了。一拖再拖,转眼三年过去,当看到陈云旗的妈妈对着镜子揪掉了几根白发后,三三终于下定决定要回来一趟。

  已经走到了这里,放不下的牵挂近在咫尺。三三思来想去,到底还是让久别的情感战胜了恐惧,于是他天不亮就摇醒了一旁的陈云旗,表示自己还是要回去看看。

  重新鼓起的勇气比前一次还要坚定,当他们匆匆赶到天云山脚下时,黄小丫和背着弟弟的黄业林已经等在了那扇蓝色的木门前。

  小店所处的位置容易遭受山体滑坡等地质灾害,一年前就人去屋空了。无人打理的木门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早已褪了颜色,油漆大片地脱落,露出了被蛀空的木头。

  黄业林除了个头长高不少之外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反而是黄小丫让陈云旗吃了一惊,差点认不出。她乖巧地站在黄业林身边,乌黑浓密的头发束成两股小辫儿垂在耳侧,身穿一件红色格子连衣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和哥哥一模一样。

  陈云旗以为她不记得自己了,毕竟三年前的黄小丫只有四岁,如今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哪知道一见到他,黄小丫便像只敏捷的小野兔一般从马路对面蹦跳了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兴奋地叫道:“陈老师!陈老师你终于回来啦!”

  黄业林也紧随其后追了过来,又悲又喜道:“陈老师!三三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黄小丫可太重了,陈云旗没抱几分钟手臂就酸了。他伸手揉了揉黄业林的头,又捏了捏他背后那个小男孩的脸,微笑着说:“哭什么,这不是回来了么。”

  黄业林一哭,黄小丫也跟着抽泣起来。陈云旗一时手忙脚乱,哄了这个又哄那个,半晌后哭笑不得地说:“再哭天都要黑了。”

  “回家回家,”黄业林闻言用手背抹掉泪花,赶紧拉着陈云旗和三三往回走,边走边说:“我爸要来接你们呢,但是他脚不方便,我让他在家等着。陈老师,他可想见你了。”

  陈云旗走在重新铺就的骡马道上,看着崖边象征性地砌着几根防止人跌落的木桩,朝黄业林问道:“你家里人都好吗?村里变化是不是很大?”

  “挺好的,”黄业林一面走一面喘道:“我爸回来以后我妈也不太疯了,现在家里吃的是大米,不掺玉米面了。”

  黄业林说完自己家的情况,又把村里这几年发生的变化讲给陈云旗和三三听。他告诉陈云旗,唐俞韬和李辉离开之后,村里通电的申请就批了下来,大家齐心协力把一根根电杆背上了大山,可在挖坑埋杆的时候却为了谁出力多谁出力少的问题大打出手,最后索性谁也不管,又拖了半年,全村才终于通上了电。

  这还不算完。通电之后,谁家电器用得多,谁家就是导致电压不稳的罪魁祸首,穷的叫富的多缴电费,富的骂穷的好吃懒做丧尽天良。诸如此类的争议不断,生活水平一点没有见长。

  因为尚有直系亲属在,盛勤勇三兄妹并未达到被领养的条件,只能留在村里相依为命,由指定的监护人定期探望抚养。三娘离开后,他们便从阿措曲比家搬了过来,平日读书住校,周末才会回来。

  除了盛勤勇和黄业林少数几个还在坚持的孩子,当年老师们费尽心思转出去的学生当中,有相当一部分还是选择了辍学。他们一边心安理得地领取每月的补助,一边打工的打工,嫁人的嫁人。李军外出半年后不知因何被抓去劳教,盛老师则因屡次私吞捐赠物品,被获利不均的村民举报,失去了教师资格,再也回不了天云小学了。

  三娘改嫁了,嫁给了一个开货车的司机。听三娘讲,那人老实巴交,也不介意她拖儿带女还要养老,待她一家人都很好。他们没摆喜酒,只去照相馆拍了张合照。照片里的三娘头上别着李老七买的宝蓝色发卡,耳朵上戴着陈云旗买的耳环,面对着镜头淡淡微笑。陈云旗把收到的照片夹进相框,和宋菲菲拍的师生合影一起摆在了柜子上。

  想起三娘,陈云旗终于在一连串令人沮丧的消息中感到一丝欣慰。

  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学校。三三驻足在校门口的土坡上,望着家的方向发起了呆。

  陈云旗把带来的礼物交给黄业林,蹲下/身握住黄小丫的手说:“好了,你们回去吧,我陪三三哥哥回趟家。这次时间有限,就不去你家了。替我问你爸爸妈妈好。”

  黄业林和黄小丫闻言就急哭了:“陈老师,吃顿饭再走吧,我们好想你啊...”

  陈云旗背对着三三耐心地哄道:“听话,你们三三哥好几年没回家了,他也想爸爸妈妈。老师看到你们都好着就放心了,好好学习,老师还会再来的。”

  黄业林扭头看看不远处的三三,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陈云旗说:“陈老师,这是那回看医生的钱,我...还没攒够,先给你一点。”

  陈云旗一愣,捏着纸包问道:“你哪来的钱?”

  黄业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放假的时候跟老师去公园帮人画肖像赚的。”

  陈云旗拆开作业纸,看见里面包着的是一沓皱巴巴脏兮兮的人民币,都是一块五块的零钱,封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陈老师收,136元,还差418元。”

  陈云旗把钱装进口袋,拍了拍黄业林的肩膀说:“老师收下了,快回去吧。”

  黄业林牵着黄小丫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待他们走远,陈云旗才回过神来朝他喊道:“黄业林!弟弟叫什么名字啊?”

  “叫黄振云!”黄业林回过头大声回应着,笑得一脸灿烂。

  送走了黄业林,陈云旗陪着三三绕过那棵枯树来到了家门口。三三在他的鼓励下轻轻敲了敲门,敲完便退后了半步,忐忑不安地等在门前。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门终于开了,盛晓燕从门缝中探出头,看到哥哥先是大吃一惊,继而皱起了眉头,低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望着眼前已过碧玉年华的少女,三三也顾不上琢磨她为什么会说“来”而不是“回来”,赶忙上前一步对她说道:“晓燕,爸妈在家吗?我想看看他们。”

  盛晓燕刚要说话,又看见了旁边的陈云旗,顿时露出一脸的为难,犹犹豫豫地说:“...他们...他们在...你们...”

  三三一听爸妈都在,又急忙用请求的口气说:“晓燕,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吧。”

  说着就急慌慌地伸手要去推门。

  “他们不想见你,你还是走吧。”

  按在门板上的手顿住了,三三的声音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晓燕...”

  “你走吧,”盛晓燕挡在门前,狠下心说:“你把爸爸妈妈气成这样,还回来干什么呢?”

  “因为你跟这个人,”说到这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陈云旗,“因为你们,爸妈在村里受尽了白眼。趁着大家没发现你来了,快走吧。”

  “你还记得那年春节我哭了吗?那是因为我看到你们在一起了...你安慰我的时候我以为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以为你会忘了这个人,会离开他的。可我没想到最后你还是为他抛弃了我们。你现在跟我们不一样了...你过上好日子了,以后还是不要再回来了...”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设想了无数场面,三三还是难过地垂下了头,一句话都不说了。

  陈云旗上前搂住三三对盛晓燕说:“晓燕,这是你哥哥,他不是...”

  “我没有哥哥,”盛晓燕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你们快走吧,等下我爸看到了会叫人打你们的。”

  紧接着,木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陈云旗转身把三三紧紧抱住,不断地安抚道:“好三三,我们回家,这就回家。”

  胸前的衣服很快就湿了一片,三三一声不吭地躲在陈云旗怀里,缓了很久才跟他一起转身离开。

  原本打算回学校住一晚的他们当即决定下山,刚走到天云小学门口,盛晓燕又从背后追了上来。她跑得急,把一个白色的东西交给一脸错愕的三三,气喘吁吁地说:“其他东西都扔了,这个是阿姆叫李军送回来的,挺可爱的...我...我没舍得扔,你带走吧。”

  三三低头一看,是他落在工地板房里的小兔灯。

  盛晓燕说完就要走,三三急忙喊住了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低着头说:“晓燕,这个...这个给爸妈...”

  盛晓燕刚要拒绝,三三又说:“晓燕,别扔,这是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我以后不回来了,你要好好学习,照顾好爸妈。”

  盛晓燕攥紧了那张纸,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从铁门外望进去,天云小学的小操场上积满了尘土,篮球架和乒乓球桌已经被拆除,不见踪影。几间教室屋门紧闭,那面黑色的矮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粉笔痕迹。屋顶的旗子被风吹落,脏成一团堆在角落里。

  三三没有表现得过于悲伤,反倒格外地轻松坦然。他已经尽力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无论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也要一直勇敢地走下去。

  炊烟袅袅,云雾漫漫,夏日的晚风拂过脸庞,拂过山野,卷起世间万千尘土吹向远方。白云缭绕群山,河水川流不息,古老的彝族谚语回响在耳边:

  愿群山变成亲人,

  愿峻岭变成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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