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最近的一个投资商来的前一两天，副县长还来程芷他们科室进行了工作视察，说了好些鼓舞人心的话，使得大家热情都很高涨。

　　为了迎接这些令人期盼的投资商，文艺部门组织了好些活动，投资商走访的乡镇也都准备了歌舞。说是歌舞可能有点夸张，但是该打鼓打鼓，该敲锣敲锣，总是要拿出诚意来的。

　　第一家来的就是省里的企业，也是张科长认为最有希望拉到投资的企业。这家企业的老板是靠省内贩卖猪肉生意发家的，现在是省里有名的生猪和猪肉买卖大厂。这次投资的实地考察，他们公司的老板也来了，看得出还是十分重视。

　　老板本人也是基层老百姓出生，虽然如今生意做大了，但是看着还是十分亲切，并不特别摆老板的架子。

　　副县长到底自持是一县之长，说话难免带点官腔，并不十分接地气，是以多是张科长在和这位省内投资老板讲话。老板带的考察队伍人数也不少，既有看着脸嫩的年轻人，也有成熟稳重的中年人。他们也会问上一些问题，张科长来不及回答的，科里的其他科员和程芷也会代为作答。因此一路上倒也显得和谐。

　　旅游开发区的主场并不在县城里头，还得到各乡镇去看看。毕竟是投资的生意，老板亲自和他们走访，看得出他对这次投资很重视。

　　他们走到有些颇具自然特色的乡镇，这位猪肉企业的老板还会停下来细细地询问。每到这时，张科长就显得十分充满干劲，好似一腔热血都有了可以挥洒的地方。

　　有几位科员还悄悄地在背后说，想来这回投资十拿九稳了。

　　不止他们这么认为，程芷自己也这么觉得，这位猪肉企业的老板表现得确实是想来做这个投资生意的。几天辛苦的走访结束之后，到了最后大家表态的时候了。

　　猪肉企业的老板带上和他一起来的人准备同县里谈谈这次投资的事宜。

　　县里头指派的几位县长，其他利益相关各大部门的领导，一些主要乡镇的负责人，当然更是少不了程芷他们这个科室的人。科长自是赫然在列的，除了几位副科长和一两位晋升在即的科员，程芷也被要求列席。

　　程芷发现并不是全部科员都出席，还问了张科长。

　　张科长对她说道：“你的路子和他们不一样，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你好好工作，珍惜机会。”

　　一番话把程芷说得十分感怀，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认真。

　　会议室很大，人也不少，程芷差不多坐在末尾的位置，认真做好与会记录。

　　简单的寒暄之后，对方老板就直奔主题了。他们是愿意在县里投资，但是投资的乡镇数量有限，无法覆盖到之前张科长所提及的所有乡镇。另外，他们希望县政府能够对他们提供政策和其他福利上的支持。

　　政策支持自然是大大的有，本来就是为了招商引资，政策支持都好谈。问题就出在这个其他福利的支持上，他们倒是很坦诚，直白地说就是要钱。

　　一般招商引资，有些地方也确实是有些政府资金上面的支持，要依具体情况而定。

　　不过对方老板开出的价格太高，程芷也被吓了一跳，再看几位县长，仿佛都面有难色。程芷瞅着张科长，他倒是脸色没有太大变化，仿佛一直听得很认真。

　　谈判一度陷入僵局，就看双方肯不肯相让。

　　对方老板倒是一直笑哈哈，说双方都还有时间可以再想想。倒是他旁边紧挨着坐的一个年轻人，说道：“**县就同我们承诺愿意提供**资金的扶持。”

　　几位县领导面上一阵尴尬，猪肉老板又哈哈地打了圆场。

　　资金数额太大，几位县领导表示需要县委书记的指示，大家也需要商议。对方老板表示他可以先回去等，只是这是不是场面话就难以让人界定了。

　　会后，县领导单独把张科长叫去谈了会儿话，程芷他们这几个人在门外的休息室里等着。瞧着县领导们和张科长的谈话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大家也都就这件事情谈论了起来。

　　几位副科长讨论着说：“我看这回事挺悬，不一定拉的来这个投资。”

　　“倒也不一定，我看对方是真想来投资的。”

　　另一位又接着说道：“是真投资还是假投资我不清楚，但是真想要这笔扶持金确是真的。县里要是不点头，这回的事就只能告吹。”

　　“要这么多钱，县里能答应吗？”

　　其中一位科长说道：“这就不好说了。答应难，不答应也难。”

　　他们说的热火朝天，张科长什么时候站在大伙儿身后都不知道。

　　“都回去吧！”张科长发话道。

　　回去之后大家都猫爪挠心，不知道县里是个什么意思，张科长也半点不透露。后面三家投资商中有两家已经定好是九月下旬前来考察，而那家跨国公司则是定于国庆之后。

　　特殊时期，程芷他们部门已经确定国庆要加班。

　　这一周没有什么事，大家就正常呆在办公室里处理一些日常事务，较为清闲。只是精神上难免受到这次投资的影响，士气有些低迷。张科长是当领导的，程芷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

　　到了这两家国内大企业来考察的时候，大家按照上一回的流程来进行接待，显得还比较熟练。这两家企业来的时间几乎是前后脚，这家刚走，那家便至，仿佛是约好的一样。

　　他们这么大的企业，来负责县城这种小项目，自然不可能是老板亲至。他们有专门的投资部门，来得都是这批人。

　　个个都是西装革履，名车开道，比县委书记还要气派上好几分。

　　他们实地考察的时间也没有猪肉企业那么长，而且这些精英在实地考察的时候比起询问张科长和程芷他们，他们更愿意自己观察。

　　程芷觉得他们多是走马观花式的，也觉得县城里的旅游度假开发区这种小项目怕是难以吸引他们的目光。

　　程芷所料不错，这两家大公司均拒绝了各自考察期里最后一天县里招待的晚饭。他们表示需要马上赶去别的地方坐评估，倒也十分直接。

　　这两家大企业的反馈结果给的非常快，他们来时是前后脚来，反馈结果也是前后脚出。大家接收的坏结果难免沮丧，但是已有第一家企业的前车之鉴在那里，倒也不觉得多么令人难以接受。而且据程芷观察，大家对于这两家公司这么快给出反馈结果，其实也都还比较满意。

　　也是，比起那种明明不想来投资，但一直吊着你不给准话的，这种快狠准的拒绝方式更令人有好感。

　　程芷中午从单位食堂吃饭回来，又听到两位副科长在走廊上聊天。

　　其中一位说道：“告吹的快也好，双方都省事，我们这边对领导们也好汇报。”

　　“诶，汇报是好汇报了。拉不到投资不还得出去拉吗！我听说省里今年好像有打算将招商引资作为下属地区业绩考评的指标。”

　　“你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我省办公厅的同学，八九不离十啦！”

　　“诶，难啊！”

　　程芷从张科长办公室门口走过，发现他门开着，人还在电脑前看着什么。

　　拿起自己桌上的材料，程芷走到张科长办公室门口敲了门。

　　张科长这才从电脑前抬起头来，见是程芷，对她说道；“小程进来吧！”

　　“科长，这是之前您让我准备的资料。”程芷将资料递交在桌上。

　　张科长点点头，他见程芷似乎打算转身出去，又叫住了她。

　　他开口道：“小程，这回接待投资商你也都是全程跟着的，大致情况你也清楚。你觉得我们能拉来民生的投资吗？”

　　程芷没有一开口就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不是还剩一下一家公司么？”

　　张科长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了解，最后这家跨国公司我一开始就没想着他们能来，我去现场的时候，压根都没去他们那里。后来他们来报名我都吓了一跳。”

　　他又继续说道：“凡事都是讲量力而行，和咱们最匹配的其实是省内的企业，彼此情况了解，后续也好开展工作。这回你也看到了，这两家国内的大企业眼光都很高，也不会在咱们这里投资。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张科长突然站起来，走到饮水机边上给自己的茶杯里灌满了水，背对着程芷说道：“他们都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家跨国大公司，咱们估计连人家衣角都沾不上。”

　　他复而在椅子上坐好，又继续说道：“其实从来的考察的时间也能看出来的，民生最先来，因为他最想要，两家国内公司过了快三个周才来，想来有许多比咱们更好的投资项目。跨国公司最后来，都约到了国庆之后。”张科长笑笑，“都不知道他们来不来？”

　　这时，程芷的手机响了起来。

　　张科长连忙示意程芷去接电话，程芷道了抱歉连忙走出办公室。

　　大概两分钟，程芷从外面走了进来，再次对张科长道了抱歉。

　　张科长以为她在为接电话的事道歉，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你不要太拘束，小程，现在还是中午休息时间嘛。”

　　程芷充满歉意地对他说道：“科长，我表弟来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