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让碧落安排院子里的新人来训话。

　　随后二十个丫鬟，几个护院，三个婆子正整齐划一地站在院子里，等着苏黎开口。

　　苏黎道：“我这黎歌院里，规矩说多也多，说少也少。你们若是往规矩上撞，它便多；若是安守本分，便是少。今儿我先定一条规矩。”苏黎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的神色，才接着说，“我才是你们正经的主人。犯了这一条，你们就从哪来回哪去，或者也有可能回不去。听明白了吗？”

　　众人皆行了礼，“是。”

　　“小姐。”站在苏黎身旁的碧落叫了声。

　　“碧落，你有什么话便大声说。这个院子里除了我，就是你们最大了。”

　　“是，小姐。第三排，东边第二个丫鬟没有应声。”

　　“哦？那便送出府吧。”苏黎依旧盯着话本子，眼皮也没抬地说道。

　　碧落应了是，指了站在最后的两名护院。

　　众人皆是惊讶地抬了头，却瞧着苏黎只是端了茶杯抿了口茶，像是根本不在意一般。

　　那名丫鬟立马爬到苏黎身前：“小姐，小姐，奴婢错了。奴婢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您饶了小姐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旁一位丫鬟上前说道：“三小姐，毕竟只是个小事，这样做是不是……过了些。”

　　苏黎看了她一眼，将长相约莫记下便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什么也没说。

　　两个护院见此，赶紧上前，连拖带拽地将那名丫鬟拽出了黎歌院，丢出了允世侯府的大门。

　　“倒是可惜了，不是什么大错，不然还不知道出不出得了这黎歌院的院门呢。”苏黎摆了摆头上的玉簪，慵懒缓慢地说着。

　　众人连忙低了头。

　　“我这院子里，碧落碧清都是大丫鬟。二等丫鬟，三等丫鬟还一个没有，你们可得好好表现。表现的好了有银子，不好……可就只有板子了。你们的卖身契，可都攥在我这里呢。”苏黎依旧慵懒地说着，院子里的人却觉得身后有阵阵凉气。

　　按照规矩，苏黎作为未出阁的女儿家，可以有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六个三等丫鬟。

　　“碧落，你给这些丫鬟们安排吧。婆子的活让董嬷嬷给你们安排。碧落你可得想着，不听话的，只管告诉我便是。”

　　丫鬟婆子应了是，碧落带着人去安排住处和工作了。

　　那家生子的丫鬟还想说什么，见苏黎根本不看她一眼，只好愤懑地退下。

　　没被点到名的七个护院，则仍旧站在院子里。

　　苏黎看了一眼身后的碧清，碧清退了下去。过了一会，碧清带了两个丫鬟过来，一个拎了两桶水，一个端着十四只碗。

　　苏黎让七个人站在那里，双手持平，各放了一碗水，自己依旧在旁边喝茶。过了几分钟，便有人将水撒了出来，黎姐儿递了个眼神，碧清上前将那人的碗拿了下来，记下了那人的名字，苏黎暗自观察着其他人的神情，心里有了自己的思量。

　　陆陆续续地有人撒了水，碧清都记了他们的名字和时间过了一个时辰，还有两人坚持着，苏黎吩咐他们不用站了，对着碧清说：“你把名字记好，找个人帮着给他们安排安排住处，待会再安排。”碧清应了声。

　　用了晚饭，苏黎瞧着碧清拿来的单子和苏承烨送来的单子对照着瞧着，心里有了主意。

　　“让高演、高岭和马全守院门，以高演为首，两人一班，高演安排轮替。林民和付中负责院子安全，两人自由轮替。赵声和赵吟负责我的安全，平日在院子里待着，没有紧急情况可以歇着，我出去的时候必须跟着。轮替的任何时间不能有空缺，从明日卯时开始轮值。”

　　碧清听着苏黎说完，皱起了秀气的眉头，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准备下去安排。

　　苏黎瞧着她的样子便知道她没明白，笑着说：“你先去，回来我再告诉你怎么回事。”

　　碧清高声应了，一路小跑着去了护院们住的地方。

　　“碧清的性子还是直了些，有什么东西全写在脸上了，还好小姐宽厚，若是在别的主子那，怕是早就打发出去了。”

　　“我与哥哥在这允世侯府孤立无援，能信得过的人本就不多，最知根知底的便是你碧清与董嬷嬷了。碧清性子虽直，但是却与你一样都是忠心的。也不必对她苛求太多，平日里多教着，她总能学会的，且这直的性子也是有大用处的。”

　　“奴婢知道了。”

　　苏黎写了张纸条递给碧落，吩咐道：“你去院子里找今日下午站在第一排最后的丫鬟，跟她说……”苏黎伏在碧落耳边轻声说，“办完让她来屋里找我，别让任何人察觉。”

　　“是。”

　　“小姐小姐，我将安排与他们说了。待碧落回了屋不久，碧清也跑回来了。

　　“谁接的？神色怎么样？”

　　“是那个叫高演的接的，笑着接的，还对我连声感谢。”碧清挠了挠头。

　　苏黎笑了笑，心中明了。

　　“小姐，现在可否与奴婢说说你安排的用意。”

　　“先说说你的想法。”

　　“奴婢将几人落臂的顺序记了下来，最快的是高演，其次是高岭，这两个人没坚持多久，想来没什么本事，小姐将他们安排守门奴婢明白；其次是赵声、赵吟和马全，但是明明时间差不多，小姐却将他们安排了不同的工作，奴婢就不明白了；还有林民和付中是坚持到最后的，应当是身手最好的，小姐为何不让这二人负责小姐的安全呢？”

　　“前几日我将这两日装病的计划与哥哥说了之后，哥哥便告诉我，他在京中有一位知交好友，也算小有势力。哥哥来京之前，便托他帮忙培养了些人，此次借着院子里换人，将那些人放在自己身边，以后做事也方便。这些护院，除了那个马全，都是哥哥的人。我虽让你记下了他们落臂的顺序，但是我早已从哥哥那里要了他们身手的详细情况。今日这出，只是看看这些人的脑子够不够使。”说罢，将苏承烨写的东西摊开给二人看。

　　“少爷真厉害……小姐也好厉害……不过奴婢还是不太明白。”

　　苏黎笑了笑：“碧落你明白吗？”

　　碧落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是很懂。”

　　“哥哥给我选的人都是有些本事的，但是若是旁人知晓一个闺阁小姐的护院这般厉害，就不得不多想了。在马全这个外人面前，高演和高岭最先反应过来，显了丑却敛了锋芒，脑子最是好用，我让他们守在院门，一来是挡一些突发情况，二来让他们帮我打听消息，将马全放在二人的眼皮子底下，也好监视着。在高演和高岭之后，赵声和赵吟明白得还算快，也不算笨，而且他们的身手在这些人里是最好的，负责我的安全再合适不过。至于林民和付中，勇猛有余，灵气不足，先让他们干些简单的。”

　　碧落碧清听完，双眼发光，一脸崇拜的瞧着自家小姐，苏黎挑了挑眉。

　　护院们住的偏院此时也热闹着。

　　高演将活计安排完，找了个借口将马全打发出去，五人连忙围了上去。

　　“演哥，这三小姐怎么能让你去守门口呢！不行，我要跟她理论去。”

　　高演一把拉住冲向门口的林民：“莫要意气用事。”林民退了回来，高演又接着说，“我看着小姐的安排到很是妥当。”

　　“演哥！”

　　“先听我说完。今日你们的做法我还没有训你们呢！我们来之前五爷是怎么交代的？都说了要在外人面前藏拙，你们今日又是如何做的？那个马全还不知来路，你们便不知收敛锋芒！难道我们有几斤几两小姐会不知道吗，小姐今日的做法就是看看你们脑子中不中使。这侯府与别处不同，做一步便要看三步，看门的可不只是看门的。小姐将我和高岭安排于此，定是觉得今日我俩表现让她还算满意，想让我们帮她做些别的事。你们好好想想你们今日的作为和小姐的用意，今后她便是我们的主子，万不可再有别的心思。”

　　“是！”几人应声道。

　　“啪”

　　“谁？”六人听到屋顶瓦块落地碎裂的声音，迅速跑到屋外。只见一道黑影朝高演扔过一个什么东西，转身便跑了。

　　赵吟欲去追，高演拉住。“不用追了，这身影十分熟悉，是五爷手下的人，应当是小姐派来的。我们快些进去，不要引起旁人注意。”

　　众人进了屋，高演打开接住的竹筒，拿出一张纸条，只见上方清秀又不失飘逸的五个字：“明早来见我。”

　　“启禀小姐，都办好了。”黎歌院屋里穿着夜行服的女子单膝跪在地上。

　　“起来回话就好。”女子起了身，苏黎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没有名字？”

　　“哦？”

　　“五爷说，等以后将奴婢送到真正的主子那，让主子给取。”

　　“这五爷到是个有意思的人。”苏黎轻笑道，“你觉着碧攸这个名字怎么样？”

　　女子单膝跪地，拱手道：“谢小姐赐名。”声音中颇带了几分喜气。

　　“瞧你这傻丫头，以后可不能在府中行这样的礼。”

　　碧攸连忙起了身，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碧落给她打了个样，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奴婢礼，碧攸这才顿悟，跟着行了礼。

　　“你在我这里不比这样拘谨，但有外人在的时候，便小心一些。你就在我院子里做个二等丫鬟，平时跟着碧落和碧清就是了。”又转头对碧落碧清说，“你们两个好生带着她，莫叫她在人前太扎眼了，安排一些不起眼的活，她的本事不可让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了。”

　　“是。”

　　第二日卯时，苏黎到福寿堂请安。

　　几位太太说着话，苏黎在一旁陪着。听见一声猫叫，便见四房的四小姐苏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进了来。

　　“老夫人，大舅舅送了双姐儿一只波斯猫，双姐儿瞧着好看，今日抱来给老夫人瞧瞧。”

　　“双姐儿有心了，抱过来我看看。”

　　苏双轻手轻脚地将白猫放到刘氏膝盖上，刘氏学着苏双的样子给猫儿顺着毛，“毛色鲜亮，手感顺滑，不错。”说罢便还给了苏双。

　　苏双抱着坐在了苏黎和苏洁身旁，笑着说：“二姐姐、三姐姐，你们瞧瞧这猫儿怎么样。”

　　苏黎装作认真地看了一眼，说道：“果真如老夫人说的一般，是极好的。”

　　苏洁却说：“这猫儿是不错，不过我记得三妹有一只白狐狸，那毛色比这白猫还要好，只是三妹来的那日看了一眼，就再没见过。”苏洁是大房的次女，允世侯府的二小姐。

　　苏黎装作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只说道：“不过是山间捉来的野种，比不得四妹的波斯猫名贵。且狐狸野性难驯，怕惊扰了大家，所以便一直拘着，不敢放出来。”

　　苏双听了苏洁的话便嫉妒到不行，听了苏黎的话心里虽然略微有了一点点舒服，不过却仍是气不过：“那二姐姐今日跟我到三姐姐那里瞧瞧可好，我将这白猫抱过去，说不定……说不定两只放在一起更好看呢。”

　　苏洁没回话，只等着苏黎开口。

　　苏黎听着苏双找的烂借口觉得好笑，面上一点也没显出来。只说道：“那还请二姐和四妹晚些来，我院子里有些事一会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