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完教堂，檀得撑着遮阳伞，全副武装地戴好墨镜，走在栈桥上。

　　海真的很漂亮，白色的灯塔，远处几乎凝聚成彩色小点的热气球。……感觉被推搡了一下，檀得下意识地握住了吴厌伸出来的手。他微微颔首，檀得立刻不着痕迹地松了手。

　　要是人没这么多，就更好了。

　　打滴去小鱼山的路上，檀得有点儿乏了。也没顾弯弯绕绕的颠簸山路，就头靠着车窗眯了一会。吴厌瞥了一眼后视镜中的小女孩，默默放下了挡光板。

　　陈长风才发现睡神大人又犯困了，正想把她叫醒，吴厌低头看了一眼导航，轻声说：“还有一会呢，让她多睡会吧。”

　　“猪。”陈长风面无表情地用唇语评价道。

　　“我的爱就像一片云，在你的天空无处停。”听着耳机里微哑的温柔女声，海浪的声音也低得仿佛不过一声叹息。

　　这个蓝色水雾的朦胧星球，她有一辈子可以慢慢绕着走。

　　这样想着，檀得的左肩上忽然重了一些。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在最热闹的场合无言地走开，偏偏是向来作为焦点的那个他会在意。

　　吴厌靠在秋千旁边，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房东家的秋千。”

　　檀得认真地点了点头，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地，又飞上天空去。这样的瞬间，仿佛什么都可以云烟。

　　沉默地待了很久，檀得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是在……陪我吗？”

　　吴厌笑着看了她一眼：“我说我是看风景，你信不信？”偏偏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咬重了“看风景”这三个字。

　　檀得有点儿恼地咬了咬嘴唇。

　　瞧出她不大高兴了，吴厌立马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欢房东和其他客人们。只是热闹了一阵子，想一个人待着。”

　　“我陪你，一来是你不会游泳，我不放心，二来是……”吴厌耸肩，“风景真的，很好看。”

　　檀得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不必再说了。她喜欢这样的沉默。

　　“我发现你们俩，真的很爱待在一起。”陈长风远远地走来，手里拿着刚烤好的串串。有檀得最爱的翅中，吴厌喜欢的鸡腿。

　　檀得有点儿害羞地锤了陈长风胸口一记，撕了一口翅肉下来，皮笑肉不笑道：“待个锤子。”

　　陈长风不敢揶揄老姐，就含笑瞥了吴厌一眼。他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着接过鸡腿，说了一句：“谢啦。”

　　“房东说待会有篝火晚会。去不去？”陈长风摸了摸鼻子，盯着檀得问。

　　想来是吴厌安排的保留节目。檀得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耳垂，轻笑着说：“去啊。为什么不去？”

　　踩在松软的沙滩上，有一种旖旎的陷落的感觉。篝火映着人的脸庞，是最欲盖弥彰的打光。

　　在场的大多是年轻人，房东是对二十来岁的夫妇。青岛本地人，不差钱。光是收收这些民宿的钱，就足够过上不错的生活。

　　陈长风默默地碰了碰吴厌的胳膊肘，压低声音说：“那个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好看。”

　　吴厌抬眼瞧了瞧，点头嗯了一声，其实兴趣不大。

　　檀得看在眼里，心也仿若灯盏，忽明忽暗。

　　光着脚跳舞，果然是看别人做才比较浪漫。檀得把喝空了的可乐罐放在一旁，心里也觉着温暖而又热闹。

　　她不是不喜欢人群，只是不适合置身于其中。近距离观赏，让她溅到一点儿人间烟火，就够了。自负也好，自伤也罢。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看尽兴没有？”檀得转过头，有点好奇地挑眉问不见了许久的吴厌：“怎么没见你一起闹？”

　　“檀得。”吴厌的脸被海边的篝火打出棱角分明的阴影，勾一勾唇角，都足够动魄惊心。他伸出手，笑得灿若骄阳：“跟我一起去玩，好不好？”

　　他太知道了。只要自己勾一勾指头，她就会乖乖跟着走。

　　“……”檀得推了一把吴厌，蹙眉道：“你的心也忒大了，把相机单独放在这，生怕没人拿走吗？”

　　吴厌摸了摸鼻子：“其实，我让陈长风这个猪头来看着的……”

　　“……”檀得有点儿无语地抓了抓后脑勺。

　　“给你。”檀得刚把鞋底的沙子抖落干净，看见吴厌走过来，速速穿上了拖鞋，正襟危坐。

　　她在他面前，有时张牙舞爪百无禁忌，也有这样害羞注意做派的样子，他很欢喜。

　　接过吴厌手里的烟火棒，檀得的眼光都像是被瞬间点亮。

　　她迷恋一切这样的东西。黑夜中唯一的光亮，绚丽、热烈、稍纵即逝。

　　檀得却不知道，她这样凝视的目光，好奇又扑腾着向往，也很折磨人的心肠。

　　吴厌悄悄拍下了这一幕。这个少女流露出的认真困惑的表情，就很像是一个神明。

　　…烧完了。吴厌又为她点亮了一根，笑眯眯地说：“还有个玩法。”

　　“我调整好了模式。你试着用这个在空中写字或者画画。”

　　“写什么？”檀得装作苦恼地问吴厌。

　　“就写LOVE也行。”吴厌有点儿不自在地把单词硬拆分成四个字母。

　　看见檀得垂眸，吴厌自恼地跺了跺脚。正想解释一下，檀得反而笑着说：“嘻嘻，我逗你的。已经想好写什么啦。”

　　“霍。你们拍得怎么样了？”陈长风边跑过来边向他们招手。

　　檀得还没来得及回答，吴厌忽然轻声对她说：“檀得，看烟火。”

　　要怎么形容那种美呢？檀得甚至觉得，这个世界全部的漂亮，也不过是抵这样一个让人忽然想要流泪的瞬间。

　　紫色的绚烂花火，蓝黑色的天空，温柔又暴烈的大海。是一切极致的集合，让一切都温柔的沉默。

　　她抬头看向吴厌时，他也正好颔首对她微笑。要有多幸运，才能想要分享的瞬间，那个人就在你身边。

　　只有这一刻。她终于不必说服自己，只专注于眼前的心跳声。

　　陈长风看着很是相称的并肩而立的两人，沉默地看了一眼相机。

　　檀得看着镜头后面的那位，眼光寂寥又温柔。

　　是“YOU”。

　　不会让她更寂寞，也没有谁能让她更快活。

　　是你。

　　“我们还没来得及看照片呢。”吴厌锤了陈长风一记，“猪头。”

　　陈长风耸了耸肩：“我又不是故意的嘛……”

　　好奇不过的吴厌闹着檀得问：“你到底写了什么？”

　　檀得凑近他耳边，轻笑着说：“当然写，我最喜欢的东西。”

　　“是什么嘛……”吴厌追着檀得问：“小木？烟花？帅哥？……”

　　檀得瞥了一眼陈长风，微笑着想：这样死无对证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