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四年。

　　都说五月的天， 小孩子的脸儿， 前两天还细雨纷飞，这两天就日日大太阳， 晒得人心浮气躁。

　　徐宝骑着自行车从军区外头回来， 车篮子里装了一些奶粉、米粉红糖鸡蛋啥的，装了满满一车筐。

　　在大院洗衣裳的任大姐瞧见她推车进院来，赶紧过去给她搭把手，嘴里还念叨着，“你说你，都七八个月大的肚子了， 咋还这么不消停，这自行车是你孕妇能骑得吗？万一你在路上出了事儿，谁来帮你？”

　　“没事儿， 我身体结实着呢。”徐宝把车停好， 从车篮子里拿出两个色泽红润的大苹果给她， “我那三年文艺女兵可不是白当的，虽说吹拉弹唱看着没啥，但自身身体不好，哪能去那些条件艰苦偏远的地方慰问演出呢？任大姐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儿。来， 您也别着急上火， 吃个苹果压压惊， 这是我去副食店好不容易买到的。”

　　十年大动荡已经过去了四年，虽说现在北京城， 已经比刚开始那两年，处处风声鹤唳，人人心惊胆战的状况好了许多。到底这几年还处在纷争之中，各处地方已经初步成为定局，要在城里各处副食店，买到又大又新鲜的水果，是真的不容易。

　　徐宝送给任大姐的水果，当然不是从副食店买的，那是从她空间里种得苹果树，新鲜摘下来的。

　　自从去年她发现自己怀孕以来，盼子已久的陈渊自然万分高兴，除了在百忙之中特意请假陪她去军区医院做了各项孕检，还专门写信回老家，让方如凤过来帮忙照拂她的日常饮食，省得她累着。

　　徐宝原本觉得没必要，她又不是什么娇花，不像别人怀个孕啥事儿都做不了，没必要叫她娘大老远的过来照顾她。

　　陈渊说两个岳母年纪大了，早盼望当姥姥，偏偏她前两年当了文艺兵，跟着文化部四处慰问演出，肚子一直没动静。这好不容易怀上了，自然要宝贝着点。

　　徐宝听出他话里话外，埋怨她聚少离多的意思，心下莫名心虚，也就遂了他的愿。

　　所以她娘方如凤得知她怀孕的消息，甭提多高兴了，一口应承下来，拎着徐家亲朋祝贺的好礼药材，不出三天的时间，就大包小包的到了北京城。

　　原本她娘是打算住在军区里，就近照顾徐宝的。可这样一来，房子不够住，她娘睡客厅，陈渊不自在，让她和徐宝睡在一起吧，年轻夫妻分床睡也不大好。

　　另外徐宝亲妈也想过来照顾女儿，陈渊没办法，干脆让她们母女三人住在里面，自己则在外头打地铺。

　　去年陈渊出了一趟任务，立了一个大功，直接被提升为副团职位，按照军队惯例，陈渊有权要求换一套大一点的住房。

　　徐宝在现在的大院住了近四年，对现在的屋子有一定的感情，还和任大姐处得来，实在不想搬去别的大院，又要重新装房和别人相处，那样心累不说，她住着也不自在。

　　就说暂时住在这里，日后孩子大了，住不下了，再说换房子的事儿。

　　陈渊向来以她为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自然依她的意思。

　　加上他最近频繁出任务，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会回来，所以家里有两个岳母照看着她，他也放心。

　　方如凤姐妹俩搬过来来后，她们就徐宝这么一个女儿，把她当心肝肉一样疼。眼看她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行动渐渐吃力起来，就什么都不让她做，只让她呆在家里好生养着，哪都不许去。

　　徐宝当然不是那种安分呆在家里的人。她天天在家里，吃完饭就去营区散步，几个月下来，她早闷的发霉了。

　　这会儿趁两个妈午睡的时候，就赶紧骑上自行车出军区，去城中心溜达了一圈，顺便去百货大楼，买了两罐奶粉啥的孩子用品回来备着。

　　这四年以来，徐宝时不时从空间里那些新鲜的水果蔬菜给任大姐，都打着去副食店或是在黑市买的借口，任大姐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这会儿瞧着那红彤彤的，每个足足有半斤重的大苹果，任大姐还是吃惊不已，“这么大的苹果，你在哪家副食店买的？前几天我家二蛋眼馋隔壁小鲁大儿子的苹果，被小鲁数落了好一通，我气不过，就去副食店买了两个。价钱贵不说，还皱巴巴的只有孩子拳头那么大，吃进嘴里又酸又涩。真羡慕你每次去副食店都有那么好的运气，买着上好的苹果。”

　　二蛋是任大姐的小儿子，今天才三岁，前两天小鲁骂二蛋的事儿她也知道，当时她还帮着任大姐说了小鲁几句。

　　一个女人啥事儿都斤斤计较，二蛋才几岁就各种难听的话往外骂，任谁听了都会生气。

　　“我也觉着我运气好，不然怎么碰上您这样好的邻居，啥事儿都想着我和陈渊呢。”

　　徐宝跟任大姐说话的空档，瞥见最右边的屋子打开了一个缝儿，小鲁六岁大的大儿子大臭在门后盯着任大姐手里的苹果流口水。大臭身后，还隐约能看见小鲁的身影。

　　徐宝冷和你一声，二话不说又从竹篮里拿出一小块红糖递给任大姐，“我看妮妮这几天月事到了，脸惨白惨白的，您把这红糖合着姜块给她熬水喝了，她喝了应该会舒服许多。”

　　“这怎么好意思……”妮妮今年十二岁了，上个月刚来初潮，痛得死去活来，徐宝知道后就送过一回红糖，这个月又送。

　　任大姐是真不好意思了，转身跑去屋里，给徐宝端来一大盆自家腌制的辣白菜，对她说：“我知道你喜欢吃辣的，这是前天才腌的，辣椒粉多放了一倍儿，现在应该入味儿了，你拿回去就着白米饭吃，保证下饭。另外我给你家孩子裁了几身夏天穿的衣裳，还差几针线，过两天我洗干净晒干给你送过来，你可别嫌弃。”

　　“我谢您都来不及呢，哪会嫌弃，回头我吃完了，又来找您。”

　　“好嘞，明儿我去副食店买几颗萝卜回来，给你腌上辣萝卜条，一样爽口下饭。”

　　“那感情好。”

　　两人说了会话各自分开，徐宝把竹篮里的东西，辣白菜全都拎回屋子里。

　　刚关上门，就听见右边那间屋子重重地关门声，夹杂着孩子的哭闹声，女人大声打骂的吵闹声。

　　徐宝撇撇嘴，没管隔壁小鲁刻意指桑骂槐的声音。

　　人都是相互的，你对我好，我才会对你好。像她和任大姐，她们四年里，一直都是我家有啥好吃的，记着给她家留一份，回头她家吃啥好吃的，也会回一份过来。

　　大家有啥事儿需要帮忙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吱一声都会不遗余力的过去帮忙。

　　这种邻里关系，有时候比亲人还亲。

　　哪像小鲁仗势着自己是工人家庭，在这几年里，成份比一般人高，各种趾高气扬，看不起人。

　　尤其祖上以前是小商贩出身的任大姐，她更是看不上，总是各种尖酸刻薄的挑刺，连带着跟任大姐交好的徐宝也看不顺眼儿。

　　偏生她又嘴馋，他家那口子跟陈渊一样都是农民出身，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在乡下要照拂，每月都要拿一半工资津贴去补贴家人。

　　剩下的工资粮票，也就紧巴巴的够他们一家人勉强吃喝，多余的却是一分都没有。

　　以前她经常带着三个孩子来徐宝家里蹭饭，徐宝想着孩子们可怜，总会分羹一二。

　　可后来她们娘四一到饭点就来，也没见她回礼过啥东西，徐宝就算心地好，这么下来，也不乐意了。

　　闭门谢客几次后，小鲁像个泼妇骂街骂了她好几回后，徐宝回骂了几次，也就懒得搭理她了。

　　有时候还会故意像今天这样气她一回，谁让她没事儿在营区里跟人说她闲话呢。

　　“宝儿，你咋又出去了？”方如凤被隔壁的打骂声吵醒，瞧见徐宝拿了一堆东西进屋里来，开始跟任大姐一样开始碎碎念，“你说你都七个多月了，老往外跑个啥？你要出点什么事儿，我和你妈怎么跟陈渊交代？”

　　“你娘说得是。”方如兰揉着惺忪的眼睛也说她，“陈渊都走了俩月了，回来也不知道是啥时候，你不照顾着自己怎么行。”

　　“行行，我错了，我下回再也不自己跑出去了。”

　　面对两个妈的唠叨，徐宝是真没辙，把东西放好后，拉着方如兰的手撒娇，“妈，我想吃您做的酸萝卜老鸭汤，一会儿您给我做行不行？咱在叫上陈秀一道吃。”

　　自打徐宝怀孕以来，她就很少在军区食堂里吃，平时都由两个妈轮流给她煮好吃的。

　　她们手艺都不错，做得饭菜也很多，陈秀也时常过来吃，方如兰已经见怪不怪了。

　　主要徐宝怀孕前期的时候，孕吐特别严重，吃啥吐啥，整个人成天病殃殃的，吃啥都没胃口。一天就吃那么丁点的饭菜，人瘦了好大一圈，看得方如兰心疼的不得了，总是想着法儿给她做各种可口的下饭菜。

　　直到徐宝四个多月孕吐减轻，到现在身子变重，肚子里得孩子正是长肉的时候，她胃口大开，方如兰姐妹这才每顿煮很多的吃食，务必让她多吃点，把以前亏了的身体给补回来。

　　当下无二话，方如兰拎着菜篮子去营区副食店采购一会儿中午要做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