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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三春晖不暖最新完结+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不如是 14402字 2023-02-24

  周山一役,大胜而归,慕容狄大为封赏,秦书墨一时在朝中风头无两。

  江常乐在朝中一向与秦书墨交好,这日下朝喊了秦书墨一同去喝酒,酒桌上看着对面的人一口菜不动只顾着狂饮酒,很是不对劲,虽不好打探别人家事儿,江常乐还是踌躇着开了口:“你从周山回来一副死了媳妇儿的样子,咋了这是?和兄弟说说,在下虽然是个孤家寡人,但也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自讽的笑笑,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觉得杯子太小喝起来不解愁,唤了小二,“给我拿壶来!再换上最烈的酒!”

  “秦大人,你得知借酒消愁愁更愁的道理啊!”江常乐看不下去夹了菜给到秦书墨的碗里,“光喝酒不吃菜,伤身。”

  “呵呵,伤身不可怕,伤心才最可怕。”

  听了这话,江常乐知道就是为了儿女情长犯了愁,他未经情爱,不知情爱何等伤人,极为不理解,“秦大人你若是为了某家女子伤心大可不必,你这副俊模样,又前途无量,何愁没有称心的姑娘么。”

  “那你说,若是你的夫人,怀了你的孩子,心里却一直想着别的男人,你该如何?”

  江常乐拍桌而起,极为激动,“若我的夫人当真有了这等事,定然是要休妻!”

  秦书墨疲惫的摇摇头,“她巴不得我休了她。”

  “这这这...这种女子秦大人何苦还在此心伤啊。”江常乐刚说完便见秦书墨肩头渗出了血迹,“哎哟,这还受着伤啊,怎么能这么喝酒,小心邪气入体,伤身,伤身呐。”

  伤口又裂开了吗?秦书墨后知后觉的看看肩膀,月白色的长袍显的血迹极为明显,可是他却感觉不到痛,心中念着若是伤的再狠些,是否,是否他的阿然就能心疼他,随后又自嘲的想,若是能,哪怕舍了性命也值得。

  可是秦书墨知道,不会,绝对不会。

  江常乐扶着酩酊大醉的秦书墨出了酒楼,书生体力不支扶不住,秦书墨的身子倒落躺在了迎面而来的女子脚下。

  精致的缎面海棠花刺绣,海棠,阿然最喜海棠,抬眼看了来人一眼,无不失望的闭了眼,任凭自己世界天旋地转。

  “秦书墨这是怎么了?”周湘问。

  江常乐和周湘兄长也叫好,见过周湘几次,想着自己冲撞了人家姑娘,便抱歉解释道:“秦大人这是为了他夫人心伤,周姑娘快别问了,怪可怜的。”

  周湘嗤笑一声,“他能如此心伤,想必是李悠然想起来了吧,呵呵,以那位的性子,怕是要闹的不得安宁。”随后又蹲下身子对着酒醉的秦书墨嘲讽道:“你个无耻之徒,趁人之危鸠占鹊巢,当着天下女子都爱慕你这副模样吗?”

  “太子殿下何等人物,又与那位是何等的情深意长,因着你这种卑劣之徒死后清名不在,你今日下场,活该!”周湘说完也不管江常乐指责的神色,利落的离开。

  躺在地上看着夜空大笑,原来,呵呵,原来都是这般想,她也是,阿然也是....

  江常乐扶起秦书墨,嘴巴上念叨着,“可怜啊,可怜啊,诶!”肩膀上这位和那位前吴太子妃的轶事他又何尝不知,他不像别人觉得秦书墨卑鄙,与秦书墨同僚几年,江常乐心知这位不过是心怀百姓,那么多性命,若是这位不投诚,姑苏只怕就要被血洗刷一遍了;若是这位不说那太子妃和他有些首尾,又如何能保那可怜的女子和那肚中的胎儿。

  君上说不杀那都是场面话,私底下派个杀手谁防的住,冷家怎么死的,江常乐光听传闻都够怕的。

  他生于乱世,家世清贫,不如其他世家子弟常年衣食无忧。江常乐从幼年时便见多了受到战争波及的老百姓的苦难,也见多了年迈的老姝,儿子战死沙场,孙子也入了军营,而在家门口每日苦等孙儿归来的样子。

  每每战事一起,世人只知谁输谁赢,谁方损失了多少兵将,又有谁人能想想这些军将也是普通百姓;又有谁能想想这军将背后的家眷该是何等境况!

  跟着前吴太子一起死,固然能名垂千史,可是那有个屁用!江常乐心内暗暗骂了一句,都是一群没见过老百姓苦日子的,身后虚名有何用,他人言语议论一二又如何,脑袋挂自己脖子上,能吃能喝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这才叫实在。

  在江常乐心中那些沽名钓誉的人都是狗屁不通,那个周姑娘,自己享受着,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甚是虚伪!呸,江常乐心里啐了一口。

  把秦书墨交给海宝时,江常乐格外心疼的对海宝嘱咐:“回去记得煮点醒酒汤,夜里寒凉,看好你家主子爷。”

  海宝点点头。

  府中没了往日热闹,那可人儿再不会守着一张床等他一同入眠,也再不会缠着自己讲灵异志怪的故事,更不会面贴面的告诉自己她有多喜爱夫君。

  “去南山阁。”

  “主子爷,这......”海宝想起夫人那冰冷的样子,那脚怎么都挪不动。

  “去南山阁。”秦书墨重复。

  “是。”

  到了南山阁院门前,院门紧闭,而春夏守着门口的佩儿,秦书墨强忍着醉意,才看清自己的佩儿在院门前趴着膝盖上睡着了。小手上拿的是以前和痴儿一同最喜欢的风筝,如今那风筝已变成了两片。

  秦书墨小心翼翼地上前,看清了佩儿脸上的泪痕,轻声对着春夏道:“阿然还是谁也不见吗?”

  “是。”春夏抹了抹眼泪,“姑娘如今看不见东西,也没了言语,除了奴婢送点东西,劝着还能吃一点,其他时候就呆呆坐着。”

  “对佩儿还是老样子?”

  “嗯,姑娘今日发了脾气,还扯了这风筝。”春夏很是心疼,“小主子不愿意走,就在门口守着,说是睡在娘亲身边儿才能睡得着。”

  秦书墨点头,以往夜里都是三人睡在一起,佩儿最是粘她娘亲,还时常嫌弃自己占地方,若不是当时痴儿粘自己,只怕自己就要被赶到书房了。

  想起快活的往事,心中越发酸涩,抱起睡的辛苦的小小人儿,“佩儿,不要在这里睡,小心着凉,病了就难受了。”

  小豆丁揉了揉眼睛,看到自家爹爹,小手搂着自家爹爹脖子,“爹爹你又喝酒了,娘亲老说这个味道臭臭的,你怎么还喝啊。”

  “无妨。”

  “爹爹你放我下来吧,你衣服上还有血,佩儿自己能走。”小豆丁挣脱了秦书墨的怀抱,牵了秦书墨的大手,“走吧爹爹,今天娘亲又不理我们了。”

  摸摸小豆丁的小脑袋,“风筝坏了心疼不心疼,爹爹从新给你做。”

  小豆丁摇摇头,抬头冲着自家爹爹笑了笑,“没事儿,我和娘亲最喜欢这个风筝,我让春夏姑姑帮我补一补,以后还会一起放的。”

  幼童太过懂事,叫人心疼,春夏早就拿帕子抹了眼角的泪,海宝也背过身偷偷擦了擦眼角。

  秦书墨忍了忍,抱着小豆丁去了书房,一夜未眠,就那么守着小豆丁整整一夜。

  第二日,春夏做了以往姑娘爱吃的吃食和治雪盲症的药,端着去了,小豆丁则是怯生生的跟在她春夏姑姑身后不敢出声。

  李悠然仍旧穿着旧袍,头发也不梳,就那么在躺椅上晒着太阳。

  “姑娘,该用点吃食了。”没有回应。

  “您想那雪盲病好了也该用点儿,主子爷特地写的配方,不会对您腹中胎儿有碍。”没有回应。

  春夏将吃食放在地上,跪在地上流了泪,她实在无法接受姑娘这副样子,这副样子折磨众人,还不如痴傻着,想过无数姑娘醒来的境况,都没想到自家姑娘能这般狠心。

  额头一下一下磕在地上,很快就见了血,小豆丁心疼春夏姑姑,上前护着不给磕,春夏哭的更凶,对着那躺椅上安静的似没了气息的人说着:“姑娘,当春夏求您了,不为您自己,为着您肚子里的孩子行不行,您要保重自己才能保着孩儿。”

  “主子爷当初也是不得已,姑苏那么多百姓,那么多吴地军将,怎么能说不护就不护着了。”

  “李家的人都没了,就剩您一个,为着回报李家的恩情,主子爷也断断不会放任您自戕啊。”

  “姑娘...春夏求您了,好好活着好吗,您不是个看不开的人啊。”

  你不是个看不开的人,李悠然想起曾经沈哥哥也是这么说,脸色稍微有了些变化,李悠然抚了抚脸,自己看着像那么开得开的人吗?

  从来不是,从来不是。

  春夏见李悠然有了些反应,抹了抹眼泪,捧着吃食一口一口喂着,看着自家姑娘好似行尸走肉般的嘴巴一张一合,心中滋味无法用言语表达。

  “你走吧春夏,不要再带秦佩来,她是秦书墨的女儿,不是我的女儿。”

  小豆丁听到这话,抿着嘴,不敢哭,更不敢上前,贪恋似的看了看娘亲那张脸,才牵着春夏的手乖乖出了南山阁。

  回头的片刻,春夏看到自家姑娘头上生了白发,紧紧捂着嘴,不敢再哭,牵着小豆丁疾步走了。

  当夜,小豆丁发起了高烧。

  哭了许多次,嗓子也哑着,夜里时常待在南山阁门口不舍得挪步才惹了寒气起了热。

  看着高烧不退的小豆丁仍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牵着自己衣角乖声道:“爹爹不要怪娘亲,佩儿会很快好起来的。”

  秦书墨心里最后那一道防线崩塌了,取了剑就冲去了南山阁。

  南山阁院门紧闭,一剑就被劈成了两片应声塌落。

  屋内没点蜡烛,以往生气勃勃的人儿就那么披散着头发坐在床前,无声无息好似鬼魅。

  “李悠然,你到底想怎么样!”

  “佩儿起了高烧,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娘亲娘亲,那是你和沈江的骨肉,你是得有多么狠心才能这样对她。”

  “她是你的女儿,不是我和沈哥哥的。”声音凉凉,毫无感情。

  情绪憋闷的无处发泄,秦书墨将剑硬塞到李悠然手中,“不是恨我吗?不是后悔当年救了我们三人吗?杀了我。”

  眼神空洞,透着虚无,李悠然推开离得自己太过近的秦书墨,“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

  “我自负聪明一世,实则糊涂一生,自以为运筹帷幄,实则废物至极。没有秦书玉和我的恩怨,沈哥哥不会死,爹爹娘亲不会死,我李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死。”

  说的太过冷静,让秦书墨心惊,将人儿抱在怀里,“不要想了,都过去了,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脖颈传来凉意,第一次,面前这个男人第一次流泪,可惜自己还看不见,当真有些可惜。

  “你不要假惺惺的如此了,秦书墨。护着我的方法千千万万,你何必非要让我成了你的夫人,如今天下皆知我李悠然还是太子妃时就和你秦书墨有了首尾,你让沈哥哥泉下有知如何安心投胎。”

  “幼童不知爹娘是谁,你不知道吗?你如何心态才能让幼童喊你这么多年的爹爹。”

  “阿然,你还是怨我。”

  没再传来回答,人儿安静的好似一个木偶。

  再一次将剑柄塞到李悠然手中,“恨我就杀了我,阿然。”

  凉意在手掌中蔓延,人儿握紧了剑柄,起身指着虚无的前方,秦书墨闭眼前倾。

  皮肤撕裂之声,李悠然手抖了抖,瑟缩了,往后退了几步,巨大的罪恶感将她湮灭。

  许是这退缩的几步又给了秦书墨希望,秦书摸不顾心头伤口,上前将人儿搂在怀里,不停的吻着人儿的眼睛,“阿然,我知道,你心中是有我的对不对。”

  “你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对不对,没事,阿然,我给你时间,我能等。”

  手中能感受到血液滴落的粘稠感,她什么也看不到,她的世界一片黑暗,一片深渊,李悠然闭上了眼,两行眼泪无声留出。

  这夜李悠然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自己牵着沈哥哥的手行走在姑苏城街上,而两旁百姓皆对他辱骂鄙视。

  “戴着绿帽子还不知道,还为着这种女人死了,啧啧。”

  “英明什么,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

  “我要是他真的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这种女人。”

  “天下的笑柄哈哈哈哈,回头史书记载吴地太子,绿帽子是离不开了。”

  沈哥哥突然回头,面无表情,只流两行血泪。

  惊醒之后再无睡意,看着以往二人情丝缱绻的屋子,李悠然抱着膝盖,再未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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