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在盛于璟还没冠上盛这个姓的时候， 他和低调这两个字完全搭不上边。

　　天赋使然，小盛于璟学什么都快。

　　同样是被家里放养， 同样是浪到无边无际，比起次次在及格线上下挣扎的盛燃，盛于璟就像个专门来拉仇恨的游戏boss，次次把盛燃秒得渣都不剩。

　　关健他还很拽。

　　不是故意装逼的拽。

　　而是那种“老子对这几把玩意儿一点都不感兴趣但就随便鼓捣两下就会了”的拽。

　　盛老爷子膝下一对儿女，大女儿盛常婉和小儿子盛常义。

　　盛常义从小骄纵，花天酒地， 不务正业。盛常婉事业心强，做事务本务实。

　　自然而然，盛老爷子有意将盛氏交给盛常婉。

　　而盛阳， 一出生就注定是盛氏的继承人。

　　相对于课程从周一排到周日的盛阳，盛于璟和盛燃， 就像是被放养的羊。

　　盛于璟一直觉得，盛家最蠢的人， 不是二到极致的傻逼盛燃，而是那个被全家寄予厚望的盛阳。

　　盛阳的蠢， 在于他把什么事情都想得过分简单，盲目乐观。

　　就比如盛常婉去世那年。

　　盛常婉去世的时候， 盛于璟八岁，盛阳十一岁。

　　八岁的盛于璟，第一次真切认知到死亡这个名词——从自己母亲身上。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现实生活，是和电视里演得不一样， 不是所有人，在至亲去世时，都真的会悲恸。

　　比如盛常婉的亲弟弟，盛常义。

　　他把悲伤挂在脸上，嘴里却说着，盛阳始终是外孙，就算是冠上盛家的姓，也不及他盛常义与盛家的血缘亲密，不能让盛氏落入了外人的手里，一定要在盛阳成年之前，把盛氏抢回来。

　　这些话，是盛于璟和盛阳不小心撞见，偷偷听到的。

　　在小盛于璟无比愤怒，要去将这些告诉盛老爷子的时候，盛阳阻止了他。

　　盛阳说：“盛氏现在就是叔叔在接管，就算把这些告诉爷爷，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我也没想过一定要继承公司，不如就顺其自然。”

　　他说得实在轻松，仿佛他曾经因为被迫承担起“继承人”的责任，而受过的苦累都不复存在。

　　因为这件事，盛于璟与盛燃生了芥蒂，盛燃是盛常义的儿子，所以盛于璟也对盛燃有了偏见。

　　盛燃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只觉得莫名其妙。

　　男生之间的芥蒂，最终都演变成打架。

　　盛于璟和盛燃狠狠打了一架。

　　最后是盛阳赶过来拉开两人，替两个小孩清理伤口，做和事佬，半是劝半是逼地让两人别别扭扭地讲和。

　　“大人之间的事情与我们都没有关系，那是他们的恩怨，”盛阳笑得温和，“我们可是最好的兄弟，怎么能被那些事伤了感情？”

　　无论在什么糟糕的情况下，他永远是一副笑着的模样。

　　仿佛永远都这么温柔。

　　最终，死于温柔。

　　……

　　男生在手机的响铃下睁开眼，黑眸中戾气还未完全散去。细碎的额发被冷汗浸湿，软趴趴地耷着。

　　他捏了捏眉心，掩不住的倦意。

　　他好久没梦见以前的事了，这一场梦，久远得像是上一世。

　　到了和江萌约定通话的时间，盛于璟拿起手机，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另一边的女生正为了晚上的视频电话好生打扮了一番，又是换衣服，又是化妆，听到手机响了，连忙把刚刚试穿时堆了一床的衣服给埋进被子里。

　　江萌把手机放到支架上，调整好角度，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终于接通。

　　对着镜头，故作随意地撩了一下刘海，“哎呀，你这个电话也打得太不巧了，我刚刚才在床上睡了一小会儿，头发都没怎么梳呢。”

　　女生身上穿的不是家居睡衣，嘴唇上也涂着口红，明显是刚刚打扮过的模样。

　　谎称自己刚睡醒，无非是那点想要人夸她刚睡醒也能这么精致漂亮的小心思。

　　盛于璟眸中闪过笑意，故意不顺着她的小心思来，“是有点乱。”

　　“是吗？”

　　江萌一听，赶紧拿起桌上的小镜子对着自己照，却并没有看到哪里凌乱。

　　她看向手机，看到对面男生脸上的笑意，这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出来了，还被他耍了。

　　她有些羞又有些恼，“盛于璟！”

　　“嗯。”

　　盛于璟应了一声，没再逗她。

　　不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有些淡。

　　江萌愣了一下，觉得他这反应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要是平时，他肯定会继续逗弄她，故意招惹她生气，等她更炸毛了，就又哄她开心，就好像猫爪子挠痒痒一样，每次都挠得她心里又痒又舒适。她也很喜欢这样相处。

　　但是今晚的他，似乎有些提不起兴致。

　　尽管他一来就在对她笑，一来就在掩饰。

　　江萌望着屏幕里的男生，唤他，“璟璟。”

　　小姑娘手肘撑着桌上，双手托着下巴，望着他，表情有点傻气，让人不自觉想去捏捏她的脸。

　　她软绵绵地开口：“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盛于璟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被她一眼看出自己的情绪。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和我说说嘛？”

　　盛于璟移开目光，有一瞬的反应，竟然是不敢与她对视。

　　仿佛是害怕被她看透，也害怕被她看到。

　　“没发生什么事，”他听见自己虚伪的声音，编着拙劣的借口，“只是白天有些累。”

　　是有些累，盛显扬执意要在他公寓过年，他没答应，最后两人都做出妥协——盛显扬不在他这住下，他也还是和这几年一样，跟盛显扬回长临市这边的别墅过年。

　　但更累的，是白天时，和祝溪那场无疾而终的谈话。

　　“那我抱抱你吧。”

　　女生柔软的嗓音从耳机里传过来，每个字都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他心上。

　　盛于璟抬起眼，沉默地看着她。

　　女生忽然站起了身，离开了镜头，露出她身后粉嫩的房间一角。

　　很快，她又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猪娃娃。

　　江萌把娃娃抱在怀里，说：“从现在开始，这个猪猪就叫璟璟啦，我现在要安慰不开心的璟璟。”

　　盛于璟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你是不是故意挑了只猪？”

　　“昂？”

　　江萌假装听不懂他意思，“你不喜欢小猪仔呀？那狗头娃娃怎么样？小鸡仔呢？”

　　听出她是在故意趁机报复自己给她取过的那些外号，盛于璟有些无奈，“你不是要安慰我吗？要怎么安慰？”

　　江萌摸了摸怀里娃娃的头，“我先摸摸璟璟的头。”

　　像陪小孩子过家家玩闹一样，盛于璟好笑地看着她，“然后？”

　　江萌想了想，又用袖子擦了擦娃娃的眼角，“再擦干净眼泪。”

　　“嗯，不错，”盛于璟仿佛突然成了点评小孩表演的评委，单手支着下巴，“还有吗？”

　　“还有呀？”

　　江萌这下难住了，她本来就不会安慰人，也就只有这两个办法了，她试探着问：“你还不开心吗？”

　　盛于璟看出她的心思，故意不放过她，“好是好多了，不过可能还差那么一点儿。”

　　女生果然因为他这话，露出为难的神色。

　　一脸苦恼的模样，仿佛在憋着气想主意。

　　盛于璟好整以暇看着她，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

　　下一秒，小姑娘忽然看了他一眼，眼神仿佛是要豁出去做什么事一样。

　　他正疑惑，就见她低下头，亲了亲小猪娃娃的嘴巴。

　　“……”

　　亲了一下小猪，江萌抬起头，耳朵有点红，“现在好点了吗？”

　　盛于璟目光落在女生红润的唇上，喉结滚了一下，“这个不能……”算数……

　　他还没说完，江萌这边忽然传来敲门声。

　　江爸爸在外面喊：“乖宝，老爸给你切了点水果！”

　　江萌慌了一下，连忙和盛于璟说：“你先等等哦，我爸爸来了。”

　　说完把怀里的娃娃放在桌上，小心翼翼挡住手机，这才跑过去给江老师开门。

　　小猪娃娃正对着手机，娃娃的正脸，刚好怼着镜头。

　　那张猪嘴上，还留着一抹粉色唇印，格外显眼。

　　盛于璟盯着那抹唇印许久，毫不留情挂了电话。

　　而这一边，江萌开了门，从江老师手里接过果盘。

　　正要回房，江爸爸拦住她，忽然很正经地说：“乖宝，爸爸有件事想问你。”

　　江萌眨了眨眼，“什么事？”

　　江爸爸咳了咳，试探着问：“你在学校……有没有……”

　　“有什么？”

　　江爸爸欲言又止，最后更委婉地问：“有没有谈朋友？”

　　“朋友当然有呀！”

　　“有？！”

　　江爸爸两眼瞪起，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才刚上大一，你就谈朋友了？”

　　江萌莫名其妙，“大一不能谈朋友吗？可是您不是从小就教我，要多交朋友，扩大交际圈吗？”

　　她这么说，江爸爸才知道这两人对话不再同一频率上。

　　江爸爸突然后悔自己说得这么委婉了，什么都没问到，还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他耐心解释，“乖宝啊，这谈朋友，和交朋友，不是一个意思，这谈朋友呢，就是……”

　　他看着自家女儿歪着头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忽然悟通了一个道理。

　　他家乖宝连谈朋友和交朋友都分不清，这么不开窍的娃，跟她说这么多虚的压根没用，得实打实地教她！

　　江爸爸索性开门见山，“乖宝，爸爸告诉你啊，现在的社会很复杂，很多男人都不靠谱，就盯着你这种一看就很好骗的小女生。”

　　“你现在还小，还是刚上大学，看不出渣男，渣男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就是嘴上说话甜但其实肚子里一堆花花肠子的男人。”

　　怕江萌还不懂，他举了个实例，“就比如你那大外甥。”

　　江萌点头，“哦，祥止。”

　　江爸爸继续说：“所以爸爸觉得，你这几年踏踏实实搞学习，不要谈恋爱。”

　　“为什么呀？”

　　江萌这下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不满地开口：“我不找祥止那样的不就行了？”

　　“渣男千千万，又不止他这一种，你这么单纯，肯定防不住的。”

　　“可是……”

　　江萌还想说什么，客厅里孟校长传来绝命呼唤，江爸爸连忙赶过去，没给她再辩解的机会。

　　江萌有些郁闷。

　　本来她还想，等过几天她爸妈把外公接回家过年，在那个时候，向家里人提她和盛于璟的事。

　　可是现在，还没提呢，就被否了。

　　她端着水果回了房，一脸不开心，想和盛于璟诉苦。

　　拿开小猪娃娃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她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个哭哭的表情，等他回复。

　　然而等了很久，对方却没一点动静。

　　江萌更郁闷了。

　　这次直接给他打电话。

　　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都没有接。

　　最后打过去的时候，依旧响了很久，但最后总算被人接起来。

　　江萌正要抱怨他怎么才接电话，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边的人先说了话。

　　温婉柔和的女声，传入她耳中，却有如晴天霹雳。

　　“不好意思，阿璟现在不在，请问你找他是有什么急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萌妹：传说中的女二终于要来了吗！（激动

　　盛于璟：二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