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突然出现的男声， 让病房里三个人同时一惊，循声望过去。

　　穿着黑色外套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病房， 站在那，表情漫不经心。

　　他不紧不慢走到江萌身边，抬手搭在她肩膀上，“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叫法？”

　　江萌脸一麻，小声跟他说：“你正经点儿。”

　　盛于璟轻笑， 转过头看向叶蓉，唇边的弧度消失，“我女朋友昨天冒犯了你， 我也代她道歉，治疗费我们会负责， 后续的补偿也会跟上。”

　　叶蓉没想到盛于璟会来，还是以这样的身份来， 脸色有些尴尬，但心里更憋着一股气。

　　“盛学长是想用钱解决问题吗？”

　　她看向盛于璟， 为自己辩解，“如果是这样， 学长你看错我了，我不是为了钱就能妥协的人。”

　　盛于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正常的赔偿手续而已。”

　　“至于另一件事，我们可能需要单独谈谈。”

　　说完，他看向江萌， 语气柔了几分，“介意让我和她单独谈谈吗？”

　　江萌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支开自己，但还是点了点头，和成然一起出了房间。

　　叶蓉笑了笑，“没想到盛学长还有需要单独和我谈谈的时候。”

　　盛于璟目送着江萌离开病房，这才转过头看向她，表情淡漠。

　　“我只是觉得，我女朋友年纪还小，不想让一些肮脏的事脏了她的耳朵。”

　　叶蓉脸色一白，看着他不知道作何反应。

　　**

　　江萌出了病房，有些郁闷。

　　她在生气。

　　生叶蓉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刚刚在病房里，她清楚看到了叶蓉看盛于璟的眼神。

　　以前她不懂，现在她明白了。

　　叶蓉喜欢盛于璟。

　　而现在盛于璟还要和叶蓉单独谈话，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什么。

　　江萌咬着唇内侧的软肉，有些疼，却好似没察觉一样。

　　余光瞥到旁边的成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过头看向他，刚好撞见对方的目光。

　　对方好像一直在看着她，然而视线相接的一秒，他又马上错开目光，表情有一瞬的慌乱。

　　江萌看着他，问：“昨晚论坛上发生的事，你知道吗？”

　　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成然有一瞬的慌乱，但又匆忙掩饰住，“知、知道。”

　　“对不起。”

　　江萌忽然道歉。

　　成然一怔，呆呆地看着她，似乎是没料到她会突然道歉。

　　江萌说：“虽然那个帖子里说的都不是真的，但是确实已经牵连到你了，因为我的关系，让你被那些人嘲笑调侃，对不起。”

　　成然张了张嘴，像是在自言自语呢喃，“不是真的吗……”

　　“什么？”

　　他声音太小，江萌没有听清。

　　“没、没什么。”成然连忙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不用和我道歉的。”

　　他反过来安慰江萌，“那些人说的话，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你。”

　　连和她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几个月的叶蓉都选择去相信流言蜚语，他作为被流言殃及的受害者，不但不在意，还选择相信她，江萌不免有些感动，语气真诚地和他道谢：“成然，谢谢你。”

　　“谢个屁。”

　　成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突然插进来的男声打断。

　　二人循声望过去，盛于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病房门口，脸色很不友好地看向这边。

　　他径直走过来，走到江萌旁边，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拉开她与对面男生的距离。

　　脸上面无表情，“你就是成然？”

　　成然的脸色有些难看，但碍于江萌还在这，他不好发作，“我是。”

　　盛于璟嘲讽似地笑了一声，“正好，省得我去找人。”

　　江萌有点不明白，“找什么人？”

　　“找那个发帖黑你的人。”

　　盛于璟回答着她的问题，但视线却是落在对面的成然身上。

　　成然脸色一白，又很快掩饰过去，“你有什么证据说发帖的人是我？”

　　“啧，”盛于璟有些不耐烦，似乎是觉得他这个质问也太小儿科，“你觉得匿名论坛就真的查不出发帖人？”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用代理IP黑人的手段我见过，直接用自己实名注册的账号去黑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懒懒耷着眼，仿佛对面是个完全不经打的青铜菜鸟，都不屑于让他摆正态度对待，“怎么？要我把你发帖IP和顶楼小号的IP都贴到网上，让大家看看你是怎么精分跳脚的吗？”

　　成然不是专业搞IT技术的，本来也是书呆子一个，对这些东西不了解，听他这么一说，立马慌了。

　　他看向江萌，连忙道歉，“江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是叶蓉！是叶蓉告诉我说，你不接受的我是因为我家境不好，而你喜欢有钱人，还说你被包养了。”

　　“我说我不信，她还拿了她拍的照片给我看，就是你在小校门上车那张照片。”

　　“她说她亲眼看到你拿了那辆车车前盖上的一瓶矿泉水，你知道的，那是我们学校的潜规则暗号，拿了豪车上的水就是答应被包养。”

　　成然说着说着就红了眼。

　　江萌看着他，突然的反转让她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刚刚还一脸好人相地安慰她的男生，此刻拼命道着歉，同时又极力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我当时被叶蓉说得太生气了，一怒之下我就发了帖子。”

　　“江萌，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

　　“是挺冲动的，”盛于璟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连个小号都没注册。”

　　他执着地专注于这个点，每个字里都透出一股杀鸡用了牛刀的惋惜感。

　　成然瞪了他一眼，又看向江萌，“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才做出这种傻事，我该死！我该死！”

　　他说着就忽然自己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把江萌吓了一跳。

　　盛于璟适时揽住她，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冷下脸，对成然道：“你说漏了一件事。”

　　成然自扇耳光的动作一顿，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盛于璟扫了他一眼，显然是不屑，“帖子里有关酒店开房的照片，是你……”

　　他原本只是想提醒一句，那些照片也是成然故意拍的，没想当着江萌的面提另一件事。

　　然而成然听到酒店开房这四个字，脸唰唰变白，还没等他说完，就连忙向江萌解释：“我和叶蓉发生关系，都是因为我喝醉了，江萌，请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

　　有那么一刻，盛于璟想骂人。

　　而成然还在疯狂向江萌解释，“我不是真心想和叶蓉睡的，我是因为听说了你这件事，太生气，喝多了酒，就……”

　　“没关系。”

　　一直沉默不语的女生忽然开口。

　　成然闻言，眼里燃起希望。

　　然而下一秒，脸上的笑僵住，眼里的喜悦凝固。

　　江萌看着他，语气很淡地开口：“你有没有和她睡，都和我没关系。”

　　这句话，无疑是将他和叶蓉同时往外推，将他们俩，踢出了她的交际圈。

　　以后，大家连同学都算不上，只是互相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江萌又回到病房，病床上的叶蓉已经不复刚才的嚣张，颓唐地靠在那里。

　　看到她进来，叶蓉很淡地轻笑了一声，“你还进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

　　江萌平静地走过去，打开果篮，把里面的一串葡萄挑出来，淡淡地说：“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你最喜欢吃葡萄。”

　　话音落下，手里的葡萄被她扔进垃圾桶，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还记得刚刚有句话没有说完，”江萌语气极其平静，同时也冷淡。

　　“我以前一直把你当好朋友，但是以后不会了。”

　　**

　　从医院离开后，江萌就一直没怎么说话。

　　盛于璟问她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她也兴致缺缺。

　　“还在生气叶蓉的事？”

　　江萌摇了摇头，“我在气我自己。”

　　同宿舍这么久，她竟然没看出叶蓉对盛于璟的心思。

　　江萌看向盛于璟，郁闷地开口：“叶蓉喜欢你，你知道吗？”

　　没想到她突然说起这件事，盛于璟愣了愣，随即淡淡地笑了一声，“是吗？”

　　他漫不经心回答：“我和她不熟，没看出来。”

　　江萌哼了一声，“你也太没眼力见了。”

　　比她还没有眼力见。

　　江萌气呼呼开口：“我刚刚无意发现的，她看你的眼神，超级不对劲。”

　　盛于璟挑眉，“你还能通过眼神看人？”

　　恰好前面是红灯，车流缓缓停驻。

　　男生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她，“看得出我现在的眼神吗？”

　　他一双眸子，被墨浸过一般幽黑深邃，清晰倒映出眼前人的身影，好似将她整个人都要吸进去一样。

　　江萌眨了眨眼，想了想，认真地说：“你的眼神在告诉我，你想给我买奶茶了。”

　　“……”

　　盛于璟瞬间耷下眼角，满眼写着无奈。

　　女生忽然解开安全带，朝他俯身凑过去，在他脸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你现在的眼神在告诉我，要亲你一下才能答应。”

　　盛于璟不自觉翘起嘴角，又若无其事地直视着前方，重新发动车。

　　过了十几秒的时间，又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看得还挺准。”

　　**

　　论坛恢复后，首页出现了一个置顶帖，是关于对江萌被造谣事件的道歉声明，以及对成某无故造谣同学的处罚警告。

　　即使没写出全名，但在认识的同学交际圈中，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成某是谁。

　　而江萌也因为打架，被教务办的人批评警告，但又因为被打的当事人同意和解，免受了处分。

　　这场风波算是过去了一大半，江萌在请了几天假后，重新回学校上课。

　　一场风波，把她变成了风云人物，尽管被证明了清白，但仍旧有人更愿意相信谣言，看到她的时候，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对她指指点点，或是对她投来一言难尽的目光。

　　乔熙然脾气暴，最受不得就是这种，为江萌愤愤不平，“那些人怎么回事？事实不都已经出来了吗？还在背后叭叭叭叭个屁啊他们！”

　　江萌倒是不怎么关心这些，她也算是过来人了，淡定道：“毕竟才刚过去，大家都还新鲜着。”

　　互联网的记忆是短暂的，等再过一段时间，又有了新的八卦，他们自然会把这件事淡忘。

　　“你倒是看得开，”乔熙然嘟囔了一句，像是想到什么，又好奇问：“你去医院和叶蓉说什么了？竟然让她答应和解。”

　　江萌还没把在医院的事告诉乔熙然，按照乔熙然这暴脾气，知道那照片是叶蓉拍的，估计会马上赶过去也跟叶蓉打一架。

　　她含糊地回答：“就正常处理，赔偿医药费什么的。”

　　和解是叶蓉提出来的，条件是不把她拍照谋划发黑帖的事公布出去。

　　其实江萌本可以不答应，但念及最后一点情分，还是答应了和解。

　　也只是最后一点情分，自此老死不相往来。

　　乔熙然还在感慨，“被那么个渣渣喜欢上，你也是倒霉。”

　　“是吗？”江萌不然，“我觉得我还挺走运的，前脚被人黑，后脚学校论坛就崩了。”

　　乔熙然笑，“那为了庆祝倒霉又走运的你劫后余生，姐姐请你吃个大餐怎么样？把徐霜也叫上。”

　　“好呀，”江萌欣然应允，“那我打个电话给盛于璟，今天不和他一起吃饭了。”

　　边说着边拿出了手机，给盛于璟打电话。

　　刚把电话拨出去，举到耳朵边，旁边的乔熙然忽然拍了拍她的手臂，“萌萌萌萌，你看那辆车。”

　　“什么车？”

　　江萌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朝某个方向看过去，目光一顿。

　　那张传得沸沸扬扬的照片里的路虎揽胜，此刻正停在教学楼路边。

　　已经有几个路人认出来了，正站在旁边指指点点，还有人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乔熙然小声地开口：“那不是那张照片里的车吗？你哥哥来了？”

　　你哥哥来了？

　　这几个字让江萌几乎脚底一软。

　　她哥来了？

　　孟繁辰来了？

　　孟繁辰怎么会来？

　　完蛋了她完蛋了这下真的完蛋了。

　　江萌此刻的心情，比被人挂在论坛上骂那晚还要崩溃。

　　正当这个时候，她拨出去的电话刚好被接通，盛于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喂？”

　　江萌猛地回过神，求救一般，慌慌张张求助，“我、我哥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他已经开车到学校了！”

　　她觉得自己要完蛋的时候，电话那边的男生低笑了一声。

　　正想问他笑什么，又忽然看见那辆车的车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身形修长的男生从驾驶座的位置上下来，站在车子旁边，手里还举着手机，朝这边看过来。

　　男生熟悉的低笑从手机里传出，落入她耳里，又酥又麻。

　　“笨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