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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结局(二)何事秋风悲画扇

肉肉喵 18743字 2023-02-23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结局的背景是原著的故事线,小枫隐隐意识到了不对,想要离开皇宫,最后想起了一切GG。

  新皇登基,百废待兴。鸡毛蒜皮的小事暂且不论,其中有几件显得尤为重要。

  比如新政令改了政策,道从今往后,大唐与西凉世代邦交,和睦相处。由此,先皇从前在外设的军队也一一撤了回来,只留了最精锐的几支,保护边境安宁。西凉蛮荒,又遭天灾。朝中群臣都明里暗里想要说服李承鄞趁此机遇,出兵攻打,便可一举收复大片领土。只是李承鄞坚持己见,力排众议,保全了一方安宁。

  有人说,怕是皇上顾念旧情,还惦念着当太子时娶的那位西凉公主的缘故。只是这话一出便被驳了,在更多人的印象里,那位太子妃不受待见,在东宫恍若透明人。更有知情者说,那西凉的九公主长得也不甚美,体量瘦小,笨拙野蛮,不通礼法。她姿容比不得大唐佳人,而太子见多了绝色,向来挑剔,瞧不上那九公主也是必然的。

  又听太子妃宫中的奴才说,偶尔还能见着两人争吵。他们从内室会一直吵到廊桥,本来太子还算耐得住性子,可那位太子妃急得用连串的西凉话连珠炮似的反驳,奴才们虽然听不太懂,但看着两人的神情,断定太子妃说的绝不是什么漂亮话。最终太子掷了一地杯盏愤然离去。能将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惹怒成如此模样,太子妃可真是个妙人。由此看来,他们感情也并不很好。所以在议论之后,众人只能试图说服自己,定是新皇运筹帷幄,有全新的布局。

  新皇的兄弟姐妹众唯有八公主珞熙受封,封号靖国,地位于众长公主之首。珞熙在新皇仍主东宫时便常常帮衬,打理事宜,也当得住这一荣耀。

  三年后,宰相之女被册立为后,琴瑟和谐,相敬如宾,一时传为佳话。

  听闻皇上原属意靖国公主主理大婚事宜,然而自皇上令后,靖国便称病数月,以此婉拒。御医来了几拨,裴府的公主也没有病愈的样子,于是此事便作罢。

  只是帝后新婚当日,有人见着公主身着素装,一大早的出了城,日暮了才匆匆归来,虽形容悲戚,面上发白,看着气色不好,但绝不像传闻中重病不起的样子。

  过了几日,靖国公主与将军裴照一同入宫拜礼。

  靖国公主素日穿着素淡,气质宛若幽谷之兰,只是今日拜谒帝后,竟改了性子,着了件赤红短衫,描眉画目,神采飞扬,颇具异域风情。

  裴照在一旁,面上无一丝喜色。

  李承鄞见时便怔了,一时之间笑意都凝在唇边:“你怎么……”

  皇后赶忙接道:“靖国公主的衣裳,做工甚是精致。之前西凉使臣进贡了件华服,我瞧着同你的倒是很相似。”

  皇后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是以为珞熙不合规矩拂了李承鄞的意,毕竟这样的日子,珞熙此行穿着并不合体。

  珞熙仿佛没听见似的,也不答话,只是先依着规矩行了大礼。

  裴照面色僵白,随着行了礼。

  皇后笑道:“公主请起。我听闻公主病了数月,如今可大好了?”

  珞熙神色如常,淡淡笑道:“多谢皇后记挂。”

  皇后笑容一滞。珞熙本该叫她皇嫂的,但是珞熙只肯以皇后称她。靖国公主是李承鄞最亲近的姊妹,如今皇后也隐隐意识到,珞熙并不喜欢她。

  珞熙幽幽道:“皇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珞熙闷了这些天,实在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想同皇兄讲讲。”

  无人应答。皇后连忙笑道:“靖国公主但说无妨……”

  “皇后娘娘,珞熙说过,有些话是想同皇兄说的。”

  皇后无力地瞥向皇座。李承鄞眼也不眨一下,挥斥道:“去。”

  皇后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她沉着脸,拾起衣裙跌跌撞撞走入侧殿。

  待皇后的身影隐于殿后,李承鄞才道:“阔别数日,朕也想知道……朕的皇妹,靖国公主,违抗圣命的原因是什么。”

  珞熙“嗬”一声,扶腮娇俏笑了。

  “今日珞熙是精心置办了这一身,皇兄觉着好不好看?”

  李承鄞摸了摸下巴,目光中疑惑盖过阴郁。

  裴照垂首:“珞熙……”

  珞熙眉目一敛,声音霎时高了几度,凛道:“本宫与兄长谈话,怎由得你一个金吾将军置喙!”

  珞熙强忍泪水,恨恨瞪着裴照。

  几年前,九公主伤了头,一时间性情大变,且暗地里向珞熙表露出了逃走的意愿。珞熙虽惊愕,但也实在地为九公主打通了外逃的线路。心里纵是不舍,珞熙也知道,九公主是必定要回到西凉去的,她若是留在大唐,一辈子都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虽然她隐隐觉得,九公主是喜欢五哥的,五哥也喜欢着九公主。只是二人之间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是绝不可能重归于好的。

  只是未曾想,行程缜密的出逃计划败露得如此之快。寅夜宫人来报,敕令金吾卫即刻出宫追拿逃犯。裴照轻手轻脚下床,仍惊醒了浅睡的珞熙。看见他急得手忙脚乱穿衣,珞熙赤着脚追下来,拽住裴照的手腕不叫他离开。

  “我从未求过你什么,”珞熙说,“从我们认识,到如今,我从没有什么事要你帮忙。只是现在,我有一件事要求将军……”

  珞熙虽温柔平和,也未曾有过这般卑下的样子。

  裴照的眉头猛地颤动了几下:“公主请讲。”

  “放她走吧。”

  裴照缓了口气,耐心地劝慰珞熙:“放谁走?我是去追拿逃犯……”

  “你不用骗我,不用瞒我。是不是真的捉拿什么逃犯,你我心里都清楚!”

  过了一会儿,裴照道:“九公主是和亲来的公主,她的命数从来都不属于她自己。”

  珞熙道:“裴将军,若是不放了她,你一定会后悔。”

  裴照顿了顿,才叹息:“后不后悔,也由不得我来说……”

  “不,”珞熙道:“有些事情,我不想挑明。将军心里清楚便好。”

  ……

  追忆旧事,珞熙心头愈加艰涩难言。只是有的话不得不说。

  “皇兄,你曾说,东宫只消有太子妃一个。是啊……的确是这样的。东宫只有太子妃。”珞熙略停了停,愈加凄厉道:“而皇宫便有许多贵妃美人!多得数也数不清……”

  “如今册立新后,美人在侧,皇兄……你是不是欢喜极了?”

  “皇兄,你真当这般心狠,将小枫忘得一干二净?”

  李承鄞似是不敢相信一般,摸索着抓住帘幔。“裴照!”他用力地喘气,“你来!你来说!小枫她不是回西凉了么?那日你与我一同,站在城墙上……”

  站在城墙上,眼睁睁看她离去……鲜衣怒马,一如初见,头也不回地奔向她的家乡。自由,她一直想要的自由……

  如鲠在喉。他是想这么说的,但他又无法给出这个坚定的答案。她走的那天,漫天黄沙,渐渐掩盖了她的身影……

  胡说,珞熙定是胡说。要不是她回了西凉,他又何必费了那么大劲,给予西凉那么大的好处?只是为了她欢喜罢了!她的子民过得好,她开心,说不定就不生他的气了。总而言之,这段日子,他一直是这么想的。而且,每一年他还背着旁人偷偷地修书送往西凉,只是从未得到过回音。是这样的,小枫还在生气,没办法……再等等,总有一天她总会原谅他的……

  裴照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他在珞熙与李承鄞咄咄目光中缓行至大殿正中央。

  他异常艰难地开口:“皇上……”

  裴照知道自己没办法说出真相。

  那一天,西凉派使臣迎回九公主的棺椁。书信上的语气甚是坚决,最后写道:

  “舍妹深爱着西凉故土,能够回到家乡想必是她最后的心愿。”

  不合规矩,太不合规矩了!李承鄞捏着往来文书,骨节发白。

  只是最后,他还是服软了。不知信中的什么话让他改变了主意,或是他忽然想见什么,他秘密地将九公主送走了。此事行的隐秘,宫中无人知晓,所以仪仗简单。

  远远望去,最显眼的便是那面西凉的幡旗,云一样的飘拂。裴照只在西凉见过那旗上的颜色,也只在西凉见过像九公主那样明丽张扬的人。

  九公主的棺椁之上覆了红纱,是李承鄞下的令。大风吹过,招摇无迹。

  李承鄞站在城楼上,冷冷地看着使臣的队伍渐渐消失。

  裴照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李承鄞说:“她回西凉了。”

  九公主客死他乡,也该魂归故里。裴照答道:“是。”

  李承鄞的每一步都摇摇欲坠。他喃喃道:“从前她总是耍脾气生闷气,嘴上不说出来,其实我心里知道,她只是想家罢了。千里迢迢来到大唐,不容易。这下她总该欢喜了吧!”他的语气中含着一点无奈和宠溺,“什么都依你的意思了,总不能还生着我的气了。”

  在城楼上,裴照并未理解李承鄞的意思。后来他才意识到,李承鄞完全忘记了九公主的死。他以为她还活着,只是回西凉去了。

  裴照从不信忘川水能忘情。可就在那天夜里,他悄悄遣了人马远去西凉。

  半月后,探子回报。

  地图所示处泉水已竭,唯余嶙峋碎石与荒芜杂草。

  裴照心一沉。

  纵是不信,此刻他却有一种强烈的希望落空的失望感。除了这条路,他再想不出还有更好的方法令自己片刻安心。

  如今,连这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消失殆尽。

  忘川之水,可以忘情、忘爱、忘忧。这个传说,在幅员辽阔的西凉流传了百年,最终随着泉水的干涸而消失……

  第24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咕,咕咕咕~忘川水预定~

  九公主被刺客所掳,李承鄞情急之下,上元灯会火烧城楼,断了出入的通路。待裴照找来之时,只见太子殿下从火光里走出,双臂抱着失踪许久、处于昏迷的九公主,一步一踏失魂落魄。

  任裴照跟在背后一声声唤着殿下,李承鄞置若罔闻。

  回宫,一切如常。裴照只道太子失而复得,心情跌宕,才会如此举措。

  九公主睡了多少日,李承鄞便在她身边守了多少日。待她悠悠醒转,宫人上报,李承鄞大喜。裴照心上一松,正要出言安抚,却看见李承鄞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转眼阴霾遍布。

  “阿照。”

  李承鄞顿了顿:“她醒了。”

  裴照头皮一麻,顺着他的话道:“是呀!太子妃醒了。这几日殿下不都盼着……”

  李承鄞缓缓道:“我记得了。那日在满城滚滚的热浪里,我看见她,一下子就记起从前的事情……”

  裴照心乱如麻,不知从何说起,但瞧见李承鄞的神态,也不像有诈。

  “裴照实在不知殿下所言何事……”

  “你不必为我遮掩了。”李承鄞淡淡道:“我灭了突厥,杀她族人,罪无可恕……”

  裴照正放下一口气,又听他道:“她恨我,理所应当。她不愿同我在一起,要跳下忘川,我陪她一起……”

  裴照心口一窒:他果真是想起来了!

  既然他说是承天楼失火那夜,那么这段日子他都一直将此事压在心底,表现同平常无异,骗过了所有人,包括裴照。

  李承鄞愀然不乐,忽地道:“……我既能想起,那她也会想起!”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在殿中踱步,口中喃喃:“这该如何是好。”

  裴照的心中忽然升起这样的感觉,他觉得这位他一直甚是敬重的主子,那般少年意气、杀伐果断,竟也有如今这般神志不清的时候。

  李承鄞半倚在塌上,忽然道:“忘川!”

  裴照犹疑道:“什么?”

  “忘川之水,在于忘情。”

  裴照根本不相信忘川水能让人忘记一切忧愁。那时他在山崖下找到了李承鄞与九公主,发现他们奄奄一息,双双失忆。他想到了许多理由,也不信是因为喝了忘川水才忘情的缘故。

  “殿下……”裴照觉得自己再不开口,实在有失身为人臣的本分,“忘川不过是一个传说,怎么能以此为寄托……”

  而李承鄞根本听不进他的劝慰,只是不住道:“……就这样办!”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走去揽住裴照的肩,道:“阿照,如今我最信任的便只有你。你速速带上人马去西凉,找到那时我与她跳下的忘川,将忘川水带回来!”

  裴照纵是一向镇定自若,听了李承鄞这话也惊异万分。怔了半晌,他才张口讷讷道:“殿下……”

  李承鄞道:“你莫要劝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裴照站在李承鄞身前,静静顿首。李承鄞是大唐太子,是未来的天子,是东宫中身份最荣耀的人。而现在,他无力地靠在桌前,神色疲惫又狂热。

  自跟在他身边,裴照就从未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近似癫狂的样子。

  ……

  裴照拉住缰绳,仰头望着山崖嶙峋。三年前,李承鄞与九公主从崖上纵身一跃。他本来以为他们必死无疑,还是怀着微渺的希望,领军下崖寻找。

  没想到,就在他即将失望之际,找到他们二人。

  他们的衣服打住了一个死结,难解难分。

  ……

  一路上,裴照神色沉重。随行兵卒以为此行是要完成什么艰巨的任务,皆一言不发。

  裴照拿过地图,略微瞧了一眼,便指着落日的方向道:“继续西行。”

  “将军,再向西是一片峡谷,杳无人烟……”将士自知失言。

  裴照道:“到了那里,取了东西,我们便转道回上京。”

  “将军……”

  “下潭取水。”

  裴照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力。羽林卫大都是年轻士兵,没想到此次前往西域是如此清闲的活计,低低欢呼了一声便都脱了甲胄,��进青碧的潭水。

  他们扛来盛水的用具。

  “将军,这是什么地方?咱们绘的地图上怎么没有标明。”

  “这是忘川。”裴照抬首望着明朗的日光,惘然道:“传说这里的水能够忘情。”

  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自己对旁人说了这句话。

  “嗬,”年轻的将士爽朗一笑,“将军,你是故事听多了罢?”

  裴照望着他,想笑一下,却笑不出来。最终笑容僵在脸上。将士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惶恐道:“将军恕罪,将军恕罪!”

  裴照回过神来,轻轻摇了下头,拍了他的肩道:“无事。”

  是,故事听得多了,也看得多了。现在,他不自觉地已走入故事中了。

  待到回了上京,一入东宫,李承鄞竟亲自在门前等候。他客气表达了宽慰,便急切地朝车队一眺,一副欢欣雀跃的样子。舟车劳顿不算什么,裴照是金吾将军,这点苦头倒也吃得起。只是他没想见,李承鄞即刻下令,派人在九公主殿中煎了数十副不同的汤剂呈上。

  真是荒唐。

  纵是荒唐,裴照还是没忍住,跟着李承鄞一块儿过去了。

  身体上的苦痛是远远比不得心上苦痛的。明明此次西行,吃苦受累的都是自己,他却觉得十分可怜的是他们二人。

  他也不知道是更可怜九公主,还是可怜太子殿下。一个茫无所知,一个明知故犯,都是糊涂人。

  九公主趁着人不注意,悄悄朝他做了鬼脸。便是东宫,也未能磨去她一身的朝气蓬勃。只是或许是他想得太多的缘故,他总觉得九公主的笑容藏了许多他读不懂的东西。

  李承鄞随着九公主的动作瞥了过来。裴照与他目光相遇时,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裴照想起母亲叮嘱过自己的,皇宫中最不缺聪明人,却不能表现得太聪明。遇见什么,看破不说破。

  他知道,李承鄞并不像他所表现出的那样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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