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道灵平静地看了两眼那个被拼凑起来的故事,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故事当然不对,因为这图鉴的叙述,也是道一写的。”

　　“你是说……道一的能力已经大到了可以操控无名之城的运行方式？”谢砚对这一理论有些不大相信，因为她不相信有人能有这样大的本事。

　　就连黑影、黑幻之类的存在,尚且不能打破空间法则,道一又怎么可能突破？纵然他如同沈妙玄所说，是身负大功德之人,但既然他能被沈妙玄抓走，就说明他还不够厉害。

　　“不不不,我可没说那家伙有这样大的本事。”钟道灵立刻反驳了起来,“我的意思是说，他是抓了无名之城的空子。”

　　谢砚闻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听一听他的理论：“怎么说？”

　　“首先，我们先来回想一下,我们之前经历的所有探索任务。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话,这些世界都是发生毁灭性事件之后的平行宇宙。”钟道灵在探索者表上的图鉴收集界面，向谢砚展示着之前收集过的图鉴,以便于她回忆，“这些发生过毁灭事件的地方被神秘力量封存了,并且把这些地方作为我们任务的场所。探索者的任务通常都是解谜为主,道具能力也不强，这都是为了让参与者更好地去猜测所在场所的背后的故事。”

　　“假设我们所在的世界也只是这些平行宇宙的其一个，那么这就容易理解多了。”钟道灵继续说道,“简单来说，我们的世界也即将遭受到类似的毁灭事件，在这之前，某些更高级的神秘存在给了我们一个洞悉真相的会，借此让一批人能存活下来，甚至改变命运。”

　　钟道灵这么一说，谢砚顿时犹如醍醐灌顶。

　　之前经历过的事件、回来之前去过的街道、图鉴背后的黑色故事……这些原本散落的碎片化的记忆瞬间被串联在了一起。

　　“我想你应该已经充分理解了我说的话，那么我就继续说了。”钟道灵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了刚才的话题，“从目前的情况上来看，那些盲目迷信外界力量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这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事情进行顺利的话，探索者们将会集结成一股力量，阻止黑影那边同化更多的无辜人类。但事实上，我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我们先回到道一的话题。”钟道灵回道：“我想他并没有突破空间法则的限制，只是他摸透了这法则，并运用得很好。”

　　“他将这一片墓地作成了一个幻境，并以某种段让无名之城以为这里就是这个宇宙发生毁灭性事件的地方，那么我们当然就会被带进来。”

　　“那么，是什么让他这么做，还没有被空间法则发现呢？”钟道灵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并给出了答案，“除非，那就是他本来生存的世界，而且那里也确实发生了毁灭事件。”

　　见谢砚脸上露出惊疑之色，钟道灵继续说道：“你在道一身上感受的信息和黑影截然不同，加上他身上带有大功德，那么他很有可能是人类所化。我们假设他原本生存的平行世界已经遭遇了毁灭事件，而他又是事件的幸存者……”

　　谢砚一惊，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你是说，他是幸存者？”

　　“不……不……”谢砚似乎觉得自己给出的这个称呼还不够准确，她马上否定了这个称呼，给了一个更准确的名称，“他不是简单的幸存者……他说过他不要再做救世主……”

　　谢砚像是想到了某个答案，将目光投向了钟道灵。

　　四目相对，答案只剩下了那一个。

　　钟道灵微微一笑，将那个答案说了出来：“他是我们。”

　　“或者说，他是探索者一样的存在。”钟道灵重新点开了最新拿到的全图鉴的【学成之谜】界面，指着最后的碎片五的内容说道：“你看，最后这个碎片里，就是他想传达给我们的信息。”

　　“一个姑娘，我们可以看作是罗依依，那么伤心之人呢？难道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吗？”钟道灵将目光聚焦在“伤心之人”几个字上，“你还记得道一的话吗？道一，就是欧陆，所以他才会说自己本该和罗依依是一对，而这个伤心之人，就是他自己。”

　　谢砚虽然认同钟道灵的推理方式，但却仍然感觉迷惑。

　　她忍不住反问道：“但是他似乎又对‘欧陆’抱有敌意，一个人，怎么会对自己抱有敌意？这说不通。”

　　钟道灵没有对这件事做出解释，只是淡淡地说道：“至少我们可以确定，原本道一和罗依依是认识的，到底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或许这一切都应该甩锅给平行宇宙，也许有两个欧陆，这都很难说。”

　　“所以我们从这里能得到的信息就只有道一的身世，还只能得到一半的线索？”谢砚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这些谜题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端的让人头痛。

　　“不。”钟道灵突然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道一想给我们传达的，不是这些。”

　　“你说什么？”谢砚显得有些不解。

　　“你还没明白吗？”钟道灵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想告诉我们的不是他和罗依依之间的故事，他想传达的是，他，就是我们。”

　　钟道灵推了推眼镜，进一步解释道：“什么能让一个人迅速积攒的功德强悍到能给跨越时空给我下血咒呢？毫无疑问，他是救世主，只有救世才能让他积攒这么多的功德。他一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个他不想也不愿意付出的代价。”

　　“我们，就是像他一样的所谓的救世主。”钟道灵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

　　“可我们不是……”

　　谢砚刚想反驳钟道灵的话，她的话就被强势打断了：“你想说我们不是救世主？”

　　谢砚点了点头。

　　钟道灵反问道：“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

　　他的语气，似乎夹杂着某种疑似嘲讽的味道，或者说，他的嘲讽是对于“救世主”这一称呼本身发起的。

　　谢砚一时语塞，钟道灵却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如洪菱所说，我们拿到的资源是别人的数倍之多，在探索从我们也从来没死亡过。如果这些还可以归结于我们的各人能力，那么一旦出现危就会出现的类似于陆袖、沈妙玄一类的人，就是我们过分好运的证明了。他们本不是存在于我们时空里的人，却恰好在各个时段以某种顺理成章的理由来搭救我们。更何况……你的还有专门用来克制黑影阵营的灵器和符咒，这可不是一般的探索者的水平。”

　　谢砚被钟道灵问的哑口无言。

　　无论是对黑影阵营的克制还是来自于外时空的帮助，当时出现时是十分合理的，但过后一想，确实经不起推敲。

　　冥冥之似乎有一种力量，在将他们推向某一种应走的道路，就仿佛他们的命运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写好了。

　　钟道灵一改平时吊儿郎当的作风，脸上是讽刺与不甘掺半的神色，莫名的有些像露出真面目后的道一。

　　他收起了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口吻，换上了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我们，就是救世主，是这个世界的希望。无论我们想不想做这个救世主，这都是既定的事实。”

　　谢砚完全找不到理由反驳钟道灵的话，因为他的调理是那么清晰，逻辑上没有任何漏洞。

　　可相比于联邦的势力和探索者联盟的大作为，她依旧感觉自己只是一个渺小的小人物，她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救世主。

　　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避免毁灭事件发生，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毁灭事件，到底是什么事件。

　　她正在原地发呆，却感觉一股大力将她向前拽去，接着，她便靠上了一个冰冷的胸膛。

　　那是钟道灵的怀抱，却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暖意。

　　“你的身体……”谢砚的脸就贴在他的锁骨处，只觉得那顾寒意要将自己凝固了。

　　“嘘……”钟道灵打断了她的问话，却又将她得抱紧了一些，“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活下去。”

　　“如何不付出那些不应该我们承担的代价……”

　　钟道灵的声音变得很轻，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仿佛碰一碰就会飘走。

　　他的瞳孔充斥着淡淡的血红，脸上的表情很薄凉。

　　谢砚感觉到他冰冷的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紧紧地锢在怀。

　　他的臂就抱得很紧，带着一种从前未有过的侵略性。

　　这与她平素认识的钟道灵很不一样，霸道、任性、易怒……

　　他的血咒已经起作用，谢砚想，但就像钟道灵说的，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下去。

　　只要活下去，走完这些路，在世界的尽头，钟道灵身上的血咒自然有解除的办法。

　　如果一切都在途断送，那么无论她能不能找到解咒的办法，他们两个人都要死。

　　不，是整个世界都会步入死亡之境。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保证。”

　　钟道灵的声音从谢砚头顶传来，她默默地笑了起来。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在乎生与死，与钟道灵在一起，活着、不悔，这便是她生存的意义。

　　不管世界如何，尽人事、知天命，已不悔这一生。

　　想到这里，谢砚只觉得一直混沌的大脑猛地清醒了起来。

　　钟道灵感觉怀的谢砚越来越热，一股淡淡的白金色辉光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那辉光乍一和他胸口接触，钟道灵便觉得一阵剧痛，下意识地松了。

　　谢砚就在辉光缓缓升腾了起来，悬浮在半空。